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話「黑渦之化身」

■关于他

莫特·寇塔那出生于卡尔迪纳的名门。

但是他的双亲由于某桩事件而死亡，又与妹妹分别，本会一帆风顺的人生在不知何时之间走进了死巷。

他为了生存而加入以当扒手与偷窃维生的街童集团，之后就一直不断地犯罪。得到职业后依旧向他人巧取豪夺，过了不久，待他当上超级职业后，就开始以在〈遗迹〉狩猎成功者为业。

至于为何要狩猎成功者，他自己也不清楚其中理由。

硬要说的话，就是他对于成功者抱持着黑暗的感情吧。与在短暂时间里失去一切的自己正好相反……这些成功者们仅仅探索一次就获得了万贯财富。

无论如何，正由于他以此为业，才会败给瑞斯可，而成为改人的素体。

而现在，他正与绝对不可碰触的对象敌对。

他对于现在的自己……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自己的人生为何会一直这样……走上偏路。

◆◆◆

■王城四楼

莫特听见最后通牒，而掉进绝望的深渊。不是别人，正是莫特自身的所有细胞都在告知，特蕾莎这句「你若不走，就会告终」的话是千真万确的。

如果现在可以抽身的话，莫特自己也很想抽身。

就是因为无法抽身，他才会产生这么大的焦躁感。

（……啊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选择成为改人的时候，攻击〈IF〉的副经营人的时候，以在〈遗迹〉狩猎成功者为业的时候，加入街童犯罪集团的时候，变成孤身一人的时候……他的脑中浮现好几个做出选择的瞬间。

