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可恶,这做法太恶质了。再怎么样也不需要变成「那样」吧。
但我明白了一件事,血晶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以及──光太郎对我抱着何种想法。
「……我要上了。」
虽然让艾尔玛治疗了伤势,但体力与魔力都已所剩无几,我不晓得自己能撑到什么地步──但看到那个东西,我不去不行。
「师父!」
身后的艾尔玛用颤抖的声音喊道。一瞬间我怀疑是在叫哪一个人──但艾尔玛是坚强的孩子。
我瞄了艾尔玛一眼,她的视线牢牢地对準着这个矮小的少年说道。
「只有眼前的人才是我的师父、我的父亲!所以……请一定要赢!」
面对殷切的祈求,我笑了出来。
……彆强人所难啊,我差不多快到极限了。
「好。」
然而,我却这样回答。被可爱的女儿发自内心地拜託,哪有父母会拒绝的。
「斯拉瓦!」
我再次走向前方,抬起头时,这次传来的是年幼的好朋友的声音。
接着是宛如微风般澄凈的金色嗓音。
「绝对不能输喔!」
每个人都在强人所难。真是的,但我并不讨厌。
虽然感觉对方不会主动攻击,但仍不能大意。我朝身后轻轻挥了挥手,继续迈出步伐。
「……让你久等了。」
我对伫立在眼前的昏暗镜子说道。
愈看愈觉得跟那个我已经看腻的身影十分相似。过去的我要是使用血晶应该会变成这样吧。一想到这件事便让我感到十分不快,但现在不打算对这个恶劣无比的行为动怒。
光太郎……不,是塔利斯贝尔库没有回应我的声音。
而是用熟练的动作摆出了「波涛」的架势。
……果然是这样。这恐怕是──我在光太郎心中所憧憬的模样。
以登上颠峰为目标、将一生奉献在武艺上的武术家的「临摹」。
表情没有变化,对声音也没有反应,我站在摆出架势的这个男人面前。那个架势确实与我十分相似。
有种站在镜子面前的错觉,我摆出了「流水」。眼前的虚像摆出与自已不同的架势,让我有种奇妙的感觉。
然而,这不是在镜子面前检查架势正不正确,亦不是同门之间的修练。
而是人与怪物之间的厮杀──!
我对虚像摆出架势后,感觉得到虚像的魔力瞬间汹涌升起。
一股恶寒窜上背脊,那股恶寒让我的身体僵住的瞬间,虚像在视线中消失了。
莫大的魔力化为透明之刃袭向我。有种失去数秒意识的错觉,彷佛看见了自己的头在空中飞舞的幻觉。
──冷静!这种时候──「我」会怎么做?
比思考快一步,经过长年磨练的直觉找出了答案,我来不及感到疑问便先将头歪向左边。
右眼看见手刀从正上方呼啸而过──手刀会从右边扫向左边!要不是体内深处长年累积的某个东西这么告诉我,刚刚那招已经让我不在人世──!
连喘气的空閑都没有,我立刻发动「试製樱花」,蹴向地面,将身体往后一推。不先拉开距离很不妙……!
因为我比任何人都了解那个虚像,因此我马上摆好姿势。然而,我似乎欠缺了最根本的力量。
「什么……!」
我倒抽一口气,从口中发出惊愕声。
看準对手手刀挥空的空隙,我打算脱离他的攻击範围。
为了重振旗鼓,我凝聚起魔力,彻底固守反击。那是打倒魔力远胜过我的虚像的唯一方法。
……本来应该是这样。
但实际上虚像所拥有的魔力已经远远超乎了我的想像。手刀挥空后,明明还没收回手臂,一转眼间已经移动到我的面前。
「察觉」会发生什么事的我,解除了「试製樱花」,将所有的魔力集中在左手。
「唔……啊呼……!」
是瞄準身体的左迴旋踢。虽然知道却无力迴避,只能选择用防御挡下对方的攻击。
传来骨折的清脆声响,虚像的脚踢中了左手后,接着继续踢向肋骨──!
