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 路西斯·福尔摩斯
我生于英国伦敦。
父母并非资产家,亦非贵族,但也不是贫民。
虽说如此,他们也绝不普通。
父亲是专门处理未解决事件的徵信社经营者——侦探。
母亲是专门盗取美术品的窃盗犯——怪盗。
我是侦探与怪盗生下的孩子,这并非玩笑话,而是纯粹的事实。
父亲就像推理小说里的主角,是位能解开未解决事件之谜的名侦探;母亲则如同电影与古典小说般,是名在世界各地暗自活动的女怪盗。
父母彼此的家族在前几代就一直持续侦探与怪盗的工作。我听说福尔摩斯这个姓氏,是父亲的曾祖父开始从事侦探业时,仿效世界最为知名的名侦探更改的。
他们两人是在何处相遇,进而结婚,而有了我这个小孩,到现在还是永远的谜。
以前当我问父亲「你不逮捕妈妈吗?」时,他回答我「侦探的工作并非逮捕犯罪者,而是让真相水落石出」。当时我觉得很奇怪,想着「是这样吗?」。
另外母亲在盗取美术品并玩赏完毕后,就会在一个月内返还。若还要加以补充,就是若持有人是以非法手段获得该美术品,她大多会交还警察。
母亲曾说过「怪盗的工作是偷窃,而不是卖掉物品」。她窃盗的目的似乎并非为了金钱,而是窃盗本身就是目的。若要说句真心话,我当时觉得怪盗不能算一份工作。
他们两人都喜爱自己的工作并埋首其中,我们家三个人很少聚在一起。
也许是因为双亲都是发挥自己才能并活跃于其领域的人物,他们两人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察觉了一件事。
——路西斯拥有超乎想像的才能。
洞察力、观察力、想像力、灵巧度、运动神经,以及外貌。
这些是侦探所需的才能,也是怪盗所求的才能。双亲都向我挂保证,说我继承了两者的才能,而且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于是,如前所述,热衷于自己本行的双亲,开始思考起来。
——若这样的才能无法发挥,实在太可惜了。
——希望他能发展侦探(怪盗)的才能。
——然而也不能忽视爱妻〈夫〉的愿望。
所以两人有了个提议。
他们轮流对我施予英才教育。
父亲教授观察的手法、读唇术、世界各国的语言与风俗习惯,以及人类的心理。
母亲传授解除机关的技术、找出人类视觉死角的方法,与魅惑他人并加以操纵的手腕。
以及两人一同规划的基础学习与身体锻炼。
在我尚幼时,将这些技术传授给我就成了决定事项。
不过双亲从未要求我将来要当一名侦探或是怪盗。他们在我还小时,就说过好几次「我们会培育你的才能,但要过着怎样的生活得由你自己思考」。
说到底,在他们授予我这些技术时,我未来的职业大概就是锁定于侦探或是怪盗了,但也不知算是幸还是不幸,我一点都不觉得学这些功夫是件辛苦的事。
到了今日,我才能冷静客观地回顾人生。仔细想想,既然从我懂事时就被如此教育,那样的生活自然就成了普通的情况,并化为自身的基準。
所幸英才教育中也要学习一般常识与社会学,以及「国内的普遍价值基準」,因此我才明白自身的基準与世间一般情况有所差异。
我理解自己身处的状态绝称不上普通。
即使如此,我经思考后,还是得出了最终结论:『在我家,这样就是普通情况,在有不同价值观的对象面前,就配合他说话,掩饰过去就好了。』看来我真的是父亲与母亲的孩子。
就这样,我从五岁起接受长达十年的英才教育,几乎吸收了双亲拥有的一切技术。
我也透过自主学习的方式获得其他知识,我这时的综合能力应该已经胜过了双亲。
到了再过几年就将成人的一年,正当我开始想着「到时我会选择什么样的未来呢?」时,发生了一件事。
——双亲于空难事故中身亡。
那次他们罕见地一同出国,当时飞机坠落的消息传了过来。
我对双亲的死亡感到悲伤,不过同时也冷静地思考「他们两人会因为这种小事死掉吗?」。我并不是想否定现实,而认为凭双亲的能力,即使飞机坠落,他们应该也能平安无事地脱险。
然而到了隔天,我看到新闻报导,数名孩童穿戴着降落伞与救生衣在海上获救。
每一位孩童,都曾经坐在那架令我的双亲亡故的飞机上。
在新闻的採访影片中,孩童们表示「一位很高的叔叔和一位漂亮的姐姐帮我们装了降落伞」。
于是我就明白了。看来我的双亲将可能性赌在让孩童们从坠落的飞机中存活,而非让自己逃生。
虽然我有种心情——「希望他们为了将被留在世上的我着想,优先保护自己的性命」,但同时胸中也有些许引以为傲的感觉。
对双亲能做出这种行动的尊敬之情,涌现心胸。
不知为何,泪水也落了下来。
双亲去世之后,我处理好身边的事情,鬆了一口气。
双亲已教导过我办理各种事务的手续与手法,因此我能毫无问题地继续使用现有的土地、宅邸与财产。
若只有我一人,这些东西可以让我无拘无束地生活,直到死亡,但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是的,我……我…………?
「…………啊。」
就在这时,我……终于发觉了。
现在的自己——对于未来没有任何愿景。
我学到了双亲教授的所有一切,甚至被誉为天才……却傻到于此时才发现这件事。
我遵从双亲的教诲,磨鍊自己的技术,并受他们疼爱,我安于这样的生活……自己却从未做过任何选择。
我总是沿着双亲铺好的道路行走,并克服他们提出的课题,以这样的方式生活至今。
所以,我完全没有靠自己选择生存方式的经验。
纵使未来总有一天会到来,也是「总有一天」,并非「现在」。
过去都是懵懂地想着未来的自己将会作出选择,现在的我却没有任何引路指针。
在双亲的爱护中被动地活过来的我,没有任何「想得到这种结果」的未来蓝图。
「我……以后到底该怎么活下去才好?」
简直像孤身一人被丢弃在荒野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