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懷鬼胎 十一月二十九日（二）

宇宙港口的战斗被媒体披露之后，顿时在佛德赛全境掀起滔天巨浪。人数屈居劣势的新生佛德赛正规军，再度于双方几乎没有人员伤亡的情况下，获得完全胜利，而且终结战斗的人是蓝色盔甲的骑士。这次他并未使用长剑，而是说服皇国军的指挥官承认失败，

佛德赛人民认为，身穿蓝色盔甲的人物应该具备的特质并非只有强大的实力，过人的智慧以及博爱的胸襟也是必备条件。这次的战斗充分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新生佛德赛正规军的蓝色盔甲骑士，确实是个实力强大、聪明又善良的人。如今心中所追寻的人物再度出现，萌生这种感觉的人民急遽增加。

让蓝色盔甲骑士的声望更加提升的原因，在于他身边有个具备神奇技能的银髮少女，据传，出现于传说中的皇女，在长剑的封印解除之后，就可以行使神奇的力量。少女的容貌和神奇的力量，在在令人想起这个说法。

于是蓝色盔甲的骑士——也就是孝太郎的评价，直接反应在新生佛德赛正规军，以及率领这支军队的艾法莉亚及提亚身上。尤其当初是提亚带着孝太郎现身，媒体一连好几天都出现『黄金公主与青骑士』的标题。志愿兵的人数当然也大幅增加，抱持观望态度的骑士团也开始试探合作的可能性。直接表态加入的骑士团虽然不多，但由于骑士团内部的意见统合与间谍过滤明显需要时间，因此孝太郎等人并不悲观，甚至认为这是反击行动绝佳的起跑点。

「……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奇莉华拿出真本事，就算想打也打不起来。」

孝太郎端着摆放热茶和点心的盘子，走向奇莉华的桌边。奇莉华正在被分配到的参谋办公室死盯着电脑不放。在宇宙港口防卫战当中的展现出现过人智慧的奇莉华，成为许多人的访询的对象，结果忙得连自行泡茶的时间都没有。孝太郎刚好相反，比较有空閑的时间。目前战争尚未爆发，孝太郎派不上用场，而且出外行走又容易引人注目，因此他姑且充当奇莉华工作上的助手。

「你好像觉得战争爆发比较好啊？」

「怎么可能？只是有点讶异罢了，没想到你居然有那种能耐。」

「这就不对了，不过就是卡尔包达卿，以及他的家臣和领民赢得胜利而已。我只是将赌注押在他们身上，认定他们是身心健全的人。」

其实奇莉华拟定的作战计画有好几个版本，视皇国军的行动而有不同的应变模式，因此并非每一种版本都能避免重大牺牲。只是就事先收集到的敌方指挥官情报，以及指挥官跟领民之间的关係来判断，选择闪电战术的可能性非常高。若要尊重市镇与人命，就只有速战速决意图可选。而且军部打算利用魔法武器展开奇袭作战的想法，跟卡尔包达卿不谋而合，从这点看来，可能性更是居高不下。

真正开战之后，卡尔包达卿的一举一动，在在都显示出他打算将敌我双方的士兵及一般市民的牺牲降至最低。而且麾下的士兵也忠实执行他的指示，行动之际没有丝毫紊乱。他们的军纪严明，重视伙伴，绝不糟蹋生命。这场战斗之所以几乎没有人员伤亡，原因就在于他们是这样的一群人。如果卡尔包达卿跟领民之间的关係恶劣，伤亡应该更加惨重才对。

「这么说来，也可以视为提亚和艾莉……不，应该是玛斯蒂尔家族的胜利。」

如此表示的同时，孝太郎将热茶和点心放在奇莉华面前。今天的午茶是艾法莉亚提供的红茶，以及露丝準备的饼乾。两者都是佛德赛特有的产物，受到来自地球的众人喜爱。

「嗯。这颗星球拥有健全的营运方式，才会造就卡尔包达卿和其他领民健全的心灵。将这次的胜利解释为玛斯蒂尔家族的传统与荣耀所带来的结果，倒也无可厚非。」

奇莉华停止操纵电脑，伸手端起红茶茶杯。从一大早就忙到现在的她决定暂时休息一下。只见她先闻了闻红茶的香气，柔软的双唇这才贴上茶杯。确定奇莉华暂时进入休息状态之后，孝太郎才说出一直藏在心里的担忧。

「既然提到卡尔包达卿……他的立场应该很尴尬吧？」

新生佛德赛正规军在这场战斗获得空前的胜利，不过这也代表战败的卡尔包达卿的名声将会大幅跌落。卡尔包达卿是个优秀的人才，孝太郎不禁对他的未来感到担忧。

「说的也是。就这样放他回去，等待他的极有可能是军事法庭的审判。毕竟从账面上的数据看来，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不战而降。」

