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託付之物

抵达天使之丘时，天色已经开始转暗。

「好久没来到这地方了。」

「我也是。」

上一次已经是训练生时代的校外教学了。

天使之丘是个整座山丘都有如墓园般静谧的空间。

此处原本就少有人造访，在这个时段更是空无一人。

没错，所以路西法现在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但是为了找出路西法不时造访此处的理由，我和教官开始探索天使之丘。

「教官，请注意脚边状况。」

在瓦斯路灯的光线无法触及之处，大部分已经什么都看不清楚。而且这地方虽然坡度不陡，终究还是斜坡，也没有平整的道路。

「那就乾脆牵手吧？」

没有理由拒绝这句话，我便牵起教官的手。

虽然尚未正式开始交往，但我觉得和教官的心已经完全相系。

这令我欣喜不已。

「在过去，天使就是在这地方被恶魔消灭的吧？」

「传说中是这样没错。」

我们手牵着手四处探索，同时忆起有关天使之丘的知识。

「听说也有天使逃过一劫。」

「就算真是这样，恶魔曾在这块土地上大量屠杀天使，这件事也不会改变吧？」

「是啊。」

「那么为什么路西法有必要不时造访这样的场所？」

「我刚才想到也许是为了自我反省，不过大概只有这个原因绝对不可能吧。」

「为什么？」

「会自我反省的家伙，应该不会侵略人类领土才对。」

如果将过去对天使的屠杀视作恶行，路西法为何现在又发出「大号令」？

路西法过去歼灭了天使，现在则意图歼灭人类。

这种家伙怎么可能反省自己的罪过？

「所以你觉得路西法造访这地方，应该有更複杂的理由？」

「或者是路西法造访这地方，这项情报本来就只是单纯的谎言。」

毕竟情报来自于那个黑袍人。

可信度低到不能更低的程度。

──这时。

『提尔。』

「咦？」

突然觉得有人呼唤我的名字，我转头面向教官。

「……教官，妳刚才有叫我的名字吗？」

「嗯？我没有啊。」

「是喔……」

那刚才的呼唤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听错？或是幻觉？

回想起来，和今天早上梦境中的人生似乎有些神似。

开口只呼唤了我的名字，面露微笑的某位女性。

梦中的女性的确是天使没错。

难道她就是沉眠于此的其中一人？

『提尔。』

呼唤声再度传来。

第二次传来的呼唤声，感觉好像来自山丘上方。

像是受到那声音的指引，我迈开步伐。

「小提，山丘上有什么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山丘上头有些动静……」

我和教官一同以山丘顶端为目标，不停前进。

在这段过程中，指引般的呼唤声持续不断。

最后在我们抵达山丘顶端时，见到一尊灰白的雕像矗立于眼前。

这尊雕像从以前就一直存在至今，据说就是某位天使的塑像。

拥有三对共六片的巨大翅膀，容貌洋溢着慈爱的美丽女性。

守护万物的最高阶天使。

其名为──炽天使瑟拉芬。

身分是统领天使的天使之母。这般叙述透过传承遗留至今。

『提尔。』

呼唤我的声音，就来自眼前的瑟拉芬像。

我离开教官身旁，靠近那尊雕像。

彷彿遭遇了朝思暮想的事物，步伐越来越快，甚至有种泫然欲泣的感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般情绪，只管着朝着雕像前进。

『这一刻终于到了啊。』

对方第一次发出了呼唤名字之外的话语。

我为此惊讶的时间十分短暂，下一个瞬间，刺眼的光芒自瑟拉芬像为中心开始向外扩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将手臂挡在脸的前方，连眼皮都紧紧闭上，抵抗光的洪流。不久之后，儘管我闭着眼睛，还是能感觉到刺眼光芒急遽消褪。

我战战兢兢睁开眼睛。

我看见──眼前的景色已经不再是天使之丘。

放眼望去一片黑暗。

不，三百六十度都有细微的星光闪烁。

在这片没有地面而无限延伸的谜样空间中，人类与恶魔的历史有如跑马灯般接二连三显现而又消失。

这里就有如守候凡间的神明的居住之处。

「这是哪里……？」

不只是我，就连教官也被带进这地方了。

就在这时──

「这场所是我创造的空间。」

第三者的说话声突然传到耳畔。

不知何时，有人出现在我背后。

转身一看，站在该处的正是出现在我梦境中的女性天使。

「妳是……」

「没必要害怕。这个空间不是为了斗争而存在。」

金髮碧眼的女性展现无穷无尽的包容，如此说道。

「……妳是谁？」

我紧张地问道。

于是她不改脸上微笑，回答我：

「我是瑟拉芬喔，提尔。」

相当于天使之母的存在。

拥有三对六片翅膀，最高阶的天使瑟拉芬。

她如此自称。

但我不知为何，对这样的她怀抱亲近感。

到底是为什么？

恐怕不是因为事前就在梦中见过。

我觉得除此之外，应该有更加深刻的联繫──

当我这么想着时，她便逼近到我面前。

紧接着如此说道：

「提尔──我一直好想见到你。」

面露充满温柔的表情，伸展双臂紧紧拥抱我。

虽然拥抱突如其来，但不知为何我毫无抗拒感。

反而有种平静的感受洋溢心头。

明明不觉得悲伤，泪水却自然流下。

她的拥抱之中蕴含着我未曾体验的温暖。

「都长这么大了……」

同时我也察觉她正热泪盈眶。

正因如此，我顿时明白了。

有个谜题直到今日我仍一无所知。

那就是我的母亲。

虽然知道了父亲是路西法，但母亲的身分依旧成谜。

没有任何线索，也无从得知。

也许我也根本不曾试图得知。

因为母亲不愿抚养我长大，我老早就在心中割捨了母亲，视之与路西法同样无关紧要。

但事实并非如此。

我其实想知道。

也想亲自见上一面。

因为我是禁忌之子，至少能确定母亲并非恶魔。

并非恶魔的女性会怀上恶魔之子，理由想必非同小可。

母亲无法亲自养育我长大，也许有无可奈何的苦衷。

一想到这里，我实在不打算责备母亲。

特别是在体验到这个拥抱之后，实在是办不到……

「妳……是我的母亲吗？」

我对眼前的天使问道。

同时听见教官屏息时的细微声响。

于是我注意到瑟拉芬──我的母亲对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