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銀髮／少年

１

鸢雄离开住商混合大楼后，看见跨上机车的鲛岛，和拦下他的夏梅正在讲话。

「等等，你要去哪里啊？」

「我只是要先回去而已啊。今天很累，我要回去睡觉。」

「你可要真的回去喔，拜託你别再绕去什么地方，随便就开始战斗了。」

「好啦～～知道了知道了。不过，钓出这起事件幕后老大的可是我喔。」

「是又怎样，你单独採取危险的行动还是事实吧？你刚刚是没在听『总督』说话吗？现在可是有群感觉很棘手的人要来攻击我们耶，我们三人必须互相帮助才行！」

鲛岛将坐在油箱上的白猫放入了衬衫胸口。

「有这家伙在，不会有事的。」

白猫也从主人的衬衫里探出头，「喵」地鸣叫。

面对态度强硬的鲛岛，夏梅也气过头，转为随便他的表情。

「……讲好听点，与其说是我行我素，你这样算是极端积极的行动派吧……」

鲛岛之所以单独行动，应该是想知道好友前田的现况，以及追查事件幕后的那些真兇吧。因此，他一个人到处大闹，引起「虚蝉组织」的注意，结果成功钓出组织成员。虽然这样的行动相当我行我素，不过这一切也是源自他想打探好友现况的心意，与针对陷害我们的那些家伙的怒火。鸢雄觉得，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行动根据。自己在获取强大的力量后，纵使敌人的全貌还不明确，只要有所掌握，为了想儘快得知纱枝的现况，或许也会单独行动。对鸢雄来说，他无法以旁人的角度看待鲛岛的行动。

这时夏梅向鸢雄宣告：

「几濑同学，你也快来拦一下这个小混混啊！」

鸢雄虽然反抗地心想「干嘛要我去拦！」但总觉得若把这句话说出口，好像会惹毛眼前的不良少年。

鸢雄冷静地重新思考后，说出夏梅离开大楼房间时，口中喃喃自语的事情。

「说什么拦不拦的，皆川同学，你不是说有事情想告诉我们吗？」

没错，夏梅曾说她手里有从「总督」那边获取的情报。

「对耶对耶。」夏梅像是回想起来似的，开始翻找自己的包包。

她拿出夹在透明资料夹中的文件后，为了让鸢雄和鲛岛都能看见，就把鸢雄叫到鲛岛的机车旁。

她拿出的文件上，罗列着一排又一排像是人名和住址的文字。仔细一看，当中也有写着自己曾看过的名字与地址。

「这是通讯录，上头写的都是在那场事故中身亡学生的资料。」

「这也是『总督』给的？」

「是啊。」面对鸢雄的问题，夏梅也出声回答。夏梅不断地翻开纸张，最后给两人看了某一张。

「问题是这个。你们看这边，这些学生的家属都搬家了，而且几乎都在同一个时期。你们觉得这有可能吗？两百三十名学生的家属，几乎在同个时期移居到不同的地方喔。」

确实是非常不自然。超过两百组家庭，居然不约而同一起搬家，实在异常。

……没错，纱枝的双亲也没联络自己就搬家了。鸢雄自小便受纱枝双亲的照顾，他觉得如果要搬家，来打声招呼也不为过吧……

在那个联合葬礼上，纱枝的双亲也和其他家属一样，露出犹如演技的悲伤表情，散发出像被催眠的不对劲感。

这些罹难者家属的变化应该全都有关──也就是说……

「……『虚蝉组织』搞的鬼吧？」

鸢雄这么说后，夏梅点了点头。

「嗯，肯定是这样没错。而且完全不知道搬家后的住址也很奇怪。『总督』那边在能力範围内儘可能地打探了，还是不知道这些家属搬去了哪里。实在是很难相信居然会有超过两百组家庭集体失蹤。一般来说，变成社会事件也不足为奇。不对，是肯定会成为社会事件，但现实中却不是这样。」

「……在这个国家的檯面下，拥有广阔人面的五大宗家……其相关者名列其中的『虚蝉组织』……也就是说这两边和这件事有关啊……」

拥有能把所有家属都移至某处的力量。看来的确有股强大的势力在暗中活动。

「我们如果去追查这起事件，说不定能多少了解有关『虚蝉组织』或五大宗家的事。」

夏梅以强硬的语调说，表情也十分认真。

「虽然我不像鲛岛同学那样，但我也无法原谅那些人啊，居然随便搞乱我和同学们的人生……这一切都是起因于我们是『四凶』、拥有独立具现型神器之类的……不过那些家伙是为了报复宗家，才会来找我们，这才是根本原因吧？……现在可是有人死了耶。绑架我们同学，还利用他们做坏事，这当然也是不可原谅的事情，只是有些搭同艘船，跟这件事无关的人也都死了……如果他们的死是因为我们……这样谁受得了啊……无论是同学，还是众多船员，我都觉得很对不起他们……就算只有一件事也好，我真的好想做些事回报他们。」