新生佛德赛正规军基本上是不会拘留战俘，因为这等于是拘留不得不参战的人民。然而，要是遵循这个方针释放卡尔包达卿，他跟整个家族都将面对严苛的未来。这就是孝太郎的担心之处。

「宇宙港口突然消失的藉口，在军事法庭上应该行不通吧。」

「嗯。艾雷克斯虽然将魔法和灵力武器提供给邦达利翁，但关于技术及原理应该有所隐瞒。由于他之后有取代而之的打算，更不可能提供核心技术给他们。这么一来，审判将对卡尔包达卿大为不利。」

卡尔包达卿及麾下的两个大队中了奇莉华的计策，在几乎没有战斗的情况下宣布投降。他们之所以认定没有胜算，主要原因就在于宇宙港口的消失。由于他们不识魔法，完全无法採取因应对策。不过，同样不识魔法的军事法庭自然会认为卡尔包达卿怠忽职守、怯弱无能，或是怀疑他跟新生佛德赛正规军互通声息，判决结果显然会对他不利。

「所以才想找你商量……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将托盘随手往旁边的桌上一放后，孝太郎直盯着奇莉华的面孔，在明知卡尔包达卿可能遭遇不测的情况下将他释放，孝太郎认为这是错误的做法。即使他本人并不在乎也一样。然而不留战俘向来是新生佛德赛正规军的方针，很难找到可以变通的地方，因此孝太郎才会找奇莉华商量。

「不留战俘，直接释放又很危险。按照一般程序来处理，等于是害了那个人。」

「嗯……卡尔包达卿知道我军的机密，为了杜绝情报泄露的风险，因此暂时不予释放。这个介面应该还可以吧？」

「机密？魔法之类的吗？」

「不，就是你。」

「我？」

「传说中的青骑士本人位于此地的情报，是新生佛德赛正规军的最高机密。不让这个情报泄露出去，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处置吧。」

「原来如此……我的情报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朝着这个方向运作就好了是吧？」

奇莉华给了孝太郎一个明确的答案，解决了他的苦恼。就情报泄露的观点而言，扣押敌军将官的案列本来就在现实生活中屡见不鲜。在这个情报失去效性之前加以软禁，无疑是非常恰当的双通方案。

「我还是觉得用你的情报当理由比较好。」

「奇莉华，你只是以捉弄我为乐吧？」

「也有这个因素在啦。不过跟你有关的情报就算泄露出去，只要不公开承认，自然就不会有问题。事实上大可直接告诉卡尔包达卿，这么一来任何人都没有说谎的必要。」

「呜……」

将孝太郎的真面目当成这项方案的情报，倒也不失为妙招。毕竟这是看似荒诞无稽的事实，在这种情况下只会被视为政治宣传，难以公开承认。不过，如今大多数人民都开始怀疑孝太郎与青骑士之间的关係，就算泄露出去，也不会对目前的局势造成变化。只不过机密就是机密。就算要公开承认，也是战争结束之后的事情，绝对足以保护卡尔包达卿。

「只要你在卡尔包达卿面前自我介绍，就可以让他受到庇护。这应该不难吧？」

「……你果然还是在寻我开心吧，奇莉华。」

「没错，刚刚不就说过了吗？」

若要说会有哪些问题，大概就在于孝太郎的感受吧。採用这个方法固然可以让奇莉华或是提亚的心情大好，但孝太郎就未必如此。由于当初是迫于局势才演变成现在的情况，孝太郎还是羞于自称为青骑士。

「唉……若没有其他的办法，就只好这么做了。」

「希望没有。」

朝面露愁容的孝太郎微微一笑后，奇莉华伸手拿了块饼乾。无论是笑容也好，动作也罢，多少给人孩子气的印象。这种完全放鬆的模样，除了孝太郎之外没有人能够见到。看来下午茶以及跟孝太郎之间的对话，似乎成为奇莉华忙里偷闲的小小娱乐。

自己的问题获得解决，奇莉华也稍微休息了一下，因此孝太郎决定回去做自己的工作。身为奇莉华的助手，孝太郎的工作可是相当繁重。

「奇莉华，除了热茶和饼乾之外，你还需要些什么吗？」

「还需要你。」

「喂。」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什么意思？」

「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我得算算赢得胜利前必须牺牲多少人命，所以才需要你。」

「是哦……那我能做些什么？」

「只要跟之前一样协助我就好。可是我希望你一直待在我身边，直到这种令人难过的计算工程结束为止……」

奇莉华确实成熟稳重，也比其他人来得有智慧，却也代表她更能掌握人员的死亡所象徵的意义。过去虽然巧妙避免了人员的牺牲，但未来很可能不会那么顺利。拟定作战计画之际不得不以人员的伤亡为前提，对于还是个少女的奇莉华来说，实在是个莫大的压力，因此她现在需要孝太郎的陪伴。

