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交錯的往昔

「我们想请您分析一下这个药物的成分」

罗伊德谨慎地将蓝色的药剂递过去。看到药片，约亚希姆·琼塔显得有些意外。

「嗬……我从没见过这种葯呢」

克洛斯贝尔市郊外，圣乌尔斯拉医科大学的研究室里，相貌和蔼的药学专家约亚希姆定睛凝视着手中的药片。

「不过，这个蓝色……如果是用了染色剂的话，有点过于鲜艳了……」

罗伊德继续着说明。

「我们怀疑这个药物有着十分特殊的功效」

「那是怎样的功效呢？」

「似乎会导致力量、反应能力，以及其它所有身体机能的提升」

「其它所有？不，这也太……」

身为专家的约亚希姆提出了异议。然而罗伊德看着他的目光极为严肃。

「当然，这只是我们的推测，不过很有可能是事实。而且，我们在怀疑这个葯……它能……」

罗伊德欲言又止，兰迪接过了话头。

「我们怀疑它能给人带来好运，比如在赌博的时候」

「喂喂，天底下哪里有那样的葯啊。再说了，赌博的运气……」

「这是事实，大夫。实际上有一名男子在服用这个药物之后，在赌场赚了数十万米拉」

「等一下，那和这个药片有什么关係吗？」

约亚希姆显得困惑不已。然而罗伊德也只能点头表示肯定。

「我们……是认为有关係的。所以才想要拜託您」

「我还是很难相信……明白了，我会调查看看的」

约亚希姆取出数片药物，慎重地保管起来。罗伊德抑制内心的焦躁，问道。

「大夫……请问，分析药物的成分，要花多长时间呢？」

「今天应该就能把主要成分弄清楚。最晚明天下午会联繫你们」

「太好了……真是谢谢您」

罗伊德鬆了一口气。矿工冈兹的身体似乎尚未出现异常，可一旦癥状发作，便会发狂般渴求药物。他希望约亚希姆能够儘快治好他的病。

然而，约亚希姆似乎仍在思考着什么。

「大夫，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事，只是……想起了以前听到过的一个传闻」

「那是怎样的传闻呢？」

罗伊德追问。副教授犹豫了片刻，徐徐开口。

「大概是在几年前吧，製药业界中流传着一个奇怪的说法，说是有某一个狂热的宗教团体製造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药物」

「狂热的宗教团体？是……七曜教会的某个分支吗？」

七曜教会是广泛分布于大陆的宗教组织，信仰空之女神爱德丝，几乎所有大陆居民都是她的信徒。罗伊德在小时候也就读于圣克洛斯贝尔教会的礼拜学校，据他所知，七曜教会本身并没有什么黑暗的一面。

然而，约亚希姆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

「不，不是那么简单的家伙。据说是试图否定空之女神的存在，转而信仰恶魔的宗教团体」

「恶魔……」

恶魔同样是出现在七曜教会圣经里的概念。在书中，它盘踞在炼狱中，否定空之女神，引诱人类变得贪婪而堕落。

听到这些的瞬间，艾莉的表情变得阴暗。

「我说，罗伊德，前一阵的那个……月之僧院，不就是……」

「……嗯，我也想起来了」

数天前见到的场景仍历历在目。五百年前的遗迹——月之僧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信仰恶魔的场所。而现在他们又听到了恶魔这个名字，这难道真的只是偶然吗？

这么说来，之前从这个圣乌尔斯拉医科大学返回市内的路上，他们也遇到了形如恶魔的魔兽的袭击。正当罗伊德思考着这些事件之间的联繫时，约亚希姆再度开口。

「而那个药物的功效……据说是藉助恶魔的力量，开发人类潜在的能力，甚至能够提升运气」

听到约亚希姆的话，罗伊德险些惊叫出来。

「那、那不就是……这个药物……」

艾莉和兰迪也不由得浑身一颤。

「天啊，这也太巧了……」

「嗯，这还真不是什么好故事啊」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缇欧向前迈出一步。

「……约亚希姆医生……您有没有听说过那个葯的名字？」

缇欧似是挑战一般望着大夫。闻此，约亚希姆也开始努力回忆。

「呃，好像是叫……对了！想起来了！『真知(Genosis)』……应该是叫这个名字」

「…………！」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缇欧露出了一丝痛苦的表情。然而约亚希姆没有在意，仍继续说道。

