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传说再现 五月二十二日（六）

提亚和露丝所搭乘的『青骑士』抵达月球背面的时候，三艘太空船早已一字排开，摆好了阵式。双方的距离尚远，又正值月球的黑夜，理应看不到对方的船舰；然而透过C G影像处理的荧幕中，却清晰可见三艘太空船的身影。

「果然是个陷阱。」

「是的，敌方多艘舰载机已经自宇宙空母起飞。」

「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吗……启动自动迎击系统。武器管制以及操舵改为手动，其他就交给你了。」

「遵命，公主殿下。」

为了阻止三艘太空船继续向叛军的地面部队提支援物资，提亚必须透过『青骑士』的攻击行动干扰对方的通讯，才能提升地面战的胜率。

敌舰已经送出了支援地面战用的小型战斗机，以及辅助War Lord的Motor Knight各十几架，若让他们将更多武器送至地面，地面战无疑将以叛军的压倒性胜利告终。

「露丝。」

「是。」

「先跟你说声抱歉，这一趟可能是有去无回了。」

为了保护藏身于地球表面的艾法莉亚，也为了让驻守地面的友军获得胜利，攻击敌方的舰队绝对是必要的行动。提亚阵营所能动用的宇宙战舰一共有两艘，然而可蓝的身份特殊，麾下的『胧月』无法直接参战，因此提亚只能以『青骑士』独自面对敌人。然而在这种一打三的局势下，情况实在不怎么乐观。

「您在说些什么？我们不是曾经立下了生死与共的誓言吗？」

「说得也是。」

「若真要道歉的话，也是我们两个一起向里见先生道歉才对。」

「也对……露丝，如果有什么万一，就直接撞上月球表面吧。如此一来，就可以永远守护那个家伙了。」

「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决定吧。」

提亚和露丝已经做好了败战的觉悟。

提亚的直觉告诉她，战胜的可能性连一半都不到。『青骑士』虽然是佛德赛的太空船当中最强的皇族级宇宙战舰，但过去的战斗损伤却并未完全修复。而且在这种数量屈居劣势的情况下，战败的可能性显然高出许多。

「不过也不必一声不吭地就去送死。」

「那当然。既然要打，就要以胜利为目标，否则又怎么对得起其他同伴呢？」

即使战况令人绝望，提亚和露丝依然要往胜利迈进。

提亚希望战胜之后向孝太郎说些体贴话，露丝则是想要将内心的愿望告诉孝太郎。

无论是对于提亚或是露丝而言，这场殊死战都是无法避免的。

抢先挑起战端的一方，正是『青骑士』。『青骑士』属于宇宙战舰之中最为庞大的皇族级，搭戴大型的动力炉，以此为能源的炮击，有效距离自然又长又远。提亚从数种能源武器当中，选择镭射炮当场开战的首发攻击。

「『青骑士』!高收束雷射！」

『遵命，公主殿下。高收束雷射「Shining Flower」炮门开启，请移驾指挥席。』

于是提亚来到位于舰桥正中央的指挥官座位，一边控制船身，一边伺机攻击。『青骑士』的操纵装置并非传统船舰的舵轮。提亚的座位就像是战斗机的驾驶舱，只见她握着类似战斗机的操纵桿，大拇指轻触操纵桿上的按钮。宇宙战舰需要的是立体操控，基本原理跟操纵战斗机差不多。

「殿下，防卫舰往前移动，空间扭曲力场出现。」

露丝则是坐在提亚附近的情控席，相当于提亚右下方的位置，负责接收情报以及监控全舰的状况。若以简单的二分法来说，提亚负责攻击，露丝则是专注于防御。如今露丝充分发挥情控官的功能，让提亚在第一时间得知敌军的动向。

「防卫舰担任先锋，舰载机居中，战舰殿后。空母则是在远处押阵，一切都正如我方的预期。」

敌方舰队是由空母、战舰和防卫舰编组而成。

空母本身的战斗力薄弱，却能搭载为数众多可进行攻击的战斗机。战斗机的机动性高，群体火力强大，然而单体攻击力却往往无法突破保护敌舰的防护力场。再加上空母防御力薄弱的特性，通常都是与其他船舰编队行动。

战舰的攻击火力强大，主要是利用大型的能源炮弱化敌舰的防护力场。等到敌舰失去了防护力场，再由空母的战斗机执行攻击行动。简单的任务分配就是战舰弱化敌人的防御力，空母负责打倒敌人。由此可知，战舰绝对是空母不可或缺的伙伴。