「好，我会一直待在这里。还有……结束之前，不管是多任性的要求，都可以儘管提出来喔。」

「嗯。谢谢。」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此时奇莉华在孝太郎面前流露的眼神与笑容，同时存在着安心与撒娇的元素，令人联想起稚嫩的幼女。

就在奇莉华为了拟定作战计画伤透脑筋的同一时刻，提亚也面临一道难题。目前她正再度与艾法莉亚共同出席记者会，针对之前的宇宙港口防卫战答覆记者的问题。记者会跟先前一样採用远距离视讯的模式，提亚和艾法莉亚打算将实情全盘托出，毫不隐瞒。

『——事情就是这样没错吗，皇帝陛下？』

「是的。基于安全考量，无法针对特定人物及技术层面的问题加以答覆，不过从作战计画的拟定，一直到付诸执行的过程，里见骑士团的确贡献良多。」

『如此一来，这次里见卿的存在也将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皇女殿下，您还是不愿说明他的来历吗？』

「这个……目前只能说我跟那个人是在旅途中认识的，如此而已！」

提亚在今天的记者会上依然疲于防守。这次艾法莉亚并未表明政治立场，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回应记者质询宇宙港口防卫战的始未。如此一来，就无可避免地必须提及主导作战计画的人物。而且这场战斗的伤亡微乎其微，再加上最后是以劝降的方式结束战斗，蓝色盔甲的骑士——亦即孝太郎更加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人民关心的事情，等于是记者会关心的话题，因此在场记者纷纷对提亚提出孝太郎有关的问题，偏偏提亚并未针对这一类的问题做好足够的準备。

『可是殿下，这样子人民无法接受！那种颠覆常识的强大实力、完全将皇国军玩弄于股掌的智慧、即使如此却未因此而轻率一决胜负的高贵情操！而且他还穿着蓝色的盔甲！殿下，请您说点什么吧！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不能说！之前已经说了，他是个身份複杂的人！」

将孝太郎与青骑士划上等号的人民与日俱增，然而，包括时空旅行在内的所有真相是否能够得到人民理解，至今仍不得而知。因此艾法莉亚与军部对立的期间，基于可能模糊焦点的疑虑，提亚说什么都不能回答。就这层意义而言，对外宣称孝太郎是青骑士的子孙，显然是比较轻鬆的做法，而且这恐怕也是人民以及记者想听到的答案，所以更不能说出真相。提亚面临的局面可说是相当严峻。

『那位银髮女子又是如何呢！？』

「啊、啊呜？」

『就是皇帝陛下与皇女殿下差点被演习弹所伤时，利用神奇的力量将可疑人物弹开的那位银髮女子！』

这时，提出质询的记者发现无法针对孝太郎这一点加以击破，因此将焦点转移带孝太郎身边的某个人物身上。那就是在前几天的刺杀行动当中，在孝太郎旁边保护提亚和艾法莉亚的神秘少女，她有着一头美丽的银色长发。前额浮现出长剑的家徽。在青骑士的传说之中，符合这种形象的人物只有一个。于是记者将那名少女——也就是晴海的立体影像投射到半空中，继续追问。

『请回答问题，殿下！她到底是什么人！？』

「啊、啊呜呜……这个……」

提亚不禁为之语塞。她万万也想不到居然会冒出跟晴海有关的问题，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换成那位少女，您应该就愿意回答了吧！？』

「这个……她是孝太郎……不，里见卿的骑士团团员……」

『还请您回答得更详细一点！』

「呃……」

提亚被逼上绝路，她好不容易才摆脱跟孝太郎有关的询问，没想到半途又杀出跟晴海有关的问题。记者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她当然不能如实回答。否则到时候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被追说出许许多多的事实。

「提亚，不要紧张。」

这时艾法莉亚向提亚伸出援手。眼见提亚陷入困境，她无法坐视不管。其实艾法莉亚本来将回答记者的问题视为皇女的义务，并没有插手的打算，只是提亚面临的局面实在过于不利，她身为母亲的那一面顿时显露而出。

