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章 前進，無論如何

我向佐佐木君道歉后离开了足球场，他笑着点了点头说「去吧。」他的笑容仍然存在于我的脑海中。委员会的会议结束时，涉带着一副仍然有工作要做的表情离开了。他大概在附近的一个教室吧，或者在学生会吗？我不确定。自那之后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他应该还在这学校的。

——你真的走了吗？

我开始迈步前进，但我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我感觉到一种奇怪的压力充满了我的胸膛，像是要把我拉进了深渊一般。现在去的话，我可能会妨碍他的工作。也许他也没有答案？我真的应该这样做吗？我需要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他可能会把我视作烦人的女生。又或许他不会有任何感觉？

回想去年暑假的那一天，我什么都没思考过。在我做完工作时，涉早已离开，我感到有些失望…伤心。那是为什么，当我看见那熟悉的背影后，我情不自禁的跑了起来。那时候的我没有这么矛盾。我害怕听到涉真实的想法。不计得失的追逐事物的勇气正是现在的我所缺乏。

「啊…」

我来到前门，检查了下涉的鞋柜后发现他的户外鞋还在。他不属于任何社团。了解涉的我知道，他很有可能是在某处默默工作。我向委员会办公室走去，因为大多数学生已经离校，走廊显得十分平和安静。房间的门锁着，我试着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涉肯定不在这里，这样的话—

「大概是在学生会办公室吧…」

我知道它在哪里。但我从未独自一人去过那里，我不知道他们还有怎样的工作要做，也不知道这些工作会有多么困难。我唯一知道的是：涉的姐姐是学生会的副会长。也是位于学校金字塔顶端的女性。她处在一个许多女生都羡慕的位置上，周围都是英俊的男性。哦，是的，他的姐姐肯定是另一回事…

我向着三楼走去，到达了学生会室。我们听见里面隐隐约约穿出说话的声音。我认为我不能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至少我听了涉的姐姐的熟悉的声音，她提到了涉的名字……但是，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

我是第一次来这里。我唯一认识的人是涉的姐姐。即使认识她，直接走进去对我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这并不是有没有勇气的问题，这样做只会製造一种奇怪的气氛。

「额啊…」

我走过学生会室，走到与外面相连的迴廊之上。从这里，我可以爬楼梯一直到屋顶。通往里面的玻璃门是开着的，每当有人离开学生会办公室时我都能看到。我决定坐在通往屋顶的楼梯上并在这里等涉。

学生会成员似乎开始工作了，他们的交谈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我可以感觉到学生会比委员会忙多了。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交谈。他们毕竟是学生会，代表着这所学校的所有学生。你无法带着轻鬆的心情进去。尤其是在这所学校，在幕后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不认为我们所做的工作能和学生会的工作相比。然而，涉的姐姐正在里面工作。

我很嫉妒，并不是因为我想要当副会长，只是我想成为和他的姐姐一样令人尊敬的人。一个能做好自己工作的可靠的忠于自我的人。我并不是从涉告诉我的故事中得到那种印象，但是当她在体育馆站在舞台上时，她看起来真的很酷。更不用是说她一直在照顾涉啊，好吧，呃，那似乎并没有什么关係。

大概我羡慕的感情和圭对四之宫学姐的感情一样吧。如果我是和她一样的女性的话，我应该会在这次的校庆执行委员会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我可以多帮涉承担一些压力。我也会对自己更有自信——

「更多…」

「——嗯？」

「啊？哦…」

我们视线相交。在我眼前的是穿着短裙的有着一头棕发的女生。她正是前一刻我还在我的脑海里的人，那个我尊敬又羡慕的人。她提着一个似乎装满了海报的纸箱。他是涉的姐姐——佐城枫学姐。现在，她正震惊的看着我。

「更多…什么？额，我搞错什么了吗？？」

「你——你错了！那不是……没什么！」

「了，了解…？」

「啊哈哈哈…」

她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她一定觉得我很奇怪！我可以感觉到血液冲上了我的大脑。我心里的某种东西消散了，我可以感到我所有的荣耀都碎裂了。我认为没有会比现在更想让我消失在地球上的时刻了。我不能，那样的话我就必须离开爱莉，独自前进。我不能抛下她，而且那也会给父母增加更多负担。　　　　　　

