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哼……!」
凌晨5点。太阳还没露脸,在朝雾笼罩四周的公寓中庭,一名身穿成套暗红色运动服装的少年,正以格外剧烈的动作反覆挥舞木刀。
少年动作的速度堪称超越人类极限,他无拘无束地在中庭来回演武。
少年·草薙哮挥汗如雨,与假想敌展开一场模拟战。
敌人共有5人。是在脑海中重现以前交手过的英雄·亚瑟王之举动所构成的敌影。
一边回想敌人的移动速度、攻击速度、剑击力道等要素,反覆展开迴避与攻击。
自己只是肉身,区区一次的有效打击根本无法击垮对方。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反覆攻击这些永远打不倒的对手。
当然啦,是在使用了解除脑部限幅器的技巧,也就是扫魔刀发动的状态下。
虽将效果减轻至最小限度,但依旧会对肉体造成相当剧烈的负担且耗损体能。这是他以前反覆进行过无数次的锻练方式。在升上高中部后曾荒废一段时间,如今则因确认到必要性而重新来过。
从年幼时期直到国中阶段的每一天,都未曾中断地勤加练习。哮自认已经付出了呕心沥血般的努力。
可是,这样还不够。
依旧不够。
「——唔!」
使出浑身解数的一刀直劈而下,砍破英雄的头颅。原本的用意是体能训练,但哮的身体却渐渐遭到怒气驱使。
当刀尖开始渗出怒气,五具英雄随即因精神紊乱而凭空消失不见。
谁知前方竟又浮现出另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摇摇晃晃地手持一把尖细长剑,咧嘴露出狡猾的笑容。
『实在有够肤浅耶你——!』
凭空出现,夺走真理的一切,并害京夜的队友·吉水死于非命的万恶元兇,如今就在眼前。
哮心中的一股莫名情绪猛然爆发。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锐利的一刀由上方往下劈落。
刀刃笔直砍向带来绝望的天才·凶煞的脑门——
「——宿主。」
突然听见一声呼唤,哮这才猛然回神。
一片漆黑的周遭重现光明,原本的朝雾风景随之映入眼中。
同时也看见拉碧丝手持毛巾,伫立在刚才试图劈落的刀锋下方。
「……您的情绪显然相当激动喔?」
拉碧丝微微侧头,面无表情地提出询问。
哮连忙收回木刀,低头向她道歉。
「抱、抱歉。我没注意到你人在现场。应该……没有砍到你吧?你不要紧吧?」
「没问题。就算遭到肉身状态的宿主攻击,大概也无法对我造成任何伤害吧。」
「不不,不是这种问题啦。真的很对不起。」
哮伸手轻轻搭在拉碧丝头上,再次向她鞠躬致歉。
拉碧丝依旧露出令人摸不透内心想法的眼神,但当哮轻抚她的头时,她竟微微眯起双眼。
看起来好像感到满舒服的样子。
「您这几天都利用早晨在做些什么呢?」
拉碧丝边问边将毛巾递给哮。
就她的发言来看,她铁定是躲在暗处观察着哮的一举一动。她每次都会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简直可说是极其符合神出鬼没这句成语的涵义般,猛一回神就会发现她突然现身或闹失蹤。
哮也已经习以为常,最近也渐渐不再感到惊讶。
「嗯……基本上呢,这算是训练啦。」
「训练?」
「本来应该是每天都得照表操课才对,可是自从升上高中部之后,我就有点偷懒了。由于扫魔刀对身体造成的负担很大,因此若不趁平日尽量操练身体,哪天需要用到时,很快就会搞得自己无法动弹啊。」
「原来如此。这就是俗称被虐狂的日常操课吗?」
「…………并不是喔?」
儘管时常遭人误解,但我可不是被虐狂唷?哮一脸正经八百地对拉碧丝说。
「我认为用不着进行这类训练,宿主也已经够厉害了。」
「没这回事啦。像上一回的战斗也是,整体而言我也扯了一定程度的后腿。再这样下去,我会过度依赖你的性能。况且每次只要一解除魔女猎人化的效果,我铁定都会落得遍体鳞伤的下场,这代表我非得让自己变成一名更强悍的宿主不可啊。」
哮一边露出苦笑,一边移开搭在拉碧丝头上的手掌。
拉碧丝始终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哮,最后静静阖上双眼,伸手轻按着胸口。
「我能理解宿主的心思。导致刀尖紊乱无章的原因并非刀法退步所致。宿主,你说谎了。」
「我、我并没有、说谎喔?」
「不,我十分清楚。」
拉碧丝彷彿强调一切尽在预料之中的意思一样,缓缓向前跨出一步。
拿毛巾擦汗的哮则是有点尴尬地移开目光。
哮虽然还不太了解噬魔圣物的特色,但如果订定契约=成为命运共同体的话,那就无法否定自己心思早已通通曝光的可能性。
拉碧丝该不会完全明白哮内心的所有想法吧?
