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大刀月市中心街道颇远,郊外的山中。
从干线道路分岐往树木林立的幽暗道路,爬上缓缓顷斜的坡道后,有一栋水泥建筑物。外观接近医院。生鏽厚重的门,以及装置在旁边的生物认证系统,浅浅地诉说着建筑物的来历。
这里以前是某企业的研究设施。
只是在二十年前,因为受到太阳消失事件造成景气低迷的影响,企业破产了。
之后,这里就被閑置,有时候是嘈杂群众的集会场所,有时候会在这里掩埋尸体,最后被试胆的人发现,没一个正当的用途。
直到最近,龙人天乃原·瓮土为了确保治安而想要拆除这里,于是向市府提出申请。但因为现阶段无法处理预算,所以还没有任何动作。
会定期来查看的只有从市内警署来巡视的警车而已。
然后现在则是变成一位来自遥远西欧的少女的藏身之处。
「呼……」
米格露·巴哈摩蒂思吐气,一边将装满鲜红液体的医疗用液体包拿开嘴边。里面装了用药剂与魔法维持良好保存状态的血液。
她这次远渡来到日本,早就决定不在当地进行血液的调度。
理由很简单,因为只要一吸血,自己就会被包含被害者的人目击,然后被龙人发现的可能性会因而变高。
为了要避免那样,她把好几个血液包装在洋装的下面。
在安静的黑暗之中,她再度将嘴巴靠上血液包,吸着带点药剂味的血。
然后,她眼睛闪闪发光,看着四周。
以前不知道是谁的单人房的房间,现在没有家具,空蕩蕩的。
散落在地板上的是白纸,还有后来入侵者乱丢的烟屁股。
应该是有人在房间内点火,墙壁有一部分被熏黑。
米格露忽然间想。
(如果现在偶然有人类跑进来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血液包连同现在正在喝的这个,只剩两个了。
只靠这一个,要治疗被瓮土攻击所受的伤、恢複耗损的魔力,还有能否再撑一个礼拜,让她很不安。
反正要吸,现在如果可以跟刚好跑进来的人类接触,确保血源的话,没有比那更好的事了。对吸血鬼来说,吸血这件事情不是单纯的生理方面补食行动而已。
那是为了维持魔力,还有维持理性所不可欠缺的行为。
为了要再一次前往那龙人的学园展开行动,也正想要好好地补给一下。
……从跟司马·尽海见面,追寻『蛋』的那一晚到今天,已经过了三天。
在这之间,她有悄悄地回到市内一次,确认『蛋』被保管在那栋像是学校的洋房里。
问题是该怎么把那个可怕的天乃原·瓮土从洋房引开呢。
不管怎么说,对手可是一夜之间就杀戮了超过万人以上吸血鬼的存在……
(看来,只有佯装攻击了……要使出大量的蝴蝶,引诱她出来吗……?)
在思考的期间,塑胶制的袋子已经变薄,从吸口开始发出搅拌着空气的滋滋声。
米格露把空了的袋子随手扔到地板上。
「嗯?」
就在那个时候,视线的最下方有两个东西在闪闪发光。
是挂在脖子的坠饰。
她将两个坠饰从脖子拿下来。
一个发出对『月之蛋』有所反应的蓝色光芒。
向她指示目标物体所在、像指南针一样的坠饰,现在因为跟『蛋』之间有一段距离,所以正以长间隔反覆闪烁着。
此外,另一个坠饰则是约两秒闪一次红光。
这是她必须回去的地方之指标。
自小就认识的朋友。
支配巴哈摩蒂思之王。
而且……对自己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坠饰做成能与那个人物的呼吸同步闪烁。也就是心臓的模型。
米格露将蓝色的坠饰挂回脖子,将红色的那个从右手垂下,放到眼前。
只要一直看着,总感觉朋友人好像就在旁边一样。
她胸中不禁开始骚动起来。
再一下子,就能将『月之蛋』弄到手。只要有这个,再加上『薇拉芙斯卡』的话,朋友就可以得到世界上最强的力量吧。
如此一来,就能让心爱的她从那个沉睡中清醒过来。
……正当此时,某处传来野狗的叫声。
如果是在欧洲的话,就得要注意狼人的偷袭,但这里是没有狼的国家。
米格露将伸出去的脚缩了回来,并用手抱住膝盖。
这么做之后,睡意很自然地就袭来。是因为肚子吃饱的关係吗?
