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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外地的某处山岳地带。和缓白雪静静飘降的山谷中,有一间山林小屋。
幻想教团第二斥侯班待机所。
住在这间小屋里的人,都如此称呼这个地方。
「——意思是说,审问会总部,濒临崩塌?」
在暖炉旁边操作大型无线电对讲机,留着一头醒目蓝发的少女,搬出不太开心的语调对着麦克风说道。
《不,并非如此。我们要营救的重要人物应该是被隔离于地下设施才对,而遭到破坏的大概是终极监狱的一部分而已吧。》
「……这样啊。」
《然而根据情报显示,审问会总部已失去足够收容所有重要人物的设备。要修理必定得花费相当多时间,因此预计审问会将会把人移送至其他设施。》
少女的指头『咚咚咚』地敲打着桌面。
「那么,应该趁胜追击。摧毁学园,现在是大好机会。」
《…………你是笨蛋吗?》
「我不是笨蛋。鹅妈妈才是笨蛋。摧毁学园,是我的目的。我要替妈妈报仇。」
《感情用事的,有一个凶煞就已经够多了。我们并不希望挑起战争。》
「会那样想的,也只剩鹅妈妈跟大蛇而已。幻想教团期望战争。魔女们,憎恨人类。」
《……这点我并不否认,但并不是所有魔女都想与人类互相残杀,也有许多魔女期盼迎接一个没有战火的世界。》
少女弯曲五指,握成拳头状。
「……没有战火的世界?那种世界有什么乐趣?鹅妈妈跟大蛇所期盼的世界,只是单纯的私慾罢了。又不是大家都希望那样。」
《……你的想法与凶煞一样呢。够了,把麦克风交给大蛇。》
「不要。我话还没说完。袭击学园,现在正是——」
少女话还没说完,匆见一只手悄然自背后伸了过来。
只见一名穿着凌乱和服的高瘦男子站在少女背后。年龄大概不到二十五岁。一头蓬乱到极点的修长黑髮及苍白肌肤,都与身上的和服格外相衬,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宛如幽灵一般。更重要的是,他那被划下一道水平伤痕的双眼,所代表的意义是……
眼盲。他的双眼早已完全失明。
嘴角叼着肉乾的男子明明看不见,却仍一把从少女手上抢走麦克风,準备接听通讯。
少女顿时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
「大蛇,不要妨碍我。」
「好啦好啦吵死了吵死了——给我退下吧,渣滓。」
渣滓。一般用来形容经过数次沖泡而导致风味变淡的茶叶或咖啡。
同时也是和服男子·大蛇呼叫少女时所惯用的绰号。
「别叫我渣滓。小心我把你砍成两半喔。」
「哇喔——还真亏你敢对自己的师父讲出这种大话呢。办得到的话就来啊。」
「……………唔唔唔。」
「喏,糖果给你吃,乖乖待在一边吧。」
大蛇将棒棒糖丢给少女,赶走她之后接起无线电。
「——唷,我是大蛇啦。我的徒弟给你添麻烦了。」
《……麻烦你务必再用心一点教育她好吗?她虽是贵重战力,但品行方面的问题实在太大了。》
「哇哈哈!就算你对本大爷这样讲也没用啊。打从我收她为徒的那时开始,她就是那种个性了。」
大蛇彷佛说笑一般豪迈地笑了片刻之后,收起笑容接着说道:
「……我大概可以料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重要人物……草剃树夕越狱了对不对?那孩子早已进入青春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早晚会演变成这种局面。」
《是的。由于凶煞与梅菲斯特的强袭作战以失败告终,因此这样的状况在某种意义上可以判断成好机会就是了……》
「哼,就是因为你把事情交给那个变态处理,才会造成这种结果吧?聊年前也是一样,都是那家伙害我们被全世界逼入目前这种处境。曾经并肩作战过的本大爷与你应该对这点再清楚不过才对吧?」
《那是高层的指示,我也没办法。内侧也有不少人期盼挑起战争,因此高层才认为只要派遣像凶煞那样的狂人出马,就能加快激发战争的节奏吧。》
「…………然后呢?老大你打算怎么办啊?」
《趁运送途中袭击护送车,抢回重要人物。》
听完鹅妈妈的计画,大蛇嗤之以鼻地轻哼一声。
「我原本还以为你会命令我杀死她呢。」
《就算对你下达这种命令,我也不认为你会乖乖加以实行,更何况那也并非我所期盼见到的结果。更重要的是,只要我们的目的能实现,就有办法拯救她,因此我不会下这种命令。》
也是啦,大蛇如此回答。
一旁的蓝发少女则是『喀哩喀哩』地不断摆动棒棒糖敲击牙齿。
「……只由本大爷与渣滓两人出手吗?援军呢?」
《敌人恐怕会在移送时準备诱饵车辆吧。预料也有可能採用空运方式。》
「单凭我们两人根本忙不过来啊。」
《我们这边已準备好数架『英雄』,应该会在作战开始前送抵你们那边才对。》
听见英雄一词,大蛇不怎么开心地挖了挖耳朵。
「……是所谓的魔导龙骑兵吗?别想要本大爷承认那种东西是英雄!」
《肉体虽是人偶,魂魄却是本尊。只不过缺乏自我意识就是了。》
「收纳魂魄的容器截然不同,缺少自我意识也只是理所当然的结果罢了。Alchemist社那群大笨蛋……竟然製造出那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以后就算遭到祖先责骂也不关我的事喔。」
《总而言之,应该是可以发挥战力才对。虽不知对方会派出多少辆诱饵车辆,但到时就请你大显身手,临机应变执行任务吧。》