「枫。哪里有什么吗？」

「是的，一位女生…等等。你不是…夏川小姐吗？」

「是，是我…」

一位带着眼镜的学长从涉的姐姐身后出现。他正抱着一架小梯子。如果我没搞错的话，那是kai学长。他经常成为女生讨论的话题，一个极其受欢迎的二年级生。他有着令人钦佩的声誉和氛围。想到他刚才看到了我，我感到更加难为情。

「哇哦，她很可爱啊…等等，不对吧。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啊，嗯…我在等人…」

「等人？…停！等一下，不要告诉我。」涉的姐姐看起来似乎很困惑。

「是的…我在等涉——啊？！」

他的姐姐此刻正在我的右边。那就是说她离开了学生会室。因为刚才我失神了一会，我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那，那个，涉在哪…」

「他先我们一步离开了。」

「啊…」

「啊，等等我懂了。我联繫一下他吧。他一定会兴奋的跑回来的。嗯，再等一会。我发誓如果他现在不回答…」

「哈？！」

涉已经离开学生会室了？在我处于惊愕中，涉的姐姐拿出了她的手机并操作了起来。我从她嘴里听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字眼，于是我下意识地提高了音调。

「如果是佐城君的话，他应该在执行委员会的办公室，不是吗？」

「…！」

「你认真的吗，taito？」

「是的。他说他忘记上交他的笔记本电脑了，所以他从石黑君那里拿走了钥匙。我认为至少他没有离开学校。」

听到这些话，我停止了思考。涉的姐姐敲智能手机时看了我一眼，似乎在问我「你会怎么做？」。出于某种原因，她的眼睛看起来十分高兴。她的眼睛和涉的一样，我发现自己对此着迷了。

「额，我…」

「啊，好吧……是啊。他有时会有点烦人，但请照顾好他。可能他没有什么细腻之处，但他善于听从命令。你可以随意摆布他。」

「好——等等，什么？」

我差一点就要点头了，但下一刻我便意识到她说的话异常咄咄逼人，令人恐惧。我听说她在某个时间段是个不良少女，但在我脑海中，她的形象一直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姐姐，当她听说W涉病倒时，她立刻赶了过来。对涉来说可能就是这种感觉。

「同时…那个…抱歉之前对你展现出了吓人的一面。这是我一直想说的。」她背对着我向着西边的建筑走去了，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kai前辈露出了苦笑跟在了他的后面。她说她吓人的那一面。她是指她阻止涉和石黑学长一起在委员会工作那次吗？嗯，那时的她确实令人感到害怕，但我能理解她是在担心她的弟弟。关于这一点我十分尊敬她，我不认为她很可怕。但是—我想知道涉为什么能这么努力的工作。

我只是在我的脑海里道了歉，然后向着执行委员会办公室走去。因为太阳开始落山了，走廊看起来比之前要昏暗不少。照入的光线失去了它的光芒。我慢慢的接近着我的目的地。走廊和之前一样空旷，唯一能听见的声音来自于运动着的社团。我开始怀疑涉是否真的在这里。然后…　　

「——啊…」

执行委员会办公室的一扇门打开了。我一步步的走向那扇门。外面微弱的橙色光芒似乎在指引着我前进的方向。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紧张起来，使我的脚步变得沉重。但是走廊传来的轻微的叹息使我迈步前进。

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但我想知道。我想要见到他。当我往教室里看的时候，里面充满了阴影。灰尘在黄昏淡淡的印照下不断在空中飞舞，因为我没有加入任何社团，无论是初中还是高中我都没有加入任何社团，所以这幅场景是我从未见过的。我看见一个孤单的男生现在窗户旁。

「——那么接下来……嗯？」

「…啊。」

他看见了我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淡淡的笑容立刻变成了震惊。他眼中的光和他的姐姐一模一样，几秒钟前我看到的他的侧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