……夏梅的语调充满悔恨，双眼散发出浓浓的哀伤。

就如她所言。豪华邮轮的沉没事故，追根究柢是起因于「虚蝉组织」觊觎栖宿于夏梅和鲛岛身上的「四凶」，进而採取行动所导致。无论是同学们，还是船员，都只是受「虚蝉组织」的企图牵连。

夏梅突然充满歉意地对鸢雄说：

「……抱歉，几濑同学。你和你的青梅竹马东城同学，都是我们底下的受害者。而且就算几濑同学身上好像栖宿着神器，但你也不是『四凶』……」

鸢雄不禁心想……这样啊，原来也有这种想法啊。他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昨天才和这起事件扯上关係，或者是因为刚刚才得知一部分的真相，所以听完夏梅的赔罪后，才第一次发觉自己和纱枝属于受害者。

──自己是有别于「四凶」的其他神器拥有者。

因为不是那些家伙寻求的力量，因此事不关己？……不对，也不能这么断言。毕竟自家的先人──「姬岛」奶奶好像和事件有关。若是如此，便无法置身事外。

鸢雄听完夏梅的话语后，摇了摇头。

「……我好像也不完全是局外人……而且你也救了我一次。」

没错，昨天鸢雄遭佐佐木攻击时，是夏梅救了他。鸢雄认为她那么做是出自善意。这么说来，自己反而该向她道谢。

「谢谢你昨天在那么危险的时刻救了我，在此郑重地向你道谢。而且我也有拯救纱枝这个重要的任务，所以一起战斗这件事，我就当作还有效喔。」

鸢雄反而对她这么说。

「嗯、嗯嗯，那是当然。」

她这么回覆后，鸢雄与她面对面说：

「那么，我们要一起战到最后一刻。虽然不知道能拚到什么地步，不过我认为救出同学是非做不可的事情。毕竟他们同样都是读陵空的人啊。」

鸢雄吐露出内心的想法。

然而也有很多恐怖的面向，不过理当如此。毕竟如果走错一步，面临的无庸置疑就会是──死亡。假如被那种怪物的触手狠狠划过喉咙，自己是必死无疑吧。

至今因为自己具备「四凶」这个条件，所以才没被杀害。但是，那些家伙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四凶」了……往后死亡的风险会变高。毕竟，看在那些家伙眼里，自己等同局外人。虽然身怀「姬岛」的血脉，但是拥有夏梅和鲛岛那般的价值吗？……答案是「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好像是特异体，然而现状终究无法辨别这个力量对他们来说是否存在价值。因此要理解成风险依旧很高比较稳妥。

不过，有鑒于此，为了救出纱枝，比起单打独斗，与夏梅、鲛岛和拉维妮雅筑起共同战线才是明智的选择。而且最重要的是经过两天的相处，自己觉得无论是夏梅还是鲛岛，除了拯救同伴之外，都没有其他的意图。拉维妮雅虽然还有许多无法彻底掌握的面向，从脸上也判别不出情感，但看起来不像是不怀好意地和我们一起行动。不，是自己希望她不会这样。

……要思考的事情好多。同时也知道自己牵扯上某件大事，身处危险境地。但是，大家都是陵空的学生，也都想救出同学。那么，现在光凭藉这点，就已足够作为今后要联手战斗的理由了吧？没错，鸢雄是这么认为。

夏梅本人听到鸢雄这番话后，红了眼眶。

「……几濑同学，你人真的好好喔。」

真的是好人吗？自己也不清楚。不过，她是好人。然后，鸢雄觉得掳走纱枝，杀害无关人士的那些人，才是行为恶劣。

「小鸢是好人喔。」

这是拉维妮雅的声音。回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金髮魔法少女踏出大楼的身影。只有她好像有事要和「总督」说，因而留在大楼中的一室。

她抱起了位在鸢雄脚边的黑色小狗──刃也放心地依偎着，这么看来拉维妮雅身上果然没有半点歹意之类的存在。

「……哈哈哈哈哈！」

大笑出声的是鲛岛。

「喂。」

鲛岛开口呼唤。一看，就发现他好像很开心地扬起了嘴角。鲛岛探探怀里后，拿出手机，并把萤幕朝向鸢雄。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快点输入到手机里。」

面对突如其来的要求，鸢雄虽然瞬间愣住，但是马上露出笑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嗯！」