防卫舰则是与先前两艘相反，着重于防御面。有别于着重攻击面的战舰，防卫舰的所有资源几乎都投入于建构坚不可摧的防护力场，攻击力则是付之阙如。在舰队的编组当中，防卫舰多半都是在最前线抵御敌方的炮火，最大的特徵就是大多数状况下都没有人员的配置。除非是情况特殊，否则充当盾牌的防卫舰根本没有配置众多人员的必要。

敌方的编队可说是充分利用这三种船舰的特性。充当盾牌的防卫舰打头阵，保护从空母起飞的战斗机群，尾随在后的战舰则是担任对抗『青骑士』的攻击主力。防御力薄弱的空母不必站上前线。双方接触之后，战舰的炮击先瘫痪『青骑士』的防御，防卫舰再掩护负责捕上最后一刀的战斗机群慢慢接近，空母则是在大后方扮演战斗机的母舰或是舰队旗舰的角色。叛军的编队显然是忠于传统的战术应用。

「船舰和武器都是DKI的全新设计，想不到战术居然能这么老套……」

提亚发现敌军的编队过于传统。从之前的战斗中看得出艾雷克斯是个工于心计的人，这种刻板的编队方式过于单纯，完全不像是出于他的手笔。

「有什么不对吗？」

「算了，现在没有时间多想。绕过防卫舰，直接攻击后方的战舰。」

提亚移动操纵桿，让『青骑士』进入迴避状态之后，旋即以舰首正对敌人的战舰。这时『青骑士』的动作就跟战斗机一样灵活。佛德赛的科技已经达到控制重力与质量的水準，即使是体积庞大的战舰，也拥有高度的机动性。移动舰体对準目标之后，提亚按下操纵桿上的扳机。

「命中敌舰！力场扭曲强度下降三十百分比！」

「距离太远，无法持续命中目标！露丝，稍微冒险点直接冲进去吧！」

「是！战斗机脱离防卫舰的防护力场！防卫舰似乎準备执行保护战舰的任务！」

「看来对方对我们的弱点了若指掌！别管那些战斗机了，集中火力攻击战舰！战斗机不足为惧！」

提亚的炮击命中战舰，却无法造成致命的损伤。雷射的射程虽然远，威力却远逊于其他的能源武器，因此提亚打算缩短彼此的距离，利用威力更加强大的武器攻击敌方的战舰。当然，敌人也早已料到提亚的战术。既然双方都必须以战舰的炮击弱化对方的防护力场，无论是就攻击面或是防御面而言，战舰显然都扮演了最关键的角色。而且敌人也知道提亚阵营无暇顾及数量庞大的战斗机，因此防卫舰乾脆抛下战斗机群，充当战舰的盾牌。

「『青骑士』!可变特性光束炮！」

『遵命，公主殿下。开启可变特性光束炮「Powder Snow」的炮门。』

「刚刚只是打个招呼，这次可就不一样了！」

提亚将武器从雷射切换为光束炮。光束炮的射程虽然不如雷射，威力却十分强大。如今双方之间的距离，刚好在光束炮的有效射程之内。

「殿下！敌方战舰的舰首出现能量反应！开炮了！」

「交给我吧，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敌军战舰也展开炮击，选用的武器跟『青骑士』一样，都是威力强大的光束炮。看来对方似乎打算以炮击决胜负。

「三支战斗机的编队正在追蹤本舰！」

「一群惹人厌的苍蝇！」

战斗机通常都是三架组成一支编队，亦即目前正有九架战斗机紧紧地跟在『青骑士』的后方。不过战斗机的火力无法突破『青骑士』的防御，因此提亚无视他们的存在，继续攻击敌方的主力战舰。

「光束炮齐射之后，直接通过防卫舰的侧面！等到绕过去后，立刻发射飞弹！」

『遵命。』

「殿下！飞弹发射之后，再释放干扰粒子如何？」

「好，就这么办！」

在提亚精湛的操控技术之下，『青骑士』突然调转方向，迅速逼近敌军的主力战舰。隔着防卫舰展开炮击毕竟效果有限，因此提亚决定先瘫痪防卫舰，再挑战躲在后方的主力战舰。

「如此一来，对方也不敢随便开炮！」

由于双方还相隔一段距离，因此提亚刻意让防卫舰进驻『青骑士』与战舰之间的位置，如此一来就只需要面对来自防卫舰的攻击。然而防卫舰的火力远逊于战舰，攻击频率又不够密集，完全无法捕捉提亚所操纵的『青骑士』。于是提亚接连发射数发光束炮之后，朝着防卫舰展开突击。防卫舰不得不停止炮击，将所有的能量集中于舰体的防护力场。

