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話 紅色結晶

「嗯，阿尔法雷亚原来有这种地方啊？」

我们从那杜夏的村子出发，抵达阿尔法雷亚后，脚步缓慢地前往苏娜所说的研究所。

不同于阿尔法雷亚平常所见的街道，听说这附近有许多研究机构，商家开始减少，显得有些冷清。

「呃，印象中是在这附近……喔，有了，在这里。」

苏娜摘下鸟面具，边走边专注地观察四周。

可能是因为几乎没有人通行，要找出许久没有造访的建筑物，靠双眼似乎比较妥当。

即使如此，并非没有我们以外的人，碰到的每一个人毫无例外地几乎都会回过头看向苏娜。虽然我感到佩服，但按照这样的状况，要是没有戴上面具，反而会对生活造成不便。

这件事先摆到一边，让苏娜停下脚步的「研究所」比四周的建筑物更加雄伟。

我环视四周确认了一下，彷彿要让这栋建筑物格外显眼，附近没有会让人混淆的建筑物。

「……好大。」

「毕竟算是国家直属的研究所。虽然几乎是用来收藏书籍与资料——不晓得莫妮卡在不在。」

应该是苏娜朋友的名字吧——她低喃着那个名字，接着毫不犹豫地按下研究所入口设置的门铃。

国立的大型研究所，这个头衔听起来让人畏惧，但没有事先预约就直接登门找人……这名少女或许是个大人物。

门铃应该是被施以共鸣的魔法，虽然只有发出传不进研究所的微弱音量，但没过多久入口后方的门扉打开，出现一名少女。

少女约莫十五六岁，有着在精灵中相当罕见的黑髮，让人印象深刻。

少女娇小的身体穿着轻盈的长袖装束，摇曳着漆黑的长髮走向我们。

「请问有什么事？今天应该没有安排访客才对……而且，你们是什么人？有準备可以证明身分的文件吗？」

少女在紧闭的铁栅栏前停下脚步，一脸困惑地观察着我们。

一脸困惑——虽然这么形容，但难以置信的是，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我之所以这样形容，是因为勉强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得出变化。

然而，从她询问我们的身分这点来看，应该​​不是苏娜的朋友。

从年幼的外表来看，应该​​是这间研究所的帮佣吧？

应该可以拜託她帮我们引见「莫妮卡」吧？正当我默默担心这件事时，苏娜发出宛如乐器的轻快声音。

「讨厌啦，莫妮卡，是我啦，苏娜。难不成你忘了我？」

没想到眼前的少女正是「莫妮卡」，既然如此，她应该会为了久别重逢而感到惊喜吧。

难不成是苏娜单方面认识对方？将我的疑惑打碎的是黑髮少女——少根筋的一句话：

「……你是苏娜吗？原来你是精灵啊。我还一直以为你是新品种的亚人。原来那个是面具吗？」

「咦？真过分耶，不过我的确是第一次在你面前露出真面目。」

看着两人有些脱线的互动，我感觉名叫莫妮卡的这名少女是个有些古怪的孩子。

不过这一点苏娜也一样——应该说，我们也一样。

有着老人灵魂的精灵少年。

偶尔会显现出破坏冲动的精灵与魔人的混血少女。

总是戴着鸟面具的精灵少女。

以及将戴着鸟面具的少女当成是新品种生物的研究员。

……每个人真是各有千秋啊。

不知道这是我第几次忍住不去叹气。

突然感到疲累的我垂下了肩膀。

「……那么，这些人是？」

名叫莫妮卡的少女询问我们的身分。

似乎解开了她对苏娜的疑惑，但与我们无庸置疑是初次见面。

抱有某种程度的警戒也是情有可原。

「嗯，喔，我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正在进行武者修行的斯拉瓦，以及他的朋友雪莉露。我曾经跟斯拉瓦交手，结果是我输了。」

「你赢了苏娜吗？从外表来看似乎还很年轻，真是了不起啊。」

配合着苏娜的介绍，我跟雪莉露两人低下头示意。

少女的表情与声音相反，比雪莉露还要缺乏表情变化。

虽然有张可爱的脸孔，但宛如戴着面具。

莫名给人一种与苏娜成对比的印象。

露出脸庞却没有表情变化的少女，以及隐藏着脸却感情丰富的苏娜。这两人究竟是如何认识的？也让我产生了好奇。

「……哎，好吧。既然是苏娜介绍的人，我也没必要拒绝。反正一定是带来什么麻烦事吧，详情到里头再说。」

名叫莫妮卡的少女指着门扉，然后独自打开了门。

门扉恐怕有被施以魔法。当我们穿过门扉时，门扉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下径自关了起来。