「不过，因为听起来实在是太荒唐了，根本没有人相信。不过我姑且还是找同行确认一下相关的消息吧。至于会不会有更多的内容，就不知道了……」

罗伊德也抑制着浑身的颤慄，鞠了一躬。

「拜託您了……没想到，会是藉助了恶魔的力量……」

走出研究所时，已近日暮。罗伊德眯起眼睛，抬手遮挡夕阳，长叹了口气。

「接下来就只能等待分析结果了。我们只能指望约亚希姆医生了」

这样嘟囔过后，罗伊德望向缇欧。她从刚才开始一直沉默不语。

「缇欧，你还好吗？」

「……呃，您指的是什么？」

「刚才的谈话，听到药物名字的时候，你好像吃了一惊」

「那、那是……」

缇欧罕见地欲言又止。然而不等她说完，艾莉便慌忙赶到她的身旁。

「小缇欧？在夕阳下看不太清……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罗伊德和兰迪也终于发觉。缇欧半睁着眼睛，显得迷迷糊糊的。

「……没关係，只是稍微不太舒服……」

缇欧试图以魔导杖作为支撑，然而……

「……啊…………」

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罗伊德和艾莉慌忙从左右将她抱住。

「缇欧！」

「没事吧？快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兰迪立刻跑向医院。

「等着！我这就叫人来！」

「拜託了！」

在众人的叫喊声中，缇欧彻底陷入昏迷。罗伊德支撑着她的身体，惊讶地发现——她的皮肤冰凉无比。

「放心吧，只是贫血而已」

塞茜尔·诺耶丝理好输液管，这样说道。

太阳早已落山，窗外的夜空中，点点星光闪耀着。圣乌尔斯拉医科大学有为护士準备的宿舍，缇欧被带到塞茜尔的房间里，正躺在床上。

「谢谢你，塞茜尔姐姐，真是帮大忙了」

罗伊德低头致谢。只见故兄的未婚妻——塞茜尔，露出温柔的笑容。

「没关係的，反正我今天值夜班。那……有什么事情的话，再叫我吧」

塞茜尔挥了挥手，走出房间。艾莉坐在椅子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现在回想起来，小缇欧的样子一直有些不对劲……」

「嗯，自从听约亚希姆大夫说过话之后就一直是那样」

兰迪也点头表示同意。

「没错，应该是……听到『真知』这个名字的时候吧」

罗伊德坐在床边，凝望着缇欧的脸庞。

这么说来，当时科长的话也有些奇怪。「也为了你自己」……那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说科长知道缇欧的身世吗，还是说……

正当罗伊德陷入思考时。

「……没关係的，各位儘管问好了……」

缇欧缓缓睁开眼睛，望着众人。

「……而且，也要把我所知道的情报，告诉大家才行」

然而，罗伊德只是轻轻抚摸缇欧的头。

「没必要勉强自己说出来的，缇欧」

「咦……」

「虽然不知道你曾经遇到了哪些事情，但如果是难以开口的回忆……」

艾莉也握住了缇欧的手。

「不用硬撑着。调查固然重要，但这和那个是两码事吧」

兰迪也露出了微笑。

「谁都有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阿缇，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些的话……那就不必说出来」

望着众人，缇欧陷入沉默。不过很快，她便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各位居然会说出这么温柔的话语呢。罗伊德前辈姑且不论，居然连艾莉前辈和兰迪前辈也……」

「什……」

「喂！」

「哈哈，说的不错」

三人各自表现出不同的反应，但最终还是一齐露出了微笑。见状，缇欧缓缓撑起身子，她的眼中透出坚定的意志。

宛如叹息一般，缇欧开始了讲述。

「……我在五岁的时候，被一个狂热的宗教团体绑架了」

瞬间，众人的脸上不见了笑容。然而缇欧没有在意，继续说道。

「那个宗教团体的目的至今尚不明朗。不过，他们崇拜恶魔，打算把包含我在内的孩子们献给他们所信仰的神明」

「献给神明……是指祭品吗？」

听到罗伊德的提问，缇欧摇了摇头。

「……说不定也有被当成祭品的孩子。不过，那个宗教团体有不止一个据点，每个据点里都举行着不同的仪式。而我被带到的据点里，则是以仪式的名义，进行着人体实验」

「人体实验……！」

艾莉浑身一颤。兰迪立刻注意到。

「等一下，阿缇，难道说你的那个感知力……」

「……是的，正是举行了那些仪式后所得到的结果」

缇欧顿了顿，似是在鼓起勇气，面对自己记忆深处、不堪回首的过去。

「我……被迫服下药物，身体的感官被提高到了极限。而且，通过施加暗示和精神上的负重，连所谓灵感也得到了提升……」

罗伊德等人愣愣地听着，一言不发。然而缇欧只是继续淡淡地叙述着那痛苦的回忆。

「整整三年……仪式一天都没有停歇，持续举行。不过我或许还算是幸运的，其他的孩子们……」

「够了，缇欧」

「……全都，没能承受住那些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