会不会也已经了解哮的本性究竟为何呢?
正当哮内心感到不安之时,拉碧丝突然伸手探入口袋内摸索一番,接着掏出一项物品。
这项物品是——红豆麵包。
「不需要多说,相信您一定是肚子饿了吧?」
…………
拉碧丝露出一张虽然毫无情绪起伏,但却莫名充满自信的表情对他竖起大拇指。
哮差点忍不住垂低双肩,他伸手接过红豆麵包。
「饥饿是大敌。」
「我真的搞不懂你……首先你的食量为什么那么大啊?」
伙食费爆增到我吃不消的地步了啊,哮边发牢骚边打开红豆麵包的塑胶袋咬了一口。
事实上,他的确肚子饿了。
「只要吃饱,忧郁的心情也会随之消失,印象中上一任宿主似乎曾这样教导过我。」
「?印象中,你这话什么意思……还有,你为什么说我心情郁闷——」
就在哮準备开口追问的时候,公寓所有房门一同发出嘎嘎嘎的声音应声开启。
只见满脸横肉的男性及刚上完大夜班一脸不悦的女性纷纷探出头了。
「草薙吃屎啦!一大清早就在那边哼个不停吵死人了啦。垃圾!」「我早上5点下班,7点就得再出门上班耶?哪,你找死是不是?你活腻了是吧?嗯?」「你的房间平常就很容易发出怪声音了,拜託饶了我好不好……」「居然一大清早就跟幼女在那边打情骂俏……!」
是其他的公寓住户。所有人全都额冒青筋。哮跟左邻右舍的关係虽然还不算太差,但是平常或多或少都会给其他住户造成困扰,因此就立场而言实在有点不妙。
于是哮一边拚命鞠躬道歉,一边调头回到被朝阳染红的公寓当中,动手烹调了一顿难吃的早餐给拉碧丝吃。
死灵术师凶煞的锦标赛强袭事件发生至今已过了两星期。
校方宣布锦标赛延期,预计等竞技场修复完毕后再重新举办。
继英雄袭击事件之后,这起事件同样又立刻被布下严格的新闻报导管制,就此不了了之。世人对审问会的不信任感逐渐扩散开来。为什么有採取新闻报导管制的必要呢?异端审问会为什么隐瞒敌人的袭击行动呢?网路及非主流报章杂誌纷纷窜出各式各样的忆测说法。
而最浮上檯面的假设,也就是市民最为惧怕的。
便是爆发第二次魔女狩猎战争的可能性。
虽然数量已经减少,但根据审问会的调查结果显示,目前尚有数万名魔女潜伏于世界各地。要是这些不确定的威胁组成帮派袭击人类的话,将会造成何种下场呢?
如果袭击锦标赛的魔术师,以及类似英雄的威胁集结成群联手出击,审问会真有办法应付得来吗?