我一路跟随着那头摇晃的黑髮踏进研究所中，儘可能保持冷静，左右环视着这道长廊。

内装看起来砸下重金，沿路上出现好几扇门，代表还有其他房间。

可能是重视机能性的关係，没有任何装饰的长廊给人平稳的印象，让我产生好感。

……可是，跟我原先想像的不一样。

因为是国立研究所，我以为会有许多身穿着魔法装束的研究员忙碌穿梭。

这里甚至感觉不到人的气息。难不成所有人都出去了——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要怎么解释这个状况。

莫妮卡不晓得有没有察觉到我的疑惑，只见她维持一定的步伐行走着。

走了一阵子后，莫妮卡在一扇格外雄伟的门前停下脚步，并打开门请我们入内。

「到了。你们就在这个房间说明吧，请自由挑选位置坐下。」

……从外观来看，类似杰司达宅邸的餐厅——应该说这里就是餐厅，不过地点哪里都好。

苏娜第一个走进去，在最近的椅子上坐下，我跟雪莉露也模仿她，挑选旁边的椅子就座。

莫妮卡确认我们已经坐好后，将对面的椅子拉了过来。

「老实说，本来想带你们去接待室，但那边有点狭窄。好，那么首先容我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作莫妮卡·雷菲尔特，是这间国立生物研究所唯一的研究员。」

莫妮卡挺直着背脊，没有停顿地说完后，轻吐了一口气。

……刚才的感觉果然没有猜错。

找不到人的气息时，我还以为我的功力退步了，看来是我多虑了，顿时放下心来。

可是，国立研究所竟然只有一位研究员。

这件事反而更加让我好奇。

「这孩子虽然是这副德性，但非常有才华喔。研究所充其量只是名称，其实是国家为了资助这孩子，而为她盖了一间名目上的研究设施。虽然名叫生物研究所，但主要从事魔法道具的开发工作。啊，生物研究也算是这孩子的兴趣。」

「讲得真难听，我还是有从事名实相符的工作。」

我因为困惑而差点要歪起头，多亏有苏娜的解释，让我免于出糗。

嗯，是国家为了资助这名少女，而在名目上设立的研究设施。这的确非同小可。

「我也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我叫苏娜·艾尔贝，是那杜夏的空见。」

「我晓得……虽然想要这么说，但这是第一次看见你的真面目，你意外地容貌端正，让我感到有些惊讶。」

口头上说感到惊讶，但莫妮卡的表情与声音都没有变化。

实际上，我第一次看见苏娜的长相时也吓了一跳。

但毕竟这两人同样都是女性，或许不足为奇吧。

我观察着一下像是朋友、一下又不像朋友的这两人，突然苏娜与莫妮卡的视线集中在我身上。

意思是接下来轮到我了吧。

好，怎么办才好呢。这个名叫莫妮卡的少女，以精灵来说，年纪应该比我大吧。或许要保有最低限度的礼仪。

「敝人是斯拉瓦·马歇尔。在武者修行途中有幸认识苏娜，因为意气相投而一起行动。」

「那你肯定很辛苦吧。嗯，请多指教……苏娜，怎么了吗？」

似乎是被我的敬语戳中笑点，苏娜拚命忍着涌上的笑意。

……有什么好笑的。哎，我自己也感觉有点不自在——但有礼貌地对待第一次见面的人，并不是奇怪的事啊。

「唔唔……不，因为感觉有点新鲜。」

「苏娜真奇怪。那么，另一位——」

话虽如此，可能是习惯苏娜这个人了，莫妮卡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比起这个……莫妮卡意有所指地注视着雪莉露。

雪莉露轻轻点头示意，用仍残留着稚气的浑圆大眼回望对方。

「我叫雪莉露·布拉姆，是魔人与精灵所生的混血儿。」

「你叫雪莉露吗？请多指教。」

话不多的两人，自然没有继续多说什么，自我介绍只有报出姓名便结束了。

好，自我介绍总算是告一段落。

终于可以进入正题了吧。我用眼神暗示苏娜。

「嗯，那么差不多可以进入正题了吧？」

「嗯，麻烦了。」

看见我的眼神，苏娜回以点头，并将放在衣服口袋中的「暗色结晶」拿了出来。

莫妮卡的眼神顿时一变。

照这个情形看来，她果然知道些什么。

请将结晶拿给我，苏娜察觉出莫妮卡的言外之意，于是用细指将结晶递给了莫妮卡。

莫妮卡接下结晶，在光线的穿透下，果然呈现混浊的色泽。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的灯光微微洒落在结晶上，将莫妮卡的银色双眸染成深红色。

莫妮卡眼中的深红色光芒，彷彿是从结晶中流出的鲜血。

「……这是『暗色结晶』吧？但我还是头一遭看到这么大颗的结晶。」

莫妮卡眯细双眼，不改其锐利的视线。

依我的观察，这是她的表情第一次出现变化。或许事态比想像中要来得严重，我从她的眼神中产生了这股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