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崎在纱将写个不停的铅笔置于桌上,大大伸了个懒腰。
「…………呼。」
接着彷彿要将体重压在抱枕上似的往后仰,看了墙上的时钟一眼。现在是下午两点五十分,大约距离开始写作业之后一个小时。
「咦,你作业写完了吗?在纱。」
等在纱一坐正,对面的同班同学植堂美鬚鬚大显惊讶。
「嗯……写完了。」
「唉……你手脚真快。」
话刚说完,美鬚鬚便用手指卷着肩上的头髮,撒娇似的继续说下去。
「……老师,我有问题想寻求解答。」
「……哪一题?」
「这里,第五题。」
「呃,这一题呢……」
在纱拿起抱枕,走到美鬚鬚旁边,看着教科书为她讲解。
在纱总是趁白天就写完老师出的假日作业。虽然算不上做事方针,由于美鬚鬚知道在纱有这个习惯,只要假日到鹰崎家玩,她一定会顺手带上书本和作业。
「啊、原来如此,要这么解啊。」
「嗯……没错。」
「谢谢你,在纱。我就卡在这里呢。」
美鬚鬚说完便露出微笑,再度拿起铅笔,在笔记本上写了起来。看着此景的在纱浅浅点了点头,撑地起身。
「嗯?在纱你怎么啦?」
「嗯,反正你也快写完了,而且时间刚刚好,所以我想泡茶喝。」
一听到在纱这么说,美鬚鬚拿着铅笔的手立刻交握,双眼发出光芒。
「这是个好提议。呃、我也来帮忙。你还得準备茶具吧?」
但在纱却张手制止想站起来的美鬚鬚,短短说了一句「不行」外加摇头拒绝。
「你得专心写完作业。……假如不专心写完,我就不给你点心吃哦?」
「欸欸……」
美鬚鬚夸张地皱眉嘟嘴,不情不愿地重新看向笔记本。在纱满足地点点头,转身走向房门。
房间摆设很自然地映入眼帘。在这个由浅色系壁纸与木质地板打造、约莫六张榻榻米大小的空间里,摆放了床铺、书桌、衣柜和一张矮桌。在房内各个角落,还有许多可爱布偶看着她们两个。在纱自己买的布偶佔了两成,驱真送的布偶则佔了八成。
正当在纱即将握住喇叭锁时,突然想起什么的美鬚鬚出声问道。
「话说回来,驱真小姐今天上哪去了,不是说今天休假吗?」
「啊……的确是休假。」
在纱转头回答,还搔了搔脸颊。
「不过今天好像……有很急迫的工作要处理。」
「哦……她果然很忙碌呢。」
在纱带着苦笑离开房间,往一楼走去。她直接穿过客厅,来到厨房。
「呃、我记得……」
在纱稍稍伸长身子,从厨柜内拿出一个四角形罐子。打开一瞧,里面放着许多形状与在纱印象相同的饼乾。
接着从餐具柜里拿出点心盘,将饼乾漂亮地摆在上头。
「…………」
……盘子看起来空蕩蕩的在纱,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不是因为点心太少而叹气,只是看着原本该摆上三人份饼乾的盘子而稍嫌遗憾。
老实说,在纱、美鬚鬚与驱真今天原本要三人一起度过喝茶时光。儘管驱真会刻意不在念书时跑进房间打扰她们,但只有休息时间例外。
话虽如此,在纱却不打算对理所当然的事情有所抱怨。她早就做好身为苍穹园骑士侄女的自觉与心理準备。当下驱真正为了保护苍穹园天空而卖力工作,在纱不能因自己耍任性而耽误正事。
在纱轻轻叹息,在水壶中装水并点火加热。水没有装很多,很快就能煮沸了。为了趁早将茶準备好,她赶紧取出茶壶与茶叶。
「…………」
此时,她的手指在柜子里的两种茶叶前停了下来。在纱轻轻摇头,取出右边的袋子。
红茶的风味因产地而异。因此,鹰崎家经常备着在纱与驱真爱喝的两种茶叶。不过,平时驱真会刻意只泡在纱喜欢喝的红茶就是了。
这些细微因素又让在纱想起驱真,还发出叹息。
「……哈哈哈。」
不管理性如何压抑,她就是停不了这些举止。在纱苦笑着,将茶叶放进茶壶里。
◇
当下,假如被问及驱真的心情好不好,保证大多数人的回答是「不好」。
