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的自由

「看得见教官的家了。」

「二十六岁单身女性的家。」

「不要用那种讲法。」

走在田园环绕的帝都郊外，我与同年龄的葬击士艾尔莎如此交谈着。艾尔莎还是老样子面无表情。

对话内容先摆一边，米亚教官的住处已经映入视野中。

教官的住处是与那实绩不符的郊外平房。似乎是为了不让自己遗忘新人时期的上进心，至今仍住在与当时同样的住处。也许很符合教官那一板一眼的个性吧。

不久后我们抵达了教官家的玄关。

我先尝试直接开门，但大门锁着。

因为昨天出院时她已经将钥匙交给我了，我就用钥匙开门。

「既然门锁着，米亚在睡吧？」

「大概吧。因为我出院了，她昨天好像再度开始参与任务了。昨天也说有夜间任务，昨天大概活动到很晚吧？」

「既然再度参与任务，米亚以后不再会整天监视提尔了？」

「她说只要按照这里的生活步调进行锻炼，就不会像住院时那样监视我。」

对教官而言，无论如何都希望我能待在她的管辖範围内吧。那不是为了阻止我的锻炼，纯粹只是想守候着我。

「对了，刚才你说要以帮佣的身份在这里生活，为什么？」

「因为教官要我这样做啊。哎，目的恐怕是增加把我束缚在家中的时间吧？只要做打扫之类的工作，待在家里的时间自然会增加吧。除此之外，哎，大概还暗藏了『如果连帮佣的工作都无法胜任，要复职还很遥远』的含意吧？」

事实上，如果连家事帮佣都做不来，这种人根本不可能在葬击士的战场上活跃。所以对于帮佣这个工作，我也想用全力去做。虽然教官的理想似乎是「不让我做任何事，只是单纯养我」，但因为我拒绝了，她才折衷採取这种作法吧。

「总之先进门吧？」

我推开玄关大门，要与艾尔莎一同走进教官的家。

「提尔，米亚家你来过几次？」

「也没几次。」

为了一些琐事造访过几次而已。但每一次都只到玄关，从来不曾步入大门后方的私人领域。今天大概会是我第一次真的走进屋内。

「我也没进去过。」

「想必一定打扫得窗明几净吧。」

教官是个认真又能干的女性，住家地板想必闪闪发光而且一尘不染。窗户一定也洁凈到吓人，彷彿镜子般反射着室内的模样。洗好的衣物肯定也整齐摺叠到可说一丝不苟，而且散发着宜人的香气吧。

一面想像着这样的情景，我们决定推开正门步入房内。

短短三十秒后——这时教官似乎还没醒来，在我们步入客厅的那瞬间……

「不会吧……」

我的幻想被粉碎了。

「好脏。」

就如同艾尔莎呢喃说出的评价，教官的家只能如此形容。也许不该说是脏，而是非常杂乱。虽然垃圾并未散落在房内各处，但是脱下的衣物随手乱扔，厨房中也堆着用过未洗的餐具，令我不禁怀疑这幅惨状如果公诸于世，教官的形象恐怕会稍微倾颓。

「米亚是不会整理的那种人？」

「……也许是喔。」

教官在别人面前在各方面总是正经又可靠，但也许因此让她对自己拘束不足吧？她居然会想到要请我住进这地方。就算想要守候着我，把这幅凌乱不堪的情景摊在我眼前真的没问题吗？被人家看见不会觉得难为情吗？

不管事实如何，我和艾尔莎一起开始打扫。清洗随便乱扔的衣物，洗凈用过的餐具，将大量的旧报纸收集起来烧掉，压扁吃完的空罐头，歼灭突然现身的黑色生物，清洁油腻的地面，擦拭满是尘埃的窗户。

我们花了差不多一小时，好不容易将此处恢複到适合人生活的环境。

就在这时，寝室方向似乎有动静——看来教官醒来了。

「我比较想和提尔独处，她永远睡下去就好了。」

「我说你啊……」我白了艾尔莎一眼。

在这同时，寝室房门开启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脚步声也朝此处逼近——

「哎呀……你好像已经帮忙做了不少呢。」

教官打着呵欠如此说道的同时现身，就在这瞬间——

「——咿……！」

我不由得发出怪声。因为令人怀疑自己是否看错的光景撞进眼帘。

「米亚为什么全裸呢？」

就如艾尔莎所说。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的同时出现在客厅的身影，不知为何一丝不挂。没有束起的红髮遮掩了雪白的双丘，然而下腹部却几乎没有遮蔽——

「到此为止。再看下去审美观会被养坏。」

艾尔莎走到我背后，伸手盖住我的双眼。虽然我还想再看……不过，干得好。

「……奇怪？为什么艾尔莎也在这里？」

对教官而言，似乎这才是最令她疑惑的问题。不过在我看来，最不可思议地当然是教官为何起床后全裸来到客厅。

「我为何出现在此处？因为我询问提尔能否同行后，得到提尔的同意。」

「小提，你明明不是家主却允许别人进来，这样真的好吗？」

「原……原来不可以喔？」

「哎……既然人都带来了，这也没办法，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喔。」

教官以宽大的态度原谅了我，这时艾尔莎锋利出招：

「话说回来，米亚。也许你想得到暴露的快感，但是建议你儘快穿上衣服。这样下去我永远不能让提尔的眼睛重见天日。」

「……衣服？——啊……！」

说到这里，教官似乎终于察觉自己目前一丝不挂。

儘管眼前一片漆黑，满脸通红的反应还是透过气氛传来。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想追求暴露的快感，我……我睡相不好，有时候睡醒就会变成这样……我……我马上去穿点衣服！」