「我方的炮击造成敌舰力场强度降低百分之五十六！」

「很好！」

『发射飞弹。』

「释放干扰粒子！」

光束炮直接命中防卫舰，大幅降低了防护力场的强度。于是『青骑士』趁机滑过防卫舰的侧面，无数的飞弹也同时发射，袭向防御力大不如前的防卫舰。露丝所释放的大量干扰粒子具备反射重力波通讯以及雷射光的效果，成功地阻止了防卫舰的反击。

自防卫舰的侧面滑过之后，敌方的主力战舰出现在『青骑士』的正前方。截至目前为止的局势变化完全在提亚的预料之中。只要打倒眼前的战舰，提亚阵营的胜算自然会大幅提升。

「殿下，敌军战斗机群展开攻击行动！」

「无妨，不过是垂死的挣扎罢了！」

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追蹤『青骑士』的九架战斗机突然开火。既然战斗机的攻击力无法突破『青骑士』的防御，对方的行动显然是毫无意义。理论上『青骑士』并不会因此受到损伤。

可是。

「殿下！青骑士的防护力场强度下降百分之二十二！」

「什么？」

然而事实刚好相反，『青骑士』的防御力立场竟然大幅降低。战斗机群的攻击力异常强大，一旦遭受连续攻击，恐怕会超出防护力场的最大负荷。眼前的局势彻底颠覆了提亚的战场常识，这是想都想不到的事情。

「九架战斗机所发射的光束，全都在同一时间命中同一个地点！」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新策略！」

D K I设计製造的新式战斗机所採用的系统，就跟投入地面战场的Motor Knight一样，因此战斗机可以针对空母所指定的目标进行零时差的联合攻击。个别的攻击火力固然奈何不了『青骑士』的防护力场，一旦同样的地方同时遭遇多个攻击火力，即使是皇族级的宇宙战舰也吃不消。『青骑士』毕竟是提亚麾下的宇宙战舰，身份特殊。因此艾雷克斯和D KI捨弃容易留下蛛丝马迹的新式武器，採用大幅强化之后的现有装备对付提亚与『青骑士』，以免留下不必要的麻烦。

「战舰出现高度的能量反应！」

「全速迴避！开启备用推进器！」

『遵命，公主殿下。』

察觉对方的阴谋之后，提亚立刻停止攻击，决定撤离战场。于是提亚命令『青骑士』以最大的速度远离战舰，否则一旦遭到战斗机和战舰的两面夹攻，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轰隆！

这时『青骑士』突然剧烈摇晃，显然是受到敌军战舰的炮击。

「左脚的第三区域中弹！关闭舱门，释放灭火剂！」

「可恶！果然是难缠的家伙！」

战斗机的攻击导致防护力场的强度降低，先前的炮击以及现在的紧急迴避也消耗了绝大多数的能量，迫使『青骑士』不得不在防护力场尚未完全恢複的情况下承受敌军战舰的炮击。即使是皇族级的宇宙战舰，在这种情况下也难逃战斗损伤的命运。幸好提亚的操舵技巧十分高明，才将可能遭受的损伤控制于脚部，换成其他人的话，难保不会陷入更加恶劣的局面。

自地球表面归来的艾雷克斯返回宇宙空母的时候，舰队已经对『青骑士』展开大规模的攻击。累积了许多损伤之后，『青骑士』逐渐失去了战力。

「一切都顺利吧？」

「是，艾雷克斯大人。不过提亚蜜思皇女果然是个可敬的对手。」

「提亚蜜思林殿下可是个战斗天才，很难想像她竟然是提倡裁军的艾法莉亚陛下的独生爱女。」

「连R T S都奈何不了皇女殿下，实在是令人惊讶。」

所谓的RTS就是Round Table System，又称为圆桌系统。以古代骑士召开作战会议时所使用的圆桌命名的这项装置，就是D K I为了无人机所开发出来的最新电脑系统。在系统的运作之下，数架无人机可以藉由彼此的连线同时行动。Motor Knight和战斗机的联合作战能力，就是源自这套系统。

