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南边的大审查门。
隔绝大陆与SIREN,高达二十公尺以上的铜墙铁壁,装设在壁面上的左右对开机械门无声无息缓缓开启。
在武装镇暴机动部队的二十四小时体制监控当中——
通过这道门的是穿着奇装异服,并散发出诡谲氛围的两个人。
其中一人是银髮少女。
她的双眼紧闭,颈部、两手及双肩都被禁锢在金属制的镖铐中,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缠绕在她双臂与肩膀的破破烂烂的绷带。
已经变成茶褐色的绷带,还有那些从内侧渗透出来的发黑血痕。
惨不忍睹的模样。
可是银髮少女却完全没有表现出对自己的伤势感到痛苦的反应。
甚至于,她的脸上反倒漾起淡淡的笑容。
——崩坏的笑容。
——那獃滞的微笑就好像欠缺了某种感情。
「哎呀?」
在通过大审查门之后的道路正中央,少女突然停下脚步。
「我说哥哥真是的。」
「怎么了吗?」
询问者是个全身从头到尾都覆盖在灰色长袍之下的壮硕男子。
从长袍露出来的只有双手、鞋子还有嘴巴。
这个男人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与少女全身垄罩的毛骨悚然不同,是种压倒性的存在感以及深具攻击性的压迫。
这男人向走在旁边的少女问话时,声音毫无抑扬顿挫。
「哥哥似乎穿过跟上次相同的『伤痕』,也来到『这边』的世界了。」
「涅克萨尔也?禰钤,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我感觉得到啊,这就是所谓的兄妹嘛。」
少女露出扭曲的笑容,吃吃笑着。
「可是这样不行,菲欧拉米莉丝是禰钤的猎物,就算哥哥想要,我也不会让给他。从小就是这样,只是禰钤出声拜託,无论何时,温柔的哥哥都会实现禰钤的心愿,菲欧拉米莉丝也会是禰钤的。」
「——」
「走吧。黑之第一相是早我们一步先去了中央统合树吗?」
「那家伙只是有事想找『观察者(艾伯特)』,并不参加我们这次夺回菲欧拉米莉丝的计画。」
「原来如此,不管怎样,真让人期待。」
阻隔SIREN与大陆的大审查门。
原本在这里应该要执行严格的身分确认,但他们两人只靠一张通行许可证就顺利通过了。
那是潜入中央统合树的内应——「观察者」为他们準备的通行许可证。
因此镇暴机动部队的每个人虽然都觉得两人很可疑,却没有人能够出声制止他们通过。
「目的地是叫作第三卫星都市的地方,对吧?」
「没错,根据涅克萨尔的报告,真天使菲欧拉米莉丝还有保护她的人都在那个地方。」
「能够解除新约召唤的少年啊,记得哥哥是这么说的。」
拘束了脚踝的深灰色锁链拖曳在地上,一步又一步,银髮少女缓缓前进。
「不过,谁知道那可信度有多少呢。」
「也有可能是中央统合树的新技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那是当然,禰钤和涅克萨尔哥哥不一样,优秀得很。」
少女艳红的唇边逸出冷笑。
「啊,真是期待。好想快点让哥哥看见我抓到菲欧拉米莉丝的模样,如此一来,哥哥会不会称讚禰钤呢?」
「——」
她的话里头可以听出对兄长的嘲笑,同时也感受得到对兄长的亲昵之情。
背道而驰的两种情感。
究竟哪一种才是少女的本意?从她那副崩坏的笑容,很解读出来。
「来吧,哥哥,请看看禰钤隆重登场的姿态吧,华丽、优雅且残酷地熊熊燃烧,那将会是个疯狂的开始!」
红之第二相与银之第一相。
福音机关的两名干部就在这瞬间入侵了SIREN。
2
第三卫星都市·第2区域。
这里是与第四卫星都市临接的地区性综合医院。鸦雀无声的住院大楼三楼走廊上,有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沉默地伫立着。
「啊,雷雷,让你久等了。抱歉,一早联络你,你应该才刚睡吧?」
「……正是如此,你发的通讯吵醒了我。」
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带着郁闷的眼神回答他,身子缓缓离开凭靠的墙壁。
雷贝特·雷·莱克西兹.
