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 雙王出陣

□■〈天盖山〉

〈境界山脉〉的中央，有一座人类绝对不可踏足其中的山。

天龙种群聚于〈境界山脉〉，而这座〈天盖山〉上只有两只龙，其他天龙不会靠近这座山。

即使如此，「不可进入这座山」的说法仍在居于西方的堤安之间流传了好几百年，阿尔塔王国的法律甚至明确规定，进入〈天盖山〉者将会被处以极刑。

其理由很明确，因为居住于这座山的龙比任何生物都来得可怕。

其名为【天龙王 铎拉葛赫文】，它是从上古文明之前的时代就一直存活、一直死亡、一直复活至今的最强天龙。

虽然现在纪录已经失传，但它在过去毁灭了许多国家。

它甚至也与被称为「化身」的存在战斗过，在败死之后生存至今。

超越生死的最可怕生物……不，生死物。

那就是【天龙王】。

『……吾想起来了。』

在位于〈天盖山〉山顶的王座上，【天龙王】抬起其白色巨躯并如此说道。

山顶上就只有【天龙王】与两位呈现人类外形的人物。

「父亲，您想起了什么？」

对【天龙王】说的话作出反应的，是两人之中的一人。

其外在虽然与人类相同，但并非人类。

他是《人化》过的天龙，天龙之中最高阶的存在。

他的名字是【辉龙王 铎拉葛伏烈尔<DragFlare>】，是【天龙王】的长子，其力量仅次于父亲。

他之所以会以人类的外形在旁服侍，其理由仅为『他如果现出真面目，这间王座室就会变得很窄』。

『就是【古洛厉亚】，吾曾经看过它。』

「真的吗？」

『嗯，它是【死龙王】与【光龙王】的孩子。在你出生之前，他们想要带着孩子离开山脉，所以被吾杀了。』

「为何……哦，是那么回事啊。」

『没错，就如你所见，因为他们的孩子是畸形。他们想必是想要在孩子被杀死前带着它逃走吧。嘿嘿嘿，看它那三颗头与金色鳞片，不会有错的。当时由于他们的抵抗而让孩子逃走，没想到如今才现身……啊，是这样呀。』

【天龙王】在话讲到一半时，似乎察觉了什么事而如此说道：

『是「化身」牵的线吧。原来如此，吾正觉得它为何拥有双亲以外的力量，如果那些家伙也在它身上动过手脚的话，就说得通了。而那力量的代价，就是它至今为止都被封印于某处吧。不过竟然不是朝着吾所在的这座〈天盖山〉而来，而是向人类的都巿进发……嘿嘿嘿，是因为与回收自己的「化身」们之间的契约吧。』

「…………」

儘管身为长子，【辉龙王】也无法完全理解父亲的言中之意。从上古文明以前就存活至今的【天龙王】，知晓太多其他龙……其他生物不知道的事情。

即使是自己的孩子，【天龙王】也几乎没有将知识传授给他们。

反过来说，正是因为知道这些事情后依然能够生存……能够继续存在的就只有【天龙王】而已。否则在得知之时，就会被「化身」消灭了。

由于【天龙王】是杀害或封印都不管用的不灭存在，所以他只是在与「化身」的交易下，被置之不理罢了。

『嗯。不过，该怎么办呢？吾与「化身」之间也有契约，条件没有凑齐的话，吾就无法离开这座〈天盖山〉。虽然阿跨尔做出了那样的请求，但吾无法动身。』

阿跨尔是【雷龙王】本来的名讳。【龙王】在成为〈UBM〉时，名字就会被固定为【铎拉葛】某某某，但有知性的龙之间仍经常以本来的名字互相称呼。

「父亲，那就由我来讨伐那只魔龙吧。」

『你不行的。』

【天龙王】一口否定了长子的提议。

『等级达到一○○的你，在那个结界里也不会死。但是，你没有超越一○○级这道高墙。【古洛厉亚】就跨越了这道墙，还取得了从阿跨尔身上分出去的〈UBM〉资源，你是赢不了力量大增的【古洛厉亚】的。』