「这就叫做凡事皆有例外。孝太郎不也轻易破解了圆桌系统吗？」

「在下已经收到相关的报告，不过……这是真的吗？真是不敢相信……」

「嗯，是真的。那名少年已经超越了理论和机率的领域了，简直就像是穿着衣服四处乱走的邪恶鬼牌。」

「原来是这么可怕的敌人……幸好您平安无事……」

「也称不上平安无事。随行的部下全部被俘，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回来。」说到这里，艾雷克斯的神情顿时流露出一丝的苦涩。不得不抛弃部下独自逃生的事实，化作记忆中挥之不去的恶梦，迫使艾雷克斯深感自身的天真。与孝太郎再度交手是艾雷克斯期待已久的乐趣，他实在是无法接受这种悲惨的结果。

「不过战争的胜负并非取决于单一会战的成败。只要俘虏提亚蜜斯林皇女，地面战的败绩自然得以一笔勾消。」

「在下绝对不会让艾雷克斯大人的精心策划以失败收场。我们必定取得胜利。现在就请您稍微休息一下，等着验收成果吧。」

「嗯，交给你了。」

在艾雷克斯的授意之下，舰长一一做出指示，逐渐缩小『青骑士』的包围网。艾雷克斯则是默默地凝视着舰长，不发一语。

地面的战役虽然以失败告终，却成功地将最危险的敌人封印于地球表面。如今只要在这场宇宙会战中获得胜利，活捉孤立无援的提亚蜜思林皇女，不但可以藉此要胁艾法莉亚皇帝，赎回遭到俘虏的战友也并非绝无可能。

「……孝太郎……或许你的实力在我之上，可惜我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艾雷克斯对自己的胜利深信不疑。

事实上最后的胜利，也逐渐在他的眼前实现。

叛军舰队在战斗中佔据上风。更精确的说法，应该是叛军打从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提亚和露丝先前的破竹之势，纯粹只是在叛军的诱敌之计运作下所呈现出来的假象罢了。

『青骑士』在逃离佛德赛之际所受到的损伤原本就尚未修复，战斗机群的火力攻击以及战舰的炮击又造成了更大的损害。舰体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甚至可以从装甲的裂缝窥见内部的结构，令人难以跟昔日美丽的蓝色身影划上等号。

「……地面战应该结束了吧……」

喃喃自语的提亚凝视着位于荧幕正中央的月球。即使正值夜间，经过特殊影像处理之后的月球依然呈现出纯白亮洁的美丽形象。

「应该吧。从叛军并未展开劝降的这点看来，里见先生他们应该战胜了敌人。」

露丝也抬起头来眺望明月。

除了月球的影像之外，荧幕的两侧同时显示许多情报，包括了舰体受损的程度、围绕四周的敌人，以及建议立刻撤退的电脑语音。所有的情报都是负面的警告，找不到任何对提亚和露丝有利的讯息。

事实上两人也十分清楚，自己已经不可能在这场会战中获得胜利。再加上目前只能凭推测来判断地面的情况，更是无法就此停止战斗。于是两人只能远远眺望眼前的月亮，遥想理应位于月亮彼端的地球。

「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吧。」

「艾法莉亚大人平安无事，接下来就交给里见先生吧。他一定可以保护陛下，协助陛下重返佛德赛。」

「嗯……孝太郎好歹也是我这个传说级皇女麾下的骑士，一定会捨命保护母亲大人。」

提亚朝着露丝微微一笑，旋即放倒操纵桿，调转『青骑士』的方向。原本向着月亮的舰首，此时对準了叛军的舰队。在防卫舰掩护之下的战斗机群、主力战舰、以及殿后的空母。相较于受创严重的『青骑士』，叛军舰队几乎可说是毫髮无伤。

「露丝，为了避免手动操纵失效，事先设定自动操纵。」

「目的地是？」

「月球。」

「……是。」

点头的瞬间，露丝的双眸泛起一阵泪光。她知道提亚即将展开最后的攻击，也明白提亚心中所想。克尽皇女的职责之后，提亚準备将生命奉献给自己的意念。露丝比任何人都能够了解提亚的心情，因为现在的她也是抱持同样想法。

「设定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