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淪落為偷窺狂的我

一早我们在羽田机场集合，搭飞机约一小时后，到达了。新千岁机场。(译注：位于北海道千岁市。)

「呜哇，好冷……！」

刚下飞机，我就因在十一月上旬的东京无法想像得到的隆冬低温而发起抖来。但是啊！

「哼哼哼……」

由于早已预料到这点，我一边走在通道上，一边从鼓鼓的手提袋里拿出寒冬用的大衣。没错，在秋季山中尝到苦头的我，这次没有疏于做好防寒措施。人类就是因为懂得学习，所以才能成为人。

出于一下就得意忘形的坏习惯，这种小事就让我陷入彷佛干了惊天动地的大事般的心情。

「儘管来吧，北方大地啊——！」

身体完全暖起来后，当我恢複了精神，觉得现在就算要我到河中空手捉鲑鱼我也不会犹豫时，我的目光停留在一张横穿过我的视野的郁闷面孔上。

那是穿着时髦T恤、学生服与培裤这身装模作样打扮，正在瑟瑟发抖的一晶。

「嘿，一晶。」

趁着这个好机会，我摆出从容的表情呼唤他。

「成、成道……」

如此嗫嚅的嘴唇发紫，正在微微颤抖。平时那个轻浮男的面容已不复见。

「哎——呀，原来是一晶啊。我还以为看到蟑螂了呢。那些家伙不耐寒，所以并没有在北海道栖息喔，你知道这件事吗？这根本就是现在的你嘛——！老师一直强调『北海道很冷」，

你都没有在听吗——！」

「你、你这混蛋——……」

一晶满脸不甘心地瞪着我，不过他现在似乎没有力气做出超越这个程度的事情了。

「成道，你给我记住——！之后我再回敬你——！」

就连撂下这句话跑掉时，他也用高抬腿跑法试着让身体稍微暖起来。见识到他那令人鼻酸的努力，我独自窃笑。

「……哎唷，成道同学真是的。」

这道声音让我惊讶地回头看向后方。

「你明明不用故意跟佐佐同学说那种挑衅的话呀。」

微笑着这么说的人，是将围巾在毛衣外围了好几圈的絽美。

「……嗯、嗯啊。」

我不小心慌乱了起来，无法做出正常反应。看到举止怪异的我，她稍微垂下眉毛。

「文化祭那时候很抱歉。我会恢複平常心的，所以这趟旅行中，大家就一起开开心心地玩吧？」

「嗯、喔。」

像现在这样跟絽美正常对话，已经是睽违已久的事了。就算在她决定加入同一组之后，也都是在讨论自由活动的计画等等，没有两人独处的机会，再加上会有种莫名的在意，导致我现在处于甚至不敢跟她视线相交的状态。

「……圣☆重的学生，拿到行李后就去出口集合！」

当我傻在那里时，另一头传来真弓老师的声音。我们现在走到了託运行李的提领处。我依言领到行李并往前走后，就看到学生们都聚集在连接着外头的玄关前空间。

「……全员到齐了吧。那么接下来开始说明今天的行程。」

那种东西就算现在不说，我们也都知道的说。根据旅行手册，离开机场后就会先吃午餐，下午在札幌市内观光过时钟台等等之后再前往旅馆。我肚子刚好也饿了，真想快点搭巴士移动。详细说明等到达午餐会场后再说不就好了。