「好好好。这边都已经在山里窝上好几个月的时间了,很高兴有机会能够重新回到人多的地方啊。」
《作战开始的日期为后天,我会再跟你联络。在那之前请先作好相关準备。》
鹅妈妈挂断无线电的同时,大蛇也摘下耳机组丢回桌上。
「喂,渣滓,真是太好了呢。这是你的头一次实战喔。有没有自信啊?」
大蛇边将手置于头上边喊了少女一声。
只见嘴里叼着棒棒糖,坐在窗边桌子前面开始整理枪械的少女,正一脸气呼呼地怒瞪着大蛇。替两把小型机关枪插上长度特别夸张的弹匣之后,少女举起双枪瞄準大蛇。
「当然有。我随时都能,击溃,审问会。」
语毕,少女使劲咬碎叼在嘴里的棒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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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巷道的结界迷宫内进行探索后,总算髮现毒贩根据地的哮等人,边提防内部状况边闯进去。
可能因为这里真的极为隐密吧。很幸运地据点内空无一人。
内部装潢看似一间经过改造的酒吧,有舒适的沙发椅与透明玻璃桌,吧台的棚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瓶。这些酒全都是加入天然魔导遗产药草泡製而成的私酿酒。光是查获这么多瓶私酒,应该可以换得相当可观的积分才对。
但现在并不是在意什么积分的时候。
「……树夕。」
哮只用手背轻轻触摸被带进后方寝室安置,睡得十分香甜的树夕脸颊。
陷入沉眠的树夕,似乎有点怕痒地微微蠕动嘴角。
光是这样看着正常睡觉的树夕,哮就已经高兴到几乎快要掉下眼泪。
距上次触摸妹妹已经睽违了整整5年之久。没人可以体会哮到底有多么渴望这一刻的来临。他深刻地体认到能够像这样以普通家人身分与她相处的机会究竟有多珍贵。
可是在满怀欣喜的同时,内心也充斥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不安之情。
自从发生树夕虐杀了多数人命的惨剧以来,到现在已届满5年。
随着当时的记忆涌上心头,哮忍不住用力地握紧拳头。
(……不要紧。当时的惨剧绝对不会再度上演。)
哮这样对自己说,让自己的心情冷静下来。
此时——
「……哥……哥?」
微微睁开眼的树夕,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一股不逕而走的紧张感转眼即逝。哮立刻换上温柔的表情,靠近树夕身边。
「睡醒啦?感觉如何?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会痛?」
「……?为什么,哥哥会……树夕怎么会……?」
可能是对于自己如何来到此地的记忆还有些暧昧不清吧,树夕挺起上半身,伸手轻抵额头。
但树夕绝非丧失记忆。
不只如此,她反而还能鲜明地回想起来。
无论是不久前的杀戮记忆,或是五年前的虐杀回忆。
「……树夕……又……!」
「没关係,我会陪着你。」
「可是……树夕……又杀人了啊……!?」
「那不是你的错。只有我明白这点。」
哮搂住树夕的肩膀,把她拉进自己怀中。
然而树夕仍压抑不住对自己所作所为的畏惧之情。
「……哥哥你根本不清楚……什么不是树夕的错,绝对没这回事啊……!树夕的身体,就是会实现树夕的心愿啊……!」
「……不对的是你的身体,并非你的心灵。」
哮让树夕的脸埋入自己胸口,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头。
正当兄妹俩紧紧相拥之际——
「——草剃,我有话对你……咦!」
突然开门走进寝室的樱花看见两人抱在一起,顿时发出一阵反常的尖叫声。
「你、你、你们兄妹两个人在做什么……!」
基本上个性算是正经的樱花,不知为何竟脱口讲出这句有点搞笑的台词。
而被狠狠打乱原有步调的哮,也只好放开树夕的肩膀。
「…………看样子你也已经大大地受到杉波她们的影响了呢。」
「——!?」
「别那么发自心底地大受打击好不好……」
他边面露苦笑边轻枢脸颊,而神情獃滞地坐在床上凝视着樱花的树夕,则是迅速闪身躲到哮的背后。
树夕一边从哮背后缓缓露出半张脸,一边不安地看着樱花。
樱花换上温柔表情站到两人面前,微微弯腰看着树夕。
「我们算初次见面吧。我叫凤樱花……隶属于对魔导学园鸦试验小队,是草剃的队友。请多指教。」
樱花伸出手掌。
树夕交互看着樱花的手掌与相貌,短促地「啊」了一声。大概是看到头髮之后,联想到樱花就是以前哮所提起的那名留着一头晚霞色秀髮的女性吧。
树夕提心弔胆地伸出自己的手跟樱花握手。
「树夕……我叫树夕。是哥哥的……妹妹。」
「嗯,我听说了。草剃说得没错,你长得真可爱。」
面对樱花的笑容,树夕顿时羞红双颊。
「不必担心。我敢保证事态不会再继续恶化下去。」
「…………」
「你是我恩人的妹妹,我绝不会丢下你不管。」
樱花的诚挚态度,令树夕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低头默然不语。
而她脸上的表情则闪过一丝阴霾。
哮猜想树夕大概是感到有点不知所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