倘若回答她心情好,那个人就必须磨练分辨气氛的能力了。至少她对周围的人不抱着正面情感。驱真全身散发出来的不悦气场就是如此明显。
在驱真眼里,和在纱共度的假日可是难以取代的幸福时光。可是这段时光却突然没了,驱真当然会心生不满。
话虽如此,今天的事情却不能推掉。驱真抬头环视四周。目前有将近三百名骑士集合到骑士团总部第四演习场来了,而且身旁还停着他们的爱机。
是的。这里是苍穹园武斗会第一次预赛场地。
目前集合于此的骑士并非所有参赛者。由于集合所有人会影响到日常任务的关係,因此第一次预赛分成好几天举行。说到鹰崎小队,薰和沙纪分别在前天与昨天参加过预赛,同时也漂亮地通过了;再加上担任后卫的三谷原和美荣并没有参赛,迟迟报名的驱真反倒成了最后一位参赛者。
即便事前找沙纪和薰问过预赛内容,但每天的课题都不一样。想想也是必然的,万一课题相同,对越晚参加预赛的骑士越有利。
此时。
「嗯?」
不经意被人拍了一下肩膀的驱真回头。
紧接着。
「………………」
面无表情的驱真挥出穿上天驱机关的拳头,朝犯人头部敲了下去。
「痛啊!」
拍了驱真肩膀的男性——卫二按着头往后倒下,在地上挣扎了数秒才顶着泪眼站起来。
「你、你在做什么啊,驱真小姐!」
「有苍蝇。」
「咦、咦咦!真的?」
卫二再度摸摸自己的头,对驱真深深低头鞠躬。
「对、对不起!你明明帮我赶跑苍蝇,我的口气却这么差——」
「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有。」
驱真说着说着,从鼻子吐出气息。就在此时,她的眼光停留在卫二的天驱机关上头。乍看之下,他的配备也是装着型。卫二身上正穿戴着细分成手掌、脚掌、手肘、膝盖、躯体,宛如防身护具的天驱机关。此型号为豪泽尔式。就算它远比驱真的默克浩兹式容易操作,也不是一介菜鸟能驾驭的型号;况且他的武器不是枪,而是刀剑型空装,明显是偏重近距离肉搏的装备。
「……若是为了耍帅而选择天驱机关,当心受伤。」
「呃啊、不,其实没那回事。是我不擅长操作搭乘型。」
「哼、算了,我才不管那么多。」
驱真说完便不甩卫二。她才不管谁会在预赛时落选。
此时,大型车辆的声音从远方逐渐接近。看过去便见到四台巨大的箱型机械,扬着尘烟往演习场开了过来。
它们停在广阔的演习场四个角落,车体同时稍稍往场内倾斜。
「……这是什么?」
广播喇叭在彷彿回答驱真自言自语的时机点传出声音。
『呃~~啊~~测试测试。好,没问题。苍穹园骑士团战技演习竞技大会第一次预赛即将开始。』
四周聚集的骑士们开始紧张起来。苍穹园天空守护者们散发出敏感的气氛,令四周一片寂静。
『哈哈,哎呀,大家别那么紧张。放鬆一下吧,放鬆一下。那么,我即刻为大家说明规则。呃~~请问各位有没有看到演习场四周那些像大箱子的机械?』
所有人一同前后左右地看向那些陌生机械。
『这是由技术开发局构思的新型发射装置试作品。简单说明的话,它是可以从箱子上方一次发射五千发弹头,瞬间製造出弹幕的优秀装置。在空兽下降到地表附近时,它一定很可靠吧。』
听到广播的这番说明之后,现场传出许多「哦~~」的感叹声。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大家就是知道声音的主人非常兴奋。也许是隶属技术开发局的骑士吧。
『至于预赛内容,就是请大家乘着天驱机关升空,然后躲避弹幕攻击。啊啊、不不不,这次我们用的是漆弹,很安全哦?』
解说者以玩笑口吻说道,现场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毕竟大伙刚听完发射装置的性能讲解,要成功躲避弹幕的难度可想而知。