〈UBM〉打倒〈UBM〉的情况，与人类打倒〈UBM〉的情况是相异的。

人类会获得对应其能力的奖赏武具，但〈UBM〉则会得到纯粹的力量。

比较有游戏风格的说法，就是得到庞大的经验值。

除此之外还会获得「打倒比自己强的〈UBM〉时，能够提升等级上限」的效果，但对于身为〈SUBM〉的【古洛厉亚】而言，这个效果就没有什么意义。

另外〈UBM〉之中也存在某些个体，会透过「吸收所打倒对手之力量」的能力，模拟出奖赏武具来增加自己的力量，不过这和现在要说的事没有关联。

总而言之，本来就已经是〈SUBM〉的【古洛厉亚】在打倒神话级中位属高阶的【雷龙王】后，其力量获得了进一步的强化。

『说到底，就算是吾去和它战斗，也永远分不出高下。吾之矛不适合对付它，而它无法消灭不灭的吾。就算能分出高下，到时这座大陆想必也会变得十分安静吧。这样太蠢了。』

【天龙王】想像战斗的结果后，发出嘿嘿笑声。

『不对哦？说不定「化身」们会出来收拾残局呢。这倒也是一乐，但那样一来，愈是提前就愈是扫兴呢……嘿嘿嘿，可惜、可惜。』

「…………」

【天龙王】就像在玩桌上游戏或观赏舞台剧般，抱持着期待观望大陆的存亡。

不，让他乐于俯瞰的，说不定是包含自己在内的所有生命之盛衰。在这座大陆上最为超凡脱俗的生死物之眼界，是旁人所无法衡量的；就连听他说话的长子也无法理解。

『不过，也不能只是观望。毕竟这是阿跨尔死前的请求。』

那是【雷龙王】最后说出的话。为了保护天龙居住的〈境界山脉〉以及人类的世界，希望父亲与哥哥讨伐【古洛厉亚】的请求。

【天龙王】对第三子抱持的爱情，让他不会将其忽视。

『吾无法出面，儿子也赢不了，那就只能请第三者代行了。』

「原来如此。」

就在这时，直到刚才都保持沉默的第二位人类……第二位具有人类外形者发出了声音。

「也就是要委託本人讨伐【古洛厉亚】，对吗？」

此人的名讳为——【犯罪王】杰克史·威尔菲。

他是王国出身的〈超级〉，是被以王国为首的各国通辑的大罪犯。

以及……少数成为【天龙王】知己之一的人。

杰克史会认识【天龙王】的理由非常单纯。

只因为这是一条大罪。进入〈天盖山〉，足以让王国的法律处以极刑。

杰克史的目的，就只是犯下罪行并「成为坏人」而已。侵入〈天盖山〉在王国是少有的大罪，十分足以作为他积极行动的理由。

所以杰克史单独进入〈天盖山〉，并与前来防卫的【辉龙王】交战了。

这几年的侵入者……尤其是被称为〈主宰〉的人种增加，让【辉龙王】十分恼怒。他对于想要讨伐自己与父亲以得到奖赏武具的人感到不悦，抱持执行例行作业的态度来驱赶这些人。

但是，杰克史与至今为止的侵入者截然不同。它在侵入时已经到达〈超级〉境界，其战力面对神话级的【辉龙王】也不落下风。

善于攻势的【辉龙王】与在守势见长的杰克史，两者的战斗呈现难分难解的局面。

而让战斗停止的，是愉快观战的【天龙王】发出的声音。

他说『这么说来，你为何来到这里？』。

【天龙王】与【辉龙王】一开始都认为杰克史与过去的侵入者相同，目的是为了获得名声，或是藉由讨伐自己来获得神话级的奖赏武具。

但是与【辉龙王】战斗的杰克史，其眼神非常纯粹。

他看起来完全不追求名誉，也没有任何物慾一类的慾望。

『那么，你为何来到这里？』——杰克史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如先前所述，『因为这是一条大罪』。

『因为侵入〈天盖山〉，在王国是最大规模的犯罪。』

『这样啊。可是侵入〈天盖山〉虽然是犯罪，但讨伐吾等算不上罪行哦。』

『那我就停手。』

【天龙王】说的话，让杰克史坦率地停止攻击。这场战斗实在得完结得过于草率，让本来在战斗的【辉龙王】傻眼得说不出话来。

【天龙王】因杰克史的行动发出大笑，对他顿生好感。

这件事过后，杰克史履次受【天龙王】的邀请而登上〈天盖山〉。

虽然杰克史是受到邀请，但不知其中缘由的王国，在他每次侵入〈天盖山〉时，都会将罪状加计上去。『只要爬上山就会犯罪，真是个好地方』——杰克史也抱持这样的想法，每次都接受【天龙王】的招待，与之閑话家常。