鸢雄迅速地输入鲛岛的号码后，按了按钮，接着鲛岛的手机响了。

「那是我的号码。」

鸢雄这么告知后，鲛岛做了确认。这时鸢雄突然问道：

「但你干嘛突然告诉我电话号码？」

面对鸢雄的问题，鲛岛仍是维持笑容地说：

「我只是很喜欢蠢蛋而已。几濑，你这家伙真的是蠢到极点了──那我先回去了喔。如果有要去什么地方，再跟我联络吧。」

鲛岛将白猫置入怀中，戴上全罩式安全帽。

「啊！我话还没说完耶！」

鲛岛无视出声斥责的夏梅，猛催了油门。排气音十分惊人。

「等我回到公寓睡一觉后再听你说啦。然后，几濑。」

鲛岛把食指伸到了鸢雄眼前。

「──三天。总之这三天你就和那只狗好好特训。既然我们都揭开黑幕了，那些家伙也会认真来对付我们吧。若是这样，我们就会需要你那只狗使出的威猛影子剑。这三天，我也打算和白砂好好练习一下。喂，鸟老大。」

「干嘛啦！」

夏梅虽然不喜欢鸟老大这个昵称，但鲛岛置之不理，继续说：

「──你带几濑去见见瓦利吧。虽然那是个狂妄的小屁孩，但不得不承认，他在神器这方面还满有料的。」

鲛岛只说了这些，便乘着油门全开的高速离开了现场。

「真是的！这个人实在是我行我素到了极点！」

夏梅跺着脚，持续抱怨已经不见蹤影的不良少年。

……特训啊。鸢雄看向拉维妮雅抱着的刃，也体认到了特训的必要。

──如今死亡的风险还很高，所以必须活用刃的能力才行。

……虽然想要立刻再去寻找纱枝，但就如同鲛岛所言，可以料想到接下来遭遇的危险，将会高到昨日今日都无法比拟。

鸢雄下定决心，这三天要和刃好好特训。

２

翌日早晨──

鸢雄人在公寓的顶楼，刃也跟在他身边。他将一个个空铝罐摆至啤酒瓶筐上。

他忽然察觉到有人正要上来屋顶──原来是夏梅。

「你果然在这里。早安！──话说，你现在是在干嘛？」

夏梅轻快地问早后，这么询问了正在摆放空罐的鸢雄。

「早。这个啊？我想尝试一点事情。」

「？」

鸢雄撇下满脸问号的夏梅，站到刃的侧边。

「刃，要上了喔。」

刃一听到鸢雄的命令，立刻就从额头伸出日本刀状的突起物。接下来鸢雄用手指了一个空罐。

「砍击！」

黑色小狗伴随这声吆喝化为闪光，往前飞沖而出，然后斜劈了空铝罐。斜斜地一分为二的空罐，发出沉闷的响声，往下掉落。

「喔喔喔，好厉害。」

夏梅送上热烈的掌声。

「还没完喔。下一个。」

鸢雄对回到脚边的刃下达了下一个指令。他将好几个空罐高高地抛到空中。

「跳吧！」

刃接下这个命令后，在背上生成两把宛若西洋骑士持拿的双刃剑，就像长出一对翅膀。

「猛攻！」

刃在鸢雄的一声令下，以惊人气势纵身跳起。它在空中旋转，接二连三地劈碎了空锡罐。

这时刃的额头上也出现单刃剑，犀利地贯穿了最后的空罐。

鸢雄露出满足的表情喘口气后，对刃说「可以了喔」。刃听到他这么说，便把剑收回了体内。

「喔喔喔！」

夏梅看到鸢雄和刃的联手攻击后，拍手称讚，并且感觉很有兴趣似的问：

「总觉得小刃的剑比起昨天见识到时，又变得更加锐利了耶。」

「嗯，其实我昨天回来后就熬夜训练它。公寓的共用楼层有ＤＶＤ，我就从那里面挑了时代剧和会有骑士出现的电影，让刃看了一下。」

昨天，鸢雄历经百货公司的激战和「总督」的说明，回到公寓后，就注意到摆在共用楼层的ＤＶＤ。那里备有各种电影外，还有综艺、知识文化等各式领域的影片。

他从中挑了时代剧和以中古欧洲为舞台的电影，和刃一起看起了电影。虽然是鸢雄个人的直觉，不过他认为若是让能够生成锐利突起物的刃观看有剑士和武士登场的影像，它应该会产生某种变化。

电视中的演员们，不断轻快地交织出武打场面。刃也和主人一起直盯着萤幕看。虽然不知道它有没有看懂，不过它还是目不转睛地看时代剧看到入迷。

鸢雄心里对狗的印象是只要一不理它就会开始大闹。但这只黑色小狗非常乖巧，彷佛知晓他心中的想法。吃饲料时也不会狼吞虎咽，吃得十分乾凈。虽说这只狗让人好照顾到这种地步，不过它是神器这种异能化为实体的存在，并非真正的小狗。

正因为如此，鸢雄才觉得让刃看电影应该会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