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主謀與執行者

「……原来如此。看来他们终于找到了呢」

这里是不见天日的地下。空间极为宽广，难以窥见全貌。在昏暗中，少女正在敲打着携带型终端的键盘。她有一头紫罗兰颜色的头髮，穿着古典样式的连衣裙，宛如一个精緻可爱的洋娃娃。

实际上，这个地下设施的上方，正是一个人偶工房——罗森贝尔克工房，也是这个少女玲所居住的地方。

「这样一来，聚会的準备也已经完成了吧。到底是哥哥他们会先找到恶鬼呢，还是恶鬼会先把这座城市吃掉呢……」

玲用飞快的速度敲打着键盘，在网路的世界中驰骋着，贪婪地吸吮着一切来往的情报。她虽然一直待在这个地下设施里面，却对克洛斯贝尔市的状况了如指掌。

「不管怎样，这儿都会热闹起来呢。这叫自作自受……不，应该叫因果报应吧」

玲一边说着，一边紧盯着屏幕。

「不过，哥哥他们打败的那个红色的人偶……看上去虽然很优秀，却意外地很脆弱呢」

终端的屏幕上显示着罗伊德等人和战争机器人的战斗场景。玲入侵了鲁巴彻商会内部的监视器，正在读取其中的记录。

「反正只是一个实验品，场景自主判断能力不足，行动方案的选择也不够圆滑，离那个孩子还差得很远很远。而且，居然把实验品给了那群家伙……」

玲轻轻地合上便携终端。小个子的少女向黑暗中走去，忽然抬起头望向头顶。

「不过这样一来，最后的一场赌局终于可以开始了。『帕蒂尔·玛蒂尔』……要不要一起来喝茶呢？」

她的头顶是一个钢铁巨人，全身覆盖着鲜红色装甲的战斗兵器。玲用与朋友交谈一般的语气亲切地说。

「漫长的一天就要开始了……说不定，是这个自治州成立以来最长的一天呢」

巨人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发出电子音作为回应。

而玲的预言……

*****

日已落山，夜幕徐徐笼罩在天空。罗伊德等人向达德利道别后，正向克洛斯贝尔的南边前行。兰迪按捺不住地叫道。

「好慢！那个大夫也太慢了吧！不是说下午会联繫我们吗！」

艾莉也忐忑不安地嘟囔着。

「难道说，是成分的分析上出了问题……」

「嗯，毕竟是那个教团开发的药物，就算是药学专家，可能也觉得比较棘手吧」

罗伊德也有些不耐烦地叹息道。虽然约亚希姆说过最迟会在晚上联繫他们，但众人仍未收到任何消息。不知道药剂的成分，搜查也就无法继续。

「就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还是我们直接过去吧。就算只是分析了一半，结果也可以用作参考」

「是的。还是抓紧时间比较好……」

缇欧也这样说着，眺望城市的景色。

熟悉的城市，某个角落却潜藏着教团的残余势力。对于经历了惨痛过去的缇欧而言，这一事实可能令她感到相当恐惧。罗伊德想要儘快让她安下心来。

「总之快点去车站吧。去圣乌尔斯拉医科大学的末班车应该还……」

正当他们这样说着来到车站时，却只见那里已经等有数十名乘客了。公交车每五分钟发一辆，照理来说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候车的。

「咦，发车迟了吗？」

「好像是……看来只能走过去了」

罗伊德和兰迪耸耸肩。他们的体力足够走到圣乌尔斯拉医科大学，只是步行花费的时间更长，众人有些等不及。

就在这时，罗伊德的英尼格玛响了起来。他接通电话，听筒中传来了达德利缺乏感情的声音。

「我是达德利。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们刚到公交车站。您那边是什么情况？」

调查过鲁巴彻商会后，达德利回到了警局总部。包括爆炸预告的真假，以及警方内部暗中向鲁巴彻商会提供协助的人等等，需要调查确认的事情堆积如山。扬声器中达德利的声音也满是怒气。

「哼，那个爆炸预告完全是假的。我的手下用最新型的导力探测器把机场里面查了个遍，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果然和鲁巴彻商会的行蹤有关係吗？」

「我们也在调查那个可能性。听到他们消失不见了的消息，上头也慌了神。真是的，每次都是慢一拍……」

达德利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个八度。

「……等一下，你刚才说你们在车站？你们打算去哪儿？」

「去圣乌尔斯拉医科大学。那个药剂成分分析的结果还没有发过来，我们就打算直接过去问一下」

「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没有结果？……真是的，就应该事先商量好时间，省得这么……」