「……」

我看得出他很困惑。那应该和我在午餐时间遇见他一样吧，但和那时不一样的是，他并未处于工作模式，所以他是平常的涉。我的担忧和焦急并未消失，但我能感觉到自己稍微冷静了下来。

「夏，夏川？」

「怎，怎么了？」

涉摇摇晃晃地走近我，揉着眼睛，看起来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我回应了他，他后退了两步。他的姿势感觉像是动漫或喜剧里才会出现的，而这几乎让我笑了出来。他退后一步我就向前迈进一步。

「女，女神…」

「什…」

感觉就像突然冒出来的一样。他过去曾经多次这样称呼过我。之前我已经听这个相同的词语听到了厌烦的程度，然而现在的它让我感到如此怀念。

「在哪里啦…！」

「啊，你知道的，落日，还有…」

「那，那是…」

我的脑袋跟不上这一切了。校庆执行委员会解散并和佐佐木君交谈后，我想了很多事情。我想问他的事情，我不明白的东西，所有的事情混合在一起成了一团浆糊。一些灼热的东西让我的脑袋开始沸腾了一样，这创造出了一个声音，使得我无法进行正常的逻辑思考。我自己也无法理解我大声说的话。

不是的。那不是我想说的。我尝试着平静下来。女神——我不是那样重要且伟大的人，我甚至没有和普通的人比较的自信。我从小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我依赖着父母，亲戚，同学。然而我不认为他们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毕竟，是我使得自己空空如也。

我认为我已经儘力了；我认为我已经遭受的够多了；我认为我已经足够努力了；我认为我在一次次的担忧中取得了成功。那么，为什么现在我的心里一团乱麻呢？很简单，我一直都戴着有才能者的和自信这的面具，我不愿承认自己不是那么重要的人。我不是女神，也不是可以被他人依靠的人。我不能接受这种敬意，我不应该被这么对待。我还只是一个小孩，不想承认我无法做到任何事情。

我看向涉，他一直僵在哪里，只有他的脸在不断变化。

「那个，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以为你早就回家了，这样你就可以儘早见到小爱莉了。」

嗯，是的，我也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爱莉更令我感到宝贵的宝物了。如果可以保护她的笑容的话，我也想儘快赶回家。但是如果我现在回到家，我真的能够笑出来吗？我不想强迫自己露出笑容，此外…

「那，那是…我在等你…」

「嗯？」

我想见他一面的慾望是如此强烈。强烈但我不由自主的来到了这里。如果我能告诉他的话事情就会变得很简单。每当我呼吸时，都会有微弱的声音从我的唇间逸出，听起来是如此的可怜，我的指尖因尴尬而颤抖。即便如此，我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我现在不想逃跑。

「我，我在等你了啦。」

「什！？」

为为什么他理解不了啊…！我几乎想吼出一切。我儘力隐藏起自己的尴尬并重複了一遍我的话。然而，我只能微弱的呻吟。听起来如同受伤一样。无法控制我的感情，我在看着涉的时候发出了尖锐的声音。令我吃惊的是，此刻的他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他之前所有的困惑都消失了，我也是。

「…嗯？为什么。」

他的眼神十分严肃，看起来他真的没有理解任何东西。没有担心，也没有焦虑，看起来更像是他试图忽略我的意图。我确信他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然后，我们视线相交了。他的目光中充满决心。他大概不会注意别的事物了吧。他的关注让我不知所措。儘管告诉他我想的一切令我感到很有压力，我还是儘力控制着自己。

「…我想…想你说说话…」

「……」

涉的目光动摇了一瞬他的目光像是看穿了我一样。我的身体无法动弹。在我的心中，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扔到了火锅里一样。那感觉好像是是想跟我玩玩一样。当他做完这些后，他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就像他已经放弃了什么一样。这种感觉消失的那一刻，我的呼吸加快了。我感到热量充满了我的全身。我用左手握住右臂。感觉戴的面具越来越弱了。