【天龙王】身旁的【辉龙王】虽然认为「这样好吗？」，但最后还是遵从父亲的意愿。而且在聊天的过程中，他也与杰克史结为了朋友。

说不定他也十分渴望望与父亲以外的对象谈话。

接下来，就在【古洛厉亚】出现后过了一周的这天，杰克史又受到了邀请。

『如果你愿意去讨伐它，吾也会拿出报酬。虽然还没决定要给什么，但本【天龙王】保证会给你十足的代价。』

「本人很久没承接任务了呢。」

『……你之前还说过你让中介犯罪的组织落荒而逃不是吗？』

「实在令人难过。」

在黑社会里，也有像冒险者公会那样可以承接任务的组织。

然而杰克史是名〈超级〉罪犯，连这类组织都畏惧着他。曾有过这样的往事：当杰克史得到情报，知道「有为人中介犯罪的组织」并意气风发地前往时，中介组织已经趁夜从王国撤退了。

『另外，如果王国被【古洛厉亚】毁灭，你也会很困扰的。』

「您的意思是？」

『要是王国被毁灭，王国算在你头上的罪行就会一笔勾销，你会很困扰吧？』

「……的确是呢。」

杰克史以认真的表情如此说道。

一般罪犯在这种情况下想必会欣喜，但这个男人的目的是累积罪行成为坏人，所以「罪行一笔勾销」反而会让他困扰。

「可是父亲，杰克史的实力与我不相上下，就算委託他去讨伐，我赢不了的话，杰克史也赢不了吧？」

『或许吧。不过，也有【古洛厉亚】是你打不倒，但杰克史打得倒的。』

「……？」

【辉龙王】露出讶异的神情。

【天龙王】的说法简直像是在说【古洛厉亚】有好几只似的。

「原来如此，那个果然是这么回事啊。」

不过杰克史似乎明白【天龙王】的话中之意而如此附和。

『呵呵，你知道啊。』

「是的，因为本人也看过〈巴比伦尼亚战斗团〉的战斗影片，以及刊载现场照片的报纸。」

不知道【天龙王】看见何种光景，也没有阅读人界报纸的【辉龙王】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但还是能察觉到他们理解了某件事。

他面对难以捉摸的父亲与朋友，深知如果不多少无视其对话内容，就没办法和他们交谈下去。

「那么我就前往寻找那个。您的眼睛应该也看不到对吧？」

『但这样反而就显示出所在位置了。』

「说得也是。那么，应该也没时间了，我这就失陪。」

『嗯……对了，告诉你一件可以提升你的干劲的事吧。』

「？」

『那个【古洛厉亚】是管理这个世界的存在所差遣来的，其目的是为了催生出新的〈超级〉。所以呢……』

【天龙王】吊起嘴角，向杰克史如此告知：

『如果在新的〈超级〉催生出来前打倒它——就可以算是违逆天意的大罪了。』

「啊——这样真好呢。」

比任何人都冀望犯罪的杰克史……于脸上浮现深沉笑意的同时，奔下了〈天盖山〉。

◆

『那么，该给杰克史什么报酬才好呢？把女儿嫁给他好了。』

「父亲，姐妹中无人可出嫁。大姐被【霸王<洛克菲>】击败后与其他对象一同受到封印；大妹在服侍一名叫做凯萨琳金刚的〈主宰〉；小妹则还过于年幼。」

『嘿嘿嘿，是这样没错。』

杰克史离开后，【天龙王】愉快地说着这些事，同时满心期待着即将上演的与【古洛厉亚】之战最终幕。

『话说回来，最近的人界真是百看不腻。【霸王】他们的时代，以及之后的【圣剑王<石青>】时代结束后，总觉得无趣得很呢……就是要有这样的事情，吾才会有想活下去的慾望。』

「父亲。」

『嘿嘿嘿，如果你也永垂不朽的话，你就会懂了。』

【天龙王】以混杂了些许倦怠感的眼神说道：

『不过，只活了几百年想必还不够吧。无论是你……还是阿跨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