Episode 06
一位志工开车载上山口,把它送去附近的兽医院。
是否还保有意识这点尚未明确。如果感到疼痛,它应该会发出呻吟,但它只是双目紧闭、瘫软在地而已。
是癫痫吧?
但是,兽医告知的病名并非如此。
是脑瘤。
他拿出X光片,直接了当地表示无葯可治。
那晚,山口留在兽医院里,而真理惠理所当然地照顾它,少年不知为何也陪在她身旁。
拂晓时,山口曾一度张开眼睛,但也只有那一次。
「已经没事了喔,山口。」
真理惠微笑着说道。少年大吃一惊,睡意也云消雾散。那个爱哭鬼真理惠居然冷静地担心一只狗,一滴泪也不流。
山口的视线飘忽不定,明显正在衰弱。即使如此,真理惠仍未露出不安的表情,
「这里是医院,既然机会难得,你就休息一下吧。啊,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已经让神父先生付帐了。」
她轻轻握住山口的手。
山口摇摇晃晃地抬起不断颤抖地脑袋,鼻子发出鼻息声。它似乎想说些什么,抽动着黑色的鼻子。
「山口?」
嗅、嗅嗅。
山口脸颊紧绷,不断颤动。
这时,少年终于发现到,原来山口是在笑!
狗会笑?在临终之际笑?虽然觉得这怎么可能,但他就是非常明白非人生物的心情。
对真理惠的完全信赖。
湿润的眼瞳中彷佛镜面般倒映出真理惠的身影。
这道始终静谧的视线,让人联想到宁静的湖面。
疼痛和痛苦,还有对死亡的恐惧──完全不让人觉得其中带有任何一点这些感情。只是凝视着真理惠,以眼神传达「我相信你哦」、「最喜欢你了」的讯息。
眼泪从真理惠的眼中扑簌簌地掉。
呜、呜,她抽抽答答地哭着。还以为她会就这样大哭起来,但她却忍住不哭,擦擦眼泪并深呼吸。
接着以美丽的笑容说道:
「谢谢你至今地关照,山口,我最喜欢你了。」
山口轻轻闭上眼睛。
它之后再也没醒来,隔日正午过后便与世长辞。
后来在教会举办了简单的丧礼。当然,真理惠哭了,如大家所想般哭了。不论是笑还是哭,真理惠都没忍住。孩子们也和她一起大声哭着。
但是真理惠不会恋恋不捨。葬礼后一周,真理惠以一如往常的笑容鼓励心情低落的孩子们。
「真理惠小姐真是坚强。」
少年不由自主地对一如往常消化杂物地真理惠如此说道。
「咦咦~?我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这样说耶。」
真理惠双目圆睁。
「你明明一直说我很懦弱的。」
「……其实,我不会和山口相处。不如说……讨厌还比较贴切吧。」
「为什么?」
「它马上就会对我叫,完全不肯接近我,还有点臭……」
真理惠停下手边的工作,看向少年。她似乎从少年的口吻中感觉到与往常相异的氛围,听出那认真到让人害臊的感情。
「即使是我这样,我也大受冲击。儘管如此,真理惠小姐却完全……」
真理惠快速对少年瞥了一眼后,以安慰似的眼神看向他。
「那个啊,生命总有一天会消逝的。」
「咦……?」
「这是绝对的,没有例外。因为神明大人是个抖S也是个大坏蛋,就是这样才造出一切生命的。」
「啊……?」
「所以啊,不能一直悲伤下去喔。如果被困在悲伤之中,能和身边还活着的人相处的时间就会变少了。」
「────」
「因此,呜……虽然很难过,但我会忍住的,我能忍住的。因为──」
她轻轻地露出彷若春阳的微笑。
「因为我身边,有很多人支持着我啊。」
「……这么说来,伊吹先生安慰过你了吗?」
「没没没没这回事喔?我已经迈入无我的境界了喔?」
真理惠的双颊唰地染成朱红。这反应真是浅显易懂。
「真是的!别对年纪比你大的人开玩笑啦!」
生气的真理惠实在太好笑,让少年在母亲过世后──第一次笑出声来。
真理惠的话语就像滋润乾涸的大地一般,渗入少年的心中。
生命,必定消逝。
而且,说不定就在今天。
不能光是悼念死者而不把生者当做一回事。
父亲的身影在脑里浮现。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