（王八蛋……！我的人生，为何这么地……！）

莫特叹息着为什么自己总是在重要的时候做出错误的选择。

不过，这次不同。和一开始……变得无依无靠的时候一样。

莫特自身，就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我不能退下，我无法……选择退下……』

「？」

『我的这副身体，不会尊重我的意志啊。』

他将自己这次根本没有选择余地一事，化为言语。

『〈创胎〉进入了我的身体里，只要我违反命令，就会将我的身体……该死的』

莫特说到一半时，他的身体便违背了他的意志，自行动了起来。

『可恶！！拉·克利玛那家伙……』

实行此事的，是混在他的身体之中的理型分体。理型分体判断莫特的泄密行为抵触违反命令的禁条，便夺取了其肉体的控制权。

接着理型分体以精度显然比莫特本人低劣的操作，準备向令人绝望至极的对手进行自杀攻击。

想必连飞蛾扑火的生存率都还高上一些吧。

『我不想死……！我不想以这种、这种方式死去……！』

莫特的身体……【蝙蝠改人】在理型分体的驱使之下，用没被控制的嘴巴发出哀叫，同时实行了致命的突击。

「…………」

特蕾莎依旧以不带感情的目光看着莫特。

但是她突然，拍击双手。

接着，仿若与她击掌的手同时连动般——地板上长出了巨大的手臂，以比理应拥有超音速的【蝙蝠】还快的速度，拍烂了莫特。

『嘎、啊……』

虽然全身骨头碎裂，动作完全受到拘束……不过他还活着。

「……真讨厌，性能比之前更加提升了。果然升级了吧……」

给予对手的伤害超乎预料，让特蕾莎困扰地如此低语。

从地板长出的两只岩臂，是她的眷属。属于跟莫特交战过的怪物之同类。

不过这双岩臂与反应到危险而自动生成的种类不同，是特蕾莎依自己的意志製造的眷属，速度与精度都有天壤之别。

只需要一个动作，即可製造出足以与传说级匹敌的怪物。

儘管攻击的威力过大，不过确实是让莫特的身体停下来了。

「睡睡。」

特蕾莎只讲出了两个字，不过睡鼠随即察觉她的意图，走近被眷属拘束住的莫特。

接着，在睡鼠身上的特蕾莎轻轻将手伸向莫特……

「……是这个吗？」

——从他的体内摘出了理型分体。

『…………！？』

莫特在半生半死的状态下大感惊愕。因为理应与肉体完全融为一体的理型分体，被特蕾莎像从树叶上抓毛毛虫般拿了下来。

特蕾莎没有理会莫特，她将比起毛毛虫更像海星的理型分体轻鬆握烂了，彷彿那是颗树木果实。

『……咦？啊……』

对于莫特而言，那是拿下项圈的瞬间。

但不一会儿后，强烈的痛苦立即袭向他的身体。

『咕、呜呜啊啊啊嘎啊啊啊啊啊……！？』

「……我已经帮你拿下来了，希望你快点回去的说。」

『特蕾莎，这个人的身体是以那个〈创胎〉连繫起来的。若少了连繫之物，身体自然会四分五裂。说到底，取下〈创胎〉就等同让体内产生隙缝……』

「啊，是这样啊。对不起，我不知道。」

特蕾莎虽然道歉了，但五体即将裂开来的莫特没有多余心力听她说话。

『他的身体已经没有〈创胎〉了，吾辈也能对他下杀手。这样一来，就能让吸收的资源达到最少……？你在思考什么吗？』

「……没有连繫了吧？」

『嗯。』

「睡睡，我有个想法。」

『唔？』

「之前谈过的那个保险作法，若只有我和睡睡，会碰上许多麻烦的。」

『哎，因为吾辈的造型人偶并非人型啊。』

「所以，我觉得也需要大人。修虽然知情，但也不能请他做那么多事。」

『如果你和他谈，他应该会答应吧。』

「……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做个準备。」

『準备？……难道，你要做那件事吗？』

「我可以做吗？」

『……你如果办得到，就试试看吧。』

「谢谢。」

莫特已濒临死亡，两人之间的对话几乎没有传进他的耳里。

「欸，我说你。」

特蕾莎的双眼凝视着莫特的眼睛……

「死在这里，或是放弃当人类，你要选哪个？」

并对他丢出与以前听过的话语相似的选项。

『…………』

莫特的选择是——

◇◆

选择过后，房间里只剩下特蕾莎与睡鼠。

「既然把那个人处理好了，也差不多该去和正在找我的莉莉安娜会合了吧。」

特蕾莎依旧面无表情，但她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安心于事情告一段落了。

她也知道莉莉安娜正在寻找自己，但在这种紧急情况下，若有人在自己身旁，就会因《眷属变性》暴露出真面目，更重要的是，这会让莉莉安娜身陷危险之中，所以她才单独一人（与一只仓鼠）逃走并藏匿起来。莉莉安娜是姊姊的朋友，也是朋友的姊姊，特蕾莎不希望她死掉。

虽然在逃离的过程中被莫特发现，不过也让他闭嘴了。

『特蕾莎，吾辈有件事想对你说。』

「什么事？」

『刚才，你为何说出你的秘密？』

是的，即使让莫特闭嘴了，但她还是向他说出了自身的秘密。

就算莫特听不见重要的辞彙，但若将这个情报带给正在寻找【邪神】的人……一切就会曝光。

历经各种迂迴曲折的事情后，特蕾莎以【邪神】而言已觉醒了些许，但在修与睡鼠的帮助下，她姑且还能继续以第三公主的身分生活。

但特蕾莎刚才做的事情，等同是挖掉能让她维持身分的最后堤防。

由于睡鼠事前被交待什么也别做才没有插嘴，但他的心里其实是很混乱的。

听见睡鼠理所当然的询问，特蕾莎面无表情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就算《真伪判定》不会发生反应，谎言还是有可能被拆穿。既然如此，说出真话比较好。而且他们如果得到情报就离开的话，这样也好。」

『你的意思是？』

「那样就有时间逃到远处去了。你的同伴们的能力不适用于我，所以只能以步行的方式移动，自然需要逃走的时间。」

『逃走的时间？』

「欸，睡睡，你觉得对于你们而言，以及对我而言，最应该避免的状况是什么？」

『……是《终焉（GAME OVER）》的启动。』

「没错。比起我无法持续现在的生活，比起我的死亡，更应该避免那个状况——我完成之后，那个也跟着苏醒的最坏结果。不过这个结果不见得一定与我的秘密曝光有关。」

『……？』

「就算被发现我是【■■（邪神）】，也只要逃出王国，躲藏起来就好了。如果你和我在一起，即使离开结界，也几乎可以抑止■■■■■（资源的吸收）。再说只要对方不是〈主宰〉与〈创胎〉，你就会帮我处理各种危险对吧？因为对你而言，重要的是在你们达成目的之前，不让那个醒过来。」

睡鼠也能接受特蕾莎的说法。在【邪神】的伪装之下，至少职业技能是无法发现的。

〈DIN〉等情报机关也在管理AI的掌握中，隐匿行蹤的手段要多少就有多少。

『你这么依赖吾辈还挺令吾辈在意的，不过……这么做可以吗？』

睡鼠回问说自己要离开土生土长的王国与家人的特蕾莎。

「可以，我觉得这样才是为了彼此好。」

特蕾莎以隐约有些开朗的表情这般答道。

『…………』

睡鼠没有问「彼此」指的是谁与谁。

『……也罢，幸好这次没有变成那样。』

以结果而言，没有人会乱说话了。特蕾莎的真实身分不会外流。

「是啊……但无论如何，时候也差不多到了吧。」

『如果以搜索【邪神】为目的的人出现了，说不定就代表着已经到极限了。』

「以王国来说，【■■】的威胁只记述在民间故事里，但其他国家好像就不是了。抑或是睽违数百年出生了呢？〈原型系统（职业的管理者）〉会将包含〈■■（终焉）〉在内的情报，提供给拥有不应现世之才的高端者。就算想将我找出来杀掉也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