听见脚步声往走廊方向折返，同时我的眼睛重获自由。

艾尔莎绕到我的正面，面无表情地轻轻甩动双手。

「我才是妈妈。」

「我可不是刚睁开眼睛的幼雏喔？不会这样就被洗脑喔？」

请不要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

我和她随口閑聊时，教官回到了客厅。这次她换上了平常的打扮，不至于过度刺激青少年的眼睛。呃，其实这套服装胸口开得很大方，其实也满那个的。

「吶，艾尔莎，我想再问一次，艾尔莎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

「因为提尔允许我来。我刚才说过了。」

「我不是问这个，我想问的是艾尔莎来我家的动机。」

「我想妨碍提尔和米亚的同居生活。」

「……真是诚实的好孩子。」

教官傻眼地吐出一口气。

「艾尔莎，听我说。这并不是什么同居。只是为了协助小提安然无恙地取回实力而安排的系统。明白吗？」

「所以没有任何下流的念头？」

「没有啊。」

「那我和提尔在这边做些下流的事也没问题？」

「那样问题可大了。真是的……你这孩子对谁都能摆出这种态度，只有这点我真的很敬佩。」

就连教官也感到棘手的人物，这就是艾尔莎。

「话说回来，小提……那个，你好像一来就帮我打扫了？谢谢你。」

教官有些害臊地说。

那羞怯大概是因为那散乱的惨状被我目击吧？

「我家应该很乱吧？不好意思……我想应该很伤眼睛，我向你道歉。」

「道歉是不用，但是拜託想点办法改善啊，教官。我只是起初有些不知所措，之后就没什么感觉了。但要是其他人看见，可能有损教官的形象喔。」

「这我明白……不过，既然小提最后的感想是无关紧要的话，就我个人而言，其他人要怎么想也……」

「嗯？」

「没……没什么！这……这就先不管了，对了，可以拜託你準备早餐吗……？」

「啊，嗯……请交给我。」

刚才她似乎说了句令人开心的话？哎，大概是我听错了吧。

我抛开杂念，专心製作早餐。

我来到厨房，打开以北方的万年冰保持低温的冷藏室。

发现里面没有什么亮眼的食材，只摆着最起码的蛋与火腿而已。

从这冷藏室看得出她基本上都是外食，鲜少下厨。

仔细一想，我的确没见过教官亲手料理的模样，她的厨艺好吗？

我萌生这般疑问的同时，手拿着几颗蛋回到厨房。

「我帮忙。」

来到我身旁的艾尔莎倏地从我手中夺下蛋。

「喂。」

「交给我。让你见识一下我身为女人的真本事。顺便牵制米亚。」

艾尔莎才么说完，随后便展现与平常悠哉的她判若两人的俐落动作，将蛋打在调理盆中开始搅拌。紧接着又把油滴至平底锅上，将平底锅放到将气体变换为火的料理用加热器上。

毫无迟滞的流畅动作一直持续到最后，半月形的欧姆蛋大功告成。

我身为帮佣的工作完全被夺走了。真是的，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

「久等了。希望两位好好品尝。」

之后，她要我和教官坐到餐桌旁，将盛着欧姆蛋的盘子摆到桌上。

「哦……还真是厉害。」

出自教官口中的短短一句话包含了讚歎，以及某种莫名的感情。

「那就开动了。」

教官手持刀叉，动手分割欧姆蛋。

我也一样开始品味艾尔莎亲手做的欧姆蛋。

「这……真好吃。」

半熟的内部黏糊浓稠。虽然只是普通的欧姆蛋，却有种令人忍不住渴求下一口的魅力。

「是啊，这真的相当美味……」

虽然教官也同样讚美，但是话语中似乎依旧暗藏着不愿意大方讚扬的情绪。

仔细一想，既然教官不擅长打扫，那么顺理成章地推理，她对料理可能也不拿手。正因如此，见艾尔莎展现了擅长料理的意外一面，也许让她感到有些不甘心吧？

「两位可以更加夸奖我。」

另一方面艾尔莎虽然一如往常地面无表情，但似乎有几分夸耀胜利的感觉。

于是，我被夹在不甘心的教官与夸耀胜利的艾尔莎之间，度过了气氛有些僵硬的早餐时间。

在这之后，身为自由葬击士的教官开始準备外出工作。她着手保养惯用的小型枪剑，浏览今天应当完成的恶魔狩猎任务的委託书。

「米亚接下来要去工作？」

「是啊。」

「那米亚出门工作之后，我可以在米亚的寝室和提尔一起睡吗？」

「我反过来问你，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