恐惧感渐渐在世界各地蔓延开来。
上午课程告一段落,一进入午休时间,学生会办公室前方的走廊顿时变得热闹非凡。
「唔唔唔……!」
西园寺兔站在张贴于走廊布告栏上头的积分表前面,非常不甘心地紧握拳头髮出沉吟声。
周遭则有其他学生们散发出和乐融融或紧绷僵硬的气氛,互相讨论着自己所属小队的积分。
在早已集满升级所需的200点积分,确定能够升上2年级的小队不算少的状况下,第35试验小队的成绩是……
只拿到吊车尾的55分。
附带一提,倒数第2名的小队总积分则是110分。
俨然是一场分数差距高达2倍的炉主争夺战。虾兵蟹将小队的状况之糟可说是一目了然。
「喂,他们的分数还停留在十位数耶。」「虾兵蟹将小队吗?这方面的表现还是一如往常呢。」「不不不,他们有办法取得积分一事才教人感到惊讶吧。」「是拜凤樱花所赐吧。」「相较之下其他的成员们……」
学生们同时将视线转向身为虾兵蟹将小队成员之一的西园寺兔。
但一目击到小兔满脸通红兼怒髮冲冠的模样,又立刻转移视线。
相较于三三两两离开现场的学生们,小兔则是气得边发出诡异的尖叫声,边提脚猛跺地板。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虽然成绩不好是自作自受的结果,但我无法接受遭到众人取笑的待遇!你们能活下来可全都是托我们的福啊,」
「喂,你太大声了啦……这是机密、机密。」
哮刚好从教室的方向走过来,连忙出声安抚小兔的情绪。
起初小兔还恶狠狠地怒瞪哮,但脸上立刻浮现出沮丧的神情。
「原来是草薙啊……午安。」
「午安,你左眼的伤势状况如何?差不多快康复了吗?」
经他这么一提,小兔才像是想起有这回事似地轻触自己的左眼。
小兔的左眼戴着一条眼罩。
「医生说若是20年前早就失明了,但目前则是勉强可以治好的样子。」
「……会痛吗?」
「不会。伤处几乎一点都不会痛,你用不着担心我啦。」
小兔嫣然一笑,表达出无须挂心的意思。
第35试验小队终究没能毫髮无伤地全身而退。这是对狙击手而言堪称致命的眼部创伤。
虽然无能为力,但哮还是会产生自己该负起责任的念头。
「……真是的,请不要露出那种愧疚表情好吗。我都说伤势能痊癒了,你还摆出一张苦瓜脸是怎样?连我都跟着感到忧郁了啦!」
「抱、抱歉。」
「况且应该还有比这件事更让人感到忧郁才对吧!喏,请你看看这张表!」
由于小兔伸手猛拍墙上的积分表,哮便转头望向布告栏。
哮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沮丧。
「稳定的吊车尾吗……我们小队的成绩可真是格外乾净俐落啊。」
「请不要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表现出乐观态度好不好!?」
哮无视于气愤的小兔,面露苦笑的神情。
仔细一看,一年级的小队数似乎也锐减许多。英雄袭击与凶煞袭击事件接踵而来,这两起事件所造成的死者与申请退学者的数量,也已经多到再也无法视若无睹的程度。
15试验小队虽然依旧名列积分表上,不过表上登记的队员名字就只剩下倖存的京夜一人而已。脑海中闪过吉水明死无全尸的凄惨身影,以及京夜因腹部遭贯穿而颓然倒地的模样,令哮内心感到郁闷不已。
「哎呀呀,又是吊车尾吗?真不理想耶,是因为少了我的缘故吗?」
哮感受到左肩多出一股压力,于是转头一看,发现原来是二阶堂真理将手搭在他的肩头,靠在他身上。
还用手掌轻捂嘴角,发出「嘻嘻嘻」的窃笑声。
小兔目睹真理的嘲讽神色,登时气呼呼地鼓起脸颊。
「我们明明都这么拚死拚活地抢积分,你倒乐得轻鬆自在呢……干嘛啦?你是特地跑来说风凉话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