在毫无防备的半空中受到这招攻击,我像是用手指弹飞小石头般,用惊人的速度飞了出去。
虽然想要採取守势,但因为力道过于强大,甚至让我无法摆好姿势。
等到接近地面时,我做好了心理準备,在地面弹了两三次后,撞得浑身是伤,终于才回到了地面。
「~唔!」
我想要起身却无法呼吸。因为身体受到重击,肺部的气体被强制吐出,身体现在需要空气。但从口中涌出的鲜血阻碍了呼吸。
即使如此仍没有片刻休息的机会。因为我知道对方会发动追击。总比因为无法呼吸而死好,我逼迫自己手脚并用地跳了起来。
终于站了起来后,虚像宛如石像一般摆出「波涛」的架构。
「唔……!呼……唔……」
我一口气吐出阻碍呼吸的鲜血。
虽然模样十分惨烈,但只要能够呼吸,便能好很多。
我原本打算按住疼痛的侧腹,因为左手的疼痛让我意识到右手已经被踢断,勉强没断而已,最后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师父!」
传来艾尔玛的叫声。让我回想起与嘉尔特对峙时的状况,幸好身体还能动弹。
……真是的,这下毫无胜算了。接二连三的不合理状况,不禁觉得自己在「他人的印象」中真是乱来,脸上不禁泛起了笑意。
我无法说出内心话。败北就等于死,因此我放弃投降。然后我死了──也等于宣告了在场的所有人,以及静寂流的死。
唯有这件事我无法接受。或许会失去雪莉露、苏娜以及艾尔玛,我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然而,这下该怎么办才好……连喘气都会让视线摇晃不已,我的力量所剩不多,但敌人仍保留着全力。
还有剩余的力量让我不像嘉尔特那次深陷绝望之中。
……明明没有空閑去多想那些,有那个空閑的话,应该去思考怎么获胜。
内心的责骂声让我露出苦笑。无法靠毅力去打赢对方,真是棘手。
但我赞同那个想法。这时让我想到唯一所能採取的最后手段。
──只要使用「暗色结晶」,或是──
既然已经理解到其性质的一部分,只要委身于那个不祥的结晶,或许就能打败虚像。
一瞬间听起来像是甜美的诱惑。
然而,我随即否定了这个愚蠢想法。这根本是本末倒置。现在的我不想让那些孩子死去,想要保护她们。只有这个想法而已。
只要使用血晶就能打赢虚像,我这么确信着。虽然这么确信──同时也代表会失去那些孩子。
那么,打不赢也无妨,被杀死也没差。只要能够保护身后的存在,便让我的迷惘逐渐消失。
现在我的内心一片空白。与那个污秽的血晶呈现对立的两极。我由衷地这么觉得。
想要赢,不想要输,抛开这些念头,在内心下定决心让人有种畅快的感觉。
──但我身上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
粉红色的魔力失去了光芒。本来以为魔力终于用尽了──但身体却轻盈无比。原本受到亡者牵引般的沉重身体变得比平常更加轻快。
不光是这样,内心也显得放鬆畅快。
明明深陷绝境,世界却显得比以往还要美丽。
或许是类似深沉的集中状态。感受不到疼痛,甚至感到一股安详。
啊,终于要来迎接我了啊,忍不住产生了这个想法。
但我还活着。
──这样或许可行。
我露出平稳的笑容,移动身体。
印象中……是这样。我用完好的右手摆出一个动作,像是握住插在腰际的刀。这是最有效的姿势,我莫名有这种感觉。
我一摆出「架势」,虚像释放出了魔力。昏暗的魔力宛如暴风般席捲而来,那股漆黑的魔力避开了我的周围。
这是我的「圈」,抽出眼中之刃,集中起意识后,世界的速度变得更加缓慢。
在远处的虚像像是压抑着汹涌的魔力,向前迈出步伐。
随着距离愈近,速度愈快。虚像冲刺了起来,然后──用力地蹴向地面。
比刚刚从我视线中消失的速度还要快。我只凭呼吸便理解到这件事。
然而──看得见……!内心宛如平静的水面,化为一面镜子,让我捕捉到虚像的动作。有着过去身影的虚像接触到「圈」的同时,我向前跨出了脚步。
我扭动腰身,挥出握紧的拳头。在拳头击中眼前的敌人前,我已经展开了行动。
乍看之下毫无魔力的拳头化为了光之箭,用现在的我看不到的速度──笔直地射向塔利斯贝尔库。
处在极度的集中状态下,仅能捕捉到这一连串动作的尾声。
连自己都看不见得拳头。如同那名剑士将自己的一切灌注在这一瞬间,拳头中也灌注了我的一切──!
我流奥义──「心神」!发出爆炸声的同时,拳头击碎了那个虚伪的身影──!
「唔喔喔喔喔喔喔!」
看不见的拳头击中虚像的要害,在威力的拖引下,整个身体摩擦着地面飞了出去。
然而,这次是──是致命的一击。
威力随着时间而减弱,等到虚像站着静止下来后,宛如灌满水的气球应声破裂,昏暗的魔力四散各方,最后烟消雾散。
四散的魔力后方一瞬间出现光太郎的身影。
包覆在光太郎身上的昏暗魔力投射出我过去的身影。所以的确是虚像──发现这个真相后,我与在海市蜃楼中现身的光太郎视线相交。
谢谢──没有声音,仅用嘴型说了出来。这想必是他最后想要对我说的话。当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光太郎的身体宛如受到牵引般,倒向了地面。
……我没有怀疑他是否真的已经倒下,因为他的身体发出红光正在消失。
这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结束。看着逐渐散去的光芒,深深感受到又有一个前世认识的人死去了,但遗憾的是,我似乎没时间沉浸在感伤之中。
从双脚,不,是整个身体突然瘫软了下去。魔力与体力都已经见底。
「斯拉瓦!」
「师父!」
在我倒下时,看见了少女们朝我沖了过来。
这次──我凭自己的手保护了她们。察觉到自己即将陷入深沉的梦乡之中,并夺走了我思考的力气。即使如此,我仍感受到一股无比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