『等时间结束,我们会检查各位身上的漆弹痕迹。由于分数视中弹部位而定,分数低的人可以进入下一轮预赛。身体为五分,双手与大腿为三分,肢体末端为一分。啊、对了,假如头部中弹的话,一发就淘汰啰,请大家当心点。
呃、时间到了吗?那么,现在请各位升空……啊、高度限制为两百公尺,範围则仅限于演习场内。超过限制範围将当场失去资格,请各位注意。』
说完这些喇叭就关掉了。
驱真将手放到嘴边,轻轻哼了一声。
「怎么了吗?」
驱真无视獃头獃脑的卫二,环视四周。她迅速把四周骑士们使用的天驱机关型号看过一遍……搭乘型佔九成,装着型仅佔一成。
此课题儘是对驱真不利的条件。
装着型天驱机关确实比搭乘型灵活,想避开漆弹并非难事。然而预赛的计分方式却仅仅规定身体部位而已,不管天驱机关被打得多惨,仍不会计算伤害。既然如此,以天驱机关当挡箭牌的战术是可行的。
另外,在装着型使用者之中,驱真算是个特例。一般骑士会像卫二一样,手持某种空装应战;不过以近距离格斗为主的驱真,武器却是自己的手脚。换句话说,她光是挥撞漆弹就得扣上一分。
「……简单来说,我只能四处闪避了。」
驱真稍稍低头,轻声说道。
每波发射的漆弹为五千发。不,另外还有四台同时发射的可能性,令她无法乐观以对。驱真握紧拳头,启动天驱机关的「浮」并踢了地面一脚。
「呵呵呵呵。」
还没等预赛的说明结束,槙奈的嘴角便扬起笑意。虽然骑士们为了不漏掉任何讯息,拚命倾听那带有杂音的广播,但槙奈却没有听完的必要。
理由简单至极。因为槙奈事先拿钱贿赂执行委员会,提早得知预赛内容了。
没错,一切全是为了让鹰崎驱真在预赛时落选。
即使手段卑鄙无比,若是以正常方式进行预赛,驱真保证通过考验。想必她还会拿下将近第一名的成绩吧。
为了让驱真在预赛就品尝到落选的屈辱滋味,槙奈必须从中作梗。为此,事前知道预赛内容正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槙奈已经找出这次预赛的系统死角,也準备好有效的妨碍手段。她在腰包中翻找着,腰包里放了些约莫乒乓球大的球。只要丢到目标上,它的外壳就会破裂并溅出颜料,也就是人称的彩色球。另外,它还是外壳特别易碎的特製品。
本次预赛采计分制。若身体在规定时间结束时沾上颜料,就会被记分。
假设被人刻意使用颜料与漆弹相同的彩色球砸到,只要附着的颜料成分相同,分数自然会加算上去。
「呼呼、呼呼呼。」
她知道自己笑得很诡异,但就是停不了。
假如有彩色球突然从意外方向飞来,即便是鹰崎驱真也不可能全数躲过。
目标当然是一发淘汰的头部,就选择难以防範的后脑勺吧。
一想像驱真因遭人暗算而当场愣住的表情,槙奈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
当下,有将近三百位骑士搭乘各种天驱机关,停留在骑士团总部第四演习场上空。「停」是让天驱机关静止于空中的基本功能。
「啊~~真是令人紧张呢,驱真小姐!」
把剑扛在肩上又兴奋说话的卫二,被驱真赏了一记白眼。
「……别跟着我。烦死了。」
「为何这么说?我只是想保护驱真小姐而已!」
「没那个必要,快点消失。」
驱真冷冷说道,把注意力放在下方那四台发射装置上。发射时它会不会出现某些徵兆?既然不清楚,鬆懈心防非上上之策。虽然身旁的卫二依然嚷着些什么,但驱真却完全不予理会,只顾着绷紧敏感神经。
炮击前并没有出现汽笛声、信号等亲切的提醒。左前方发射装置毫无前兆地发出嘶吼,数不清的漆弹同时朝众人射了过来。
「!」
「哇啊!」
驱真瞬时启动天驱机关的「翔」。她一边往上空退去,一边寻找漆弹之间的缝隙。等来到规定的两百公尺高度后,某些漆弹的动能出现衰退,导致缝隙越开越大。驱真一个翻身,灵活穿过这波弹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