「母，母亲大人……？」

「目前不能公开的事情，就算不说也无妨。不过千万不能说假话，这样才对得起信任我们的人。」

「……是，明白了。」

望着母亲的面孔，听到母亲的叮咛，提亚总算稍微恢複冷静。只见她大大地做了一次深呼吸，再度面对位于通讯迴路另一端的记者。

「……很抱歉，现在无法说出所有事情。我知道你们都很在意，然而事情就是如此。不过，我希望大家能够冷静下来仔细思考。」

提亚在说话之际十分谨慎，一字一句都经过深思熟卢。不能说的事情绝口不提，却也不会背叛人民的信任。透过这件事，提亚深深感受到——身为一介皇族是多么幸苦。但提亚并不会因此而放弃。她必须成为最优秀的皇族，因为她的心上人正是最优秀的骑士。于是提亚勇敢面对眼前的难关。

「假设那些人都是青骑士的后人好了，这只是个假设。」

『是，只是假设。』

「你们觉得他们会主动表示自己跟青骑士有关吗？青骑士当年可是为了避免干预国政，才选择离去的耶？」

『您的意思是，不管他们是不是青骑士的后人，都会贯彻毫无关係的立场？』

「正是如此。虽然并未跟本人确认，不过应该是这样没错。」

说到这里，提亚吁了口气。提亚等人碍于身份不便表明，孝太郎恐怕也不会说吧。提亚认为这样应该就已经很清楚，记者却不这么认为。

『咦……？请等一下，殿下，为什么需要向本人确认！？这纯粹只是一种假设，理应毫无关係才对吧！？』

「糟了！？」

『他们果真跟青骑士有关吧！？』

「无、无可奉告！无可奉告！」

提亚的特殊立场，让她不小心泄露出部分真相。除了套话成功的记者之外，其他记者也纷纷兴奋地探出上半身。这跟很明显是提亚的失言，看来她所面临的困境还得持续好一阵子。

媒体记者放过提亚时，奇莉华的工作也刚好告一段落，因此两人一起略事休息，由于两人都十分忙碌，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碰面。

「记者会又不能重来一次。呼哈……脑细胞不知道死了多少，暂时不想开记者会了。」

疲态不堪的提亚瘫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平时的她是个活力充沛、好动成性的人，此时疲弱的身躯看起来更加渺小，显然真的是累垮了。

「……真是难为你了，提亚。」

奇莉华则是跟平时一样。不过这纯粹只是从他人眼中看起来的样子，奇莉华的疲惫感，甚至连孝太郎等人都感受得到。她所消耗的是心与灵魂，这是以冰冷的态度持续计算人命生死的结果。

「奇莉华，吃我的巧克力吧。」

「谢谢你，早苗。」

「提亚也张开嘴巴。」

「啊——」

「嘿！嘿！」

今天的早苗比平时体贴许多。平时她打开零食的包装之后，总是自己先吃，唯独今天让奇莉华和提亚享用。早苗看得到灵力，知道两人消耗了非常大量的精神力，而且她尤其关心奇莉华。提亚的消耗量虽然比较大，奇莉华的消耗却跟提亚有性质上的差异，不能置之不管。

「奇莉华，我来帮你按摩肩膀。」

「今天的服务真是到家呢，早苗。」

「聪明的女人不会放过表现的机会。」

「呵呵呵，原来如此。那就麻烦你了，早苗。」

「没问题！」

早苗并不是透过大脑有所理解，只是依稀感觉到奇莉华需要他人的温暖，才会主动帮奇莉华按摩肩膀。基于提供温暖的人愈多愈好的想法，早苗向附近的其他人寻求协助。

「孝太郎、孝太郎！你也来帮忙按摩！」

「去你的！这种事情你们女孩子自己去做就好！」

「揉哪里都可以喔，例如胸部之类的。」

「肩膀之外的地方，更是你们女孩子自己去做就好！」

虽说孝太郎能够明白早苗的话中含义，基本上也抱持赞成的态度。不过孝太郎毕竟是个男生。一旦加入按摩的行列，肩膀以外的部位就让他有点尴尬了，即使这是奇莉华的主动要求也一样。孝太郎悍然拒绝早苗的提议。

「这对你跟奇莉华都有好处，有什么好坚持的？做就对了嘛。」

早苗认为孝太郎的选择根本毫无意义。这样一来早苗可以乐得轻鬆，孝太郎能尽情替奇莉华按摩，不但可以让奇莉华的体力提早恢複，还能够提升她跟孝太郎的亲密度。就早苗的认知而言，孝太郎等于是放弃了让全体获利的手段。

「呵呵，聪明的女人，应该也要对那方面的事情敏感一点吧？」

「是哦，说的也是。好，这次就我自己一个人加油吧！」

「期待你的表现囖。」

被奇莉华本人点醒之后，早苗拿出平时没有的干劲按摩肩膀。照这个情况来看，奇莉华一定很快就会恢複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