「额，你是需要关于某些事情的建议吗？」

「建，建议…是的。我想大概是的吧…」

他说的并不算错。然而，我只是给出了一个模稜两可的回答，我没有时间去认真思考。在来这里之前，我想说什么已经在我的胸膛里有了清晰的形状，然而现在感觉就像一个爆裂的水球一样了。幸运的是从中喷发出来的不是水。直到涉再次开口为止，我都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感情。我设法把我的感觉再次变成一个清晰的形状。

「哦，是吗？怎么了呢？」

「那个，最近…不，是很久之前」我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我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是如此的微弱。我很担心他能否听到。整理自己的想法并将它们变成话语告诉他。如果我们做到就好了。但最终，我将想到的第一句话脱口而出的。

「我，真的帮上忙了吗…」

「嗯？」

他当然会感到很困惑。我怎么能在没有清晰的表达下期望着他能理解我说的话呢？只有我很烦人，这太明显了。我抬起头，观察着涉的脸。他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只是露出了一种可靠的表情，好像在等我继续说下去。

「你是，什么意思呢」涉小心的问到。

他给了我另一个表达自己的机会 ，现在想想，涉从未打断过我说的话。我之前从未想过这一点，但他真的是非常棒的倾听者。哪怕是微弱的善意，通常也会让我混乱的心平静下来。然而，这次我却心跳加速。更加的混乱。

「比如这次，我只是做了我被告知该做的事…」

「那个，你只是一年级生，这不是很正常吗？」

不，这不是我想说的。我不是想要得到客观的观点。我想知道他在是怎么看待我的。

「但是…」

「？」

但是，但是什么呢？我可以将自己视为电视节目的一员，一个从未理解事情的烦人的女性。我不想他讨厌我。当我抬头看着涉时，我强烈的愿望形成了一种类似祈祷的东西。他看起来有点困惑，但他没有抱怨。现在的我是如此的没用。我甚至不能告诉他我想说的，这加重了我的自我厌恶。我发现自己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希望他能猜中我的感受。

「不，在我——」

涉看起来感觉到了什么。他好像被什么事情困扰着一般地垂下目光，开始思考了起来。他正儘力理解我。我不想让他担心。但同时，他为我陷入沉思令我感到开心。足够方便的是，他没有看着我，所以我可以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缓解我体内感到的炽热。我盯着涉的脸，我想不到自己竟然曾经厌倦过他的脸。我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为了等着他接下来的话，我抑制住了自己即将爆发而出的感情。

「啊，好吧…我是个局外人，对吧？我做的更多的是在灰色领域的…甚至可以说是黑色了。如果你能仔细想想，一个学生像那样花钱外包工作给别人是违反规定的。不能说我做的很好，因为我是帮凶。"

「为什么…？」在我仔细思考前我脱口而出。

他说的好像自己什么都没做一样。我不能接受他那样的看轻自己。在他和石黑前辈来之前，我们从委员会看不到一点希望。是这两个人将我们从黑暗的泥潭中拖出，我不想他的话摧毁这一切。

「我是说——」

「…你为什么会做这么多…？」

「额…嗯？」涉看起来很困惑，这显而易见。

我不想麻烦他。我也不是想责备他。我很理解这一点。我想让他立刻停止下来。但是我心里的某些东西阻止我说出我的真实感受。然而，我内心燃烧的热量还是逼我把话挤出来了。

「涉，为什么你要去帮忙。」

「那是———」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这么努力的工作呢？」

我的话听起来可能有一点挑衅的意味，但那是我最终设法得到的真实的感情。这还不够好吗？我放弃了，儘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当我第一次在那里看到你时，我真的十分惊讶。你帮助了我们，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一样，接下来你对那个学长发号施令，甚至参加了会议……当我听说这件事可能对学生会产生的影响时，我以为你这么努力是为了帮助你的姐姐。」

「啊…」

「但你又明确表示并不是那样」

那并不是我感到好奇的原因。我想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姐姐的话，为什么涉会走这么远，那么的努力。从那以后，我变得越来越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