我这么想着，于是把级任导师们轮流进行的说明全当耳边风，却被最后说明的真弓老师的一句话突击个正着。

「那么，解散！到旅馆的路上千万要小心，不要迷路了。」

「咦！？」

怎、怎么就这样把我们丢着不管了啊！

「怎么了，成道同学？我们赶快走吧。」

被絽美这么一说我才回过神，发现同组的众人都已聚集到我身边。

「你獃獃地杵在那做什么呀。快点把包包放在那里，出发前往市内吧。」

莉子大小姐伸手指向门外。外面停着一辆大型观光巴士，学生们将庞大的随身行李放在巴士旁之后就陆续离去。

「……咦？接下来不是要搭那辆巴士移动吗……？」

「你在说什么梦话呀，你这样也算是组长吗？」

「不，这是因为濑木在整体说明会那天请假，或许就是这样才会导致他还没有掌握到状况。」

「这根本无法当作借口。如果有仔细读过手册的话，上面明明就有写。」

虽然黑川帮我缓颊，但莉子大小姐还是无法接受，而我只能一个劲儿地缩起身子。

「听好啰？接下来的六天内，我们要以小组为单位观光。事先写在旅行手册上的观光景点，就是我们一定得走访的地方。每个地点都各有一个『确实去过了」的印章，而我们就是必须收集这些章再回到旅馆。」

「也就是说……就像。定向越野一样吗？」(译注：一种根据地图与指南针到达检查点并留下纪录，最后再以此评断成绩的运动。)

「没错。不过重要的是最后要在集合时间前抵达住宿地点，绕完整圈的速度则不问。只有在没收集到所有指定地点的印章时，才会在情侣考试的分数里扣掉没集到的印章的分数。跟文化祭这种加分活动相反，毕业旅行是扣分活动。」

「原来如此……我了解了。」

当我因为这段仔细的说明而感到惶恐时，莉子大小姐更加用力挺起胸脯。

「然后呢，在最后一天有个情侣考试的预备投票，要写下希望能在圣诞节约会的对象并提交出去。」

听到这句话，整个小组的气氛稍微紧绷了起来。

「只能写上组员中的其中一位异性。你要在我们三人之中，选出一个人写上去喔。」

或许是错觉吧，就连莉子大小姐也显得难以平静地视线乱飘，我想用艰角余光窥伺絽美的模样。接着，我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喂，我说你们！」

我这么喊着，然后把黑川跟石田拉到角落。

「怎么了吗？」

「干嘛啊，成道。」

对着一脸讶异的两人，我说：

「我满脑子都想着自己的事情，所以没有顾虑到你们……」

「你不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吗？」

「你说得这么严肃，究竟是怎么了？」

「……你们得选我们这组的女生，这样没关係吗？」

没错。情侣考试当然也跟这两个家伙有关，黑川甚至还是为了情侣考试才会选择这间学园的。但是这些女性成员们根本只是在临海学校分组时，由以维纳斯为目标的我邀请入组的两个人，再加上为了跟我抗议而临时加入的莉子大小姐所构成的阵容。

然而，黑川一脸泰然地点头。

「不要紧啊。而且若是这些成员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也算熟。」

「可是如果是为了情侣考试，有那种长得像。鬼瓦*般的女孩在的小组比较……」(编注：鬼瓦是指安装在屋顶四角、有兽面花纹的瓦片。)

「不，没关係啦。就跟我之前说过的一样，我有自知之明。我寄托在考试上的希望真的只有一点点，而且我也不认为那会在现实中实现。更重要的是，只要能跟濑木还有大家开心共度，我就很髙兴了。」

「黑川……」

这么好的人却无法得到幸福，这样的世界绝对有问题。话虽如此，现在我能做的一顶多只有祈祷在天文观测时，会有颗落下的小陨石砸到黑川的后脑勺，让这家伙令人绝望的美感奇蹟般地恢複正常。

「谢谢你……顺便一问，石田，你也不在意吗？」

「对啦。是说成道。你不知道吗？我们可是相当受到男生们羡慕喔？能独佔这么多本年级顶尖的美女，哪有人会觉得不满啊？」

「呜嘿……」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真的是这样。她们全都是我们这种处男髙攀不起的女神般的成员。话说，我竟然能产生这样的想法，看来我应该可以认定我的自恋病已经痊癒得差不多了吧。