在闭眼之前,她轻轻地将右手贴上嘴巴。
两只蝴蝶一下子就轻飘飘地飞舞起来。
在使用『月光蝶』的时候,最少一定会变两只出来,这是她的习惯。
她看见那一对蝴蝶之后感到安心。
「……从现在起,我要小睡一下。要是在这期间有类似人类的东西跑进来,就跟我报告。如果是西鲁纳帝卡的话,就攻击。知道了没?」
下完命令,那一对蝴蝶像在点头似的拍动翅膀,飞出房间。
确认好之后,她徐徐地睡着了。
* * *
「我说,尽海。」
少女的声音在夜里响着。
年幼的两人一如往常,在那个庭园中面对着面。在眼前扩展开来的是回忆习惯的风景。
回忆习惯的声音。
回忆习惯的月亮。
「长大以后你想做什么?」
红髮少女害羞地问。
「什么都好呀。」
小尽海微笑着回答。
「做什么都好,可以一直在一起就好了呢。」
「……对啊。我也是那样就好了。」
少女浮上腼腆的笑容。
在黑漆漆的夜之世界。彼此的姿态都洒着月光,微微地发着光。
只有年幼的两个人——
「——嗯。」
昏昏欲睡的尽海在紧绷的空气之中缓缓醒了过来。
在附近响起的不是风声,而是笔尖敲击桌子表面的声音。
是平常的教室。
看来自己好像是在第四堂课稍微被睡魔附身了。
睡意还未散去的他发着呆,从讲台传来数学老师的声音。
「……就是这样,运用这个公式的题目会出喔。我先说了会出喔。」
(惨了,没听到。)
尽海慌张地看黑板,推测老师所说的「会出的公式」。
就在那时,轻快的铺声响了。
上午的课结束了。进入午休时间。
老师在发令后走出教室,紧绷的空气一下子鬆弛下来,马上又膨胀起来。
在同学们闹哄哄的嘈杂声中,尽海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从被吸血鬼袭击的那天算起,已经过了五天。
那一晚的事情,夜警局似乎暗中处理过的样子,尽海的周围并没有流出相关的情报。
多亏这样,突然搬到宿舍,同学虽然感到不可思议,然而以「家里的因素」含混带过之后,他们也就没有再深入问下去了。
另一方面,用国际电话联络上的父母只说了「没事就好」,他们还真是无忧无虑。
于是,尽海虽然住在宿舍,却回到了跟平常一样的生活。
不过,也不完全都是一样的就是了……
「尽海。」
从隔壁的坐位传来听惯的声音。不用说,是夜火。
跟她的关係,就如同那晚尽海自己所许下的愿望一样,没有改变。
为了握手还是不握手吵得不可开交。
只是在尽海看来,她的精神状态好像有一点变调。
夜火叫他的同时,一直站在尽海的旁边,左手有些强硬地握了过来。
然后直直地看着这边,用很快的速度一口气地说完。
「要去买午餐对吧?因为我也要去。」
「啊、啊啊……嗯。」
被她的强势给压倒,尽海微微点头。
自从那天以来,她变得比以往更加黏尽海。
具体来说,总是不愿放开尽海的手,要是无论如何非放手不可的时候,就会露出无比悲伤的表情。
仔细一看,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来应该是没怎么睡的样子。
简直就像是回到儿时,三岁的那一晚一样。
她果然对那个吸血鬼的问题还没处理好这件事情感到不安吧,尽海这么想。
(只要瓮土小姐在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吧……?虽然的确会让人放不下心……)
这几天尽海都想着这些事情,并一直照她喜欢的去做。
即使觉得很不好意思,还是一直给她握着手。
因此,女生开始窃窃私语,男生则是投以「这对白痴情侣」、「下地狱吧」的视线,这种时候会在意到受不了。
只是现在比起自己的羞耻感,她的身体状况更令人担心。
「……那,走吧。」
因为手被紧紧握住的关係,无法顺利取得平衡,费了点工夫才站起来的尽海,带着表情有些僵硬的夜火走出教室。
两人缓缓地在走廊上走着,一边远眺右手边可见的窗外景色。
天空从早上开始就全面带有什么时候下雨都不会奇怪的气息。
被厚厚的云给覆盖住的夜之黑暗,令人窒息地重压住无人的校园中庭。
这种莫名的悲伤跟以前见过的月面照片很像。
加上类似的感觉从位于左手方夜火那边传了过来。
最近她常常把尽海的手宛如拧着一般握得很紧。
(看来今天也不可能问夜火那件事了……)
叫人喘不过气来的紧张感从两面袭来,尽海在内心叹了一口气。
从那晚以来,尽海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像刚才浅眠时所做的同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