不会反射光线的黑色长髮,再配上能让人感受到其坚强意志的细长双眸。
他的五官英挺,瘦削但久经锻炼的顺长身躯。在第三卫星都市里,人人都知道这名理装执行者是一流的双枪手,同时他也是少数知道真天使菲欧拉米莉丝就在飞儿体内,以及福音机关之存在的人。
……如果雷雷不是夜猫子就好了。
……夜晚行动,白天睡觉,就是因为这样才常常联络不到他。
透过认证的通讯。
他迟迟没有应声的时候,米索拉本想乾脆就留言给他,幸好在他入睡之前成功与他通话,这或许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你的眼睛看起来很想睡觉,脑子还清醒吗?」
「没问题。平常为了赶跑睡虫,我可能还会向你索求罐装咖啡,但是这次……我实在是被惊醒了。」
他的表情虽然还很昏昏欲睡,但话语中透露的强劲在帮他证明这一点。
「涅克萨尔的袭击地点在第9区域,这点没有错吧?」
「是啊,他等在前往学园研究机构的上学路途中。虽说我这次走的和他之前找上我的路并不一样……」
「大概是先看準学园研究机构的所在位置,再一一监视会通往那里的路径吧。虽然是种人海战术,但这种任务只要交给召唤来的幻兽并不费功夫。」
Ⅰ级理装执行者快速回答,大衣一翻,迈开步伐来。
「是在这个住院大楼的309号房?」
「对,我一个人监视到刚才,主治医师说他虽然有意识,但身体状况处于还不能马上动弹的状态。」
「没收新约召唤的触媒了?」
「当然,叫了救护车以后,在等待的时间里我就把能拿走的都先拿走了,现在他身上穿着医院準备的服装,不可能隐藏触媒了啦。」
虽然轻怱是大敌,但很难想像在这种情况他还能立刻再度袭击。
……再来就麻烦雷雷监视涅克萨尔。
……这样我才能专心保护飞儿。
「总之,我认为以他现在的状况绝不会马上又闹事。」
「我了解状况了。另外还有一件事想确认,特地将这家伙送到离第9区域有段距离的综合医院是为了——」
「如果送到我家附近的医院,我家的位置说不定会被发现。」
「很正确的判断。」
「而且我让飞儿和前来探病的人一样坐在大厅里的等候处,只要她乖乖混在一般人之中就不醒目。」
「这也是稳妥的做法,再来就看福音机关如何出招了。」
雷贝特说着在走廊上前进。
一大清早,走廊上其他探病的访客还不多,照理说他的脚步声应该会很响亮……可是走在他身旁的米索拉却只是勉强才能听见。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无法预料福音机关派来的刺客何时会来救出涅克萨尔,所以单单只是涅克萨尔无力反抗,也不能就此掉以轻心。」
真稀奇。
不,这或许还是第一次。
雷贝特居然在走路时隐藏气息,平时这男人无论置身于何种状况,都会坚持以自己的步调前进,现在他却明显地压抑住他的脚步声。
——对手就是如此厉害。
说不上是紧张还是戒备的紧绷空气之中,米索拉与雷贝特同时停下脚步,直直盯着眼前的病房。
「——」
雷贝特微倚在墙壁上,打开房门。
跟米索拉直到刚才监看的景象相同,一进入房间,就看到银髮青年横躺在病床上。
「——」
青年一声不吭地抬起头。
他是福音机关的蓝之第三相涅克萨尔,身上穿着以白色为主的病人服,裸露出来的各处肌肤都被绷带包裹住。
癥状是遍及全身的瘀伤与烫伤。
「真怀疑我的眼睛是否有问题。」
雷贝特看到他这副模样后,淡淡开口:
「只能想成是某种玩笑吧,这是为了让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而进行的伪装吗?还是福音机关发生内鬨?」
「…………」
「我已经跟第三卫星都市的所有理装执行者都确认过了,你身上的伤并非是跟理装执行者动手而造成的。是谁干的?」
答案是沉默。
另一方面,雷贝特也继续往下说,彷彿早就看穿他会有这种反应。
「先前夺回菲欧拉米莉丝的计画以失败告终,想必福音机关也拟了对策,我不认为入侵SIREN的会只有你单独一人。」
「…………」
「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福音机关的巡礼战斗员被派来吗?」
「无可奉告。」
就这么一句话。
这是来自福音机关的回答,更是坚强意志的象徵。
「正如你所看到的,我的身体已经变成这样,也没有能够使用新约召唤的触媒,可以随你处置。审问型的长期抗战,还是拷问型的速战速决,你爱怎么试就怎么试,但——」
依然紧闭双眼的福音机关刺客静静诉说:
「你们没有做这些事的人手与时间。这世界还不知道新约召唤与幻兽的存在,更重要的是,真天使的存在被发现的话,困扰的人是你们。既不能向中央统合树报告,也不能仰赖理装执行者同伴的协助,所以说,雷贝特、米索拉,你们只能靠自己从我身上问出情报,我的推论有错吗?」
「……完全正确。」
雷贝特眉头皱也不皱地承认了。
「你很準确分析了我们这边的状况与手段。」
「既然如此——」
「那你又为什么要那么沉不住气地出现在我和飞儿面前呢?」
在涅克萨尔把话说完之前。
米索拉率先出声提出这个疑问,打断了他原本要说的话。
「既然你明白我和雷雷的立场,那就做好充分準备,与其他福音机关的同伴一起攻过来,这样岂不是更好。可是你却不一样,身上莫名其妙受了足以让你失去意识的重伤,为何还偏偏急于一时出现在我们面前?」
「…………」
「而且在你倒下之前,你说『没有时间了』,那是什么意思啊?」
「你还真爱管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