「喂，你们在做什么呀？」

此时在女生们之中，看起来已经等不下去的莉子大小姐高声问道。

「快点移动吧，太阳都要下山了啦。」

「知、知道了」

于是，我们决定前往指定的午餐会场。我们先搭电车前往札幌站，转搭地下铁后，在冠上们目的地之名的圆山公园站下车。

「……不过午餐会场竟然是公园，到底会供应什么样的餐点啊。」

走在宽广的道路上，我的心早已奔向午餐的内容。

再怎么说，这里可是传说中的北海道，是渔业、农业、酪农业都能尽情发展，当百货公司举办乡土展时必定会有大批主妇蜂拥而至的日本第一美食地带。

「你还真的没有读过手册耶。」

对于难得不是因为性方面的妄想而偷笑的我，莉子大小姐这么说。她的语调比起讶异，已经更接近佩服的感觉了。

「……你的意思是？」

「中餐是这个啦。」

她这么说着并出示给我看的，是她提在手上的侧背包。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疑惑地想，她为什么不把这么大的行李放在巴士那边。

「啊，莉子，我来拿啦！抱歉从刚才就一直让你提着。」

「我也一样，抱歉我没注意到。」

「不用，没什么关係。」

莉子大小姐如此回答慌张的絽美跟妹尾，而我眨了眨眼。

「哦哦，这是亲手做的便当吗！」

看到包包的石田独自发出欢呼。

「欸欸！？」

我惊惶失措地拿出旅行手册，翻开第一天的那一页一字不漏地阅读。

※记得由组内的女生製作便当并带过来。(附加说明)

时间表上的「午餐」旁印有米字型大小，棚外附上了这句说明。

「这东西害我们今早三点就起床了，你们给我心怀感激地吃下去。」

「不过很好玩呢！我们大家聚集在莉子家。莉子家好宽广！就像城堡一样喔！」

「那里有很多平常没办法使用的食材，让我忍不住都兴奋起来了。」

连妹尾也双颊泛红，有点兴奋地这么说。

总觉得放下心了。自从发生绺美那件事后，我一直对毕业旅行感到不安。这并不是要找藉口，不过我之所以没有仔细看旅行手册，也是因为当时我完全不是处在期待去旅行的心境，因此我没想到现在竟然能像临海学校那时候一样一团和气。

不过妹尾到底是用什么魔法把絽美邀进组里来的呢？让我跟莉子大小姐都举手投降的事情，她似乎非常轻易就达成了。

「……怎么了吗？」

我跟回过头来的妹尾视线交会，这下才注意到自己一直盯着她看。

「啊，没事。」

我窥伺着前方的状况，看到絽美跟莉子大小姐看起来聊得很开心。

「……太好了。絽美的事情多谢你了。」

「不会。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对着小声这么说的我，妹尾也耳语般地回答，并露出微笑。

圆山公园是个绿意浓厚且开阔的地方。此时正好是枫红时节。人潮颇为众多；但是在这几乎令人全身僵硬的剌骨冷空气中，在宽广的草地广场上铺开防水布的几乎都是穿着圣☆重製服的小团体。

「不过到达的人没有想像中的多哩。」

「因为并没有规定要什么时候来啊。基本上手册里的时间表所写的流程是推荐路线，不过我想也会有小组考虑到人潮拥挤的问题而在札幌站下车，先行前往时钟台或红砖厅舍。」

「该不会在机场解散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吧？」

「是啊。因为这是一趟自由度很髙的毕业旅行。」

「哦，真像圣☆重的风格。」

听了黑川的说明，我总算理解了。

「先别管那些了，我们赶快吃饭吧。」

石田的催促成了开始信号，我们高高兴兴地铺开塑料布，在上面围成一圈坐下。

「我们开动了——！」

所有人异口同声地说完，就把像多层便当盒一样层层叠叠的便当盒分开，伸手红开便当盖。

没想到竟然能吃到女孩子亲手做的料理，不用说，这当然是在临海学校后就没再体验过的。光想到这些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们为我们早起做的便当，我的情绪就髙昂了起来。

「哦哦……！」

我打开的那层是配菜区。看起来像法式料理中的前菜(我没吃过那种东西就是了，所以这是我自己想像的)的各色美丽菜肴整齐排列在内。

「这是油封鸭肉喔。旁边的是真鲷法式冻派。你就淋上装在这边的容器里的海胆酱汁品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