听到达德利不满地嘀咕的声音，艾莉和兰迪也不禁苦笑。罗伊德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非常抱歉，我们也在想办法儘快得到结果」

「听好了，一旦药物的成分弄清楚了，我们也更容易说服上头。我很期待那个负责分析的医生。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哦，他叫约亚希姆·琼塔，是神经科和药科的副教授，三十多岁，据说能力很出色」

「唔，看来还是挺有希望的……」

突然，达德利停住了话。罗伊德以为是英尼格玛发生了故障，不禁大声呼叫。

「达德利前辈？听得到我说话吗，达德利前辈！」

「喊什么。我听得到」

「哦，那就好」

「你刚才说他叫约亚希姆·琼塔对吧？那个男的是不是戴着眼镜，看上去有些轻浮？」

罗伊德狐疑地望着众人。

「嗯，是的……您见过他吗？」

「…………………………」

「那个，达德利前辈……？」

「……没错，我见过。是在两个月前，调查在彩虹剧团的预演中暗杀市长未遂的犯人、前秘书阿奈斯特的时候遇到的」

「……咦……」

众人未曾预料到会在此时此刻听到那个事件的情况。那是特别支援科刚创立不久便发生的克洛斯贝尔市长亨利·麦克道尔遇袭事件——此人正是艾莉的祖父。而且犯人还是与艾莉关係紧密的市长秘书阿奈斯特。逮捕了犯人的是罗伊德等人，不过之后的审讯调查工作则交给了搜查一课。说出众人有些淡忘的名字后，达德利继续说道。

「被你们逮捕以后，阿奈斯特的精神就一直有些错乱，我们一直没法审讯他。所以我们只好叫来了他曾经谘询过的、圣乌尔斯拉医科大学的治疗师」

「请、请等一下！那就是说，约亚希姆医生是阿奈斯特的……？」

「没错，是他的主治医师。自从接受了他的治疗，阿奈斯特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我们也觉得圣乌尔斯拉医科大学的医生确实有一手……」

罗伊德与同伴面面相觑。听到背叛了祖父的那个男人的名字，艾莉的脸色变得铁青。

「约亚希姆医生，居然和那个人有联繫……」

兰迪也抱起双臂，一脸费解的表情。

「我们可没听过这个事情。可能是因为有医患保密协议吧」

缇欧仍旧保持沉默。她似乎在以自己的方式思考着这个关联背后的意义。

「……明白了，我会试探一下的。那么……」

罗伊德忍住内心的动摇，挂断了电话。逮捕犯人的那一幕，重又在四人脑海中浮现。阿奈斯特甚至打破了缇欧释放的导力魔法，以惊人的速度逃跑了。当时的那个叫声，现在想来也绝非一般的精神错乱所致。

「哈哈哈，想必你们相当悔恨吧！」

「你们都不过是在我的手心里跳舞的小丑而已！」

「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被绊倒……我……可是要成为下一任市长的！」

兰迪眉头紧锁。

「……现在想来，当时阿奈斯特的态度和力气，怎么看都是……」

「和冈兹先生一模一样呢」

艾莉也皱着眉头说。

「而且他的主治医师还是约亚希姆医生……那在我们谈论有关药物的事情的时候，他应该能注意到二者的共同之处啊」

罗伊德再次掏出英尼格玛，不过他这次呼叫的是约亚希姆医生。然而不论怎样呼叫，对方都没有应答。

「那个药物有可能比我们想像中还要更早地……渗透进了这个城市。而阿奈斯特也得到了药物……」

罗伊德开始了推理。

「给阿奈斯特看病的人正是约亚希姆医生……那么，大夫应该也从他的身体上检测出了药物。但他并没有对我们说这件事……」

「喂，罗伊德……」

「难道说，那个大夫……」

兰迪和艾莉显得极为震惊，嘴唇颤慄不停。然而缇欧似乎十分肯定一般，用力点了点头。

「接受了约亚希姆医生的治疗后，阿奈斯特逐渐恢複了平静……这件事看起来也很不自然。如果说那个男子真的是药物中毒……」

「很有可能……是大夫把葯给了在监狱里的阿奈斯特」

罗伊德推理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

「当然，这些只是推测。不过……」

就在这时，从一旁的建筑物内跑出一个慌张的男子，显然是公交公司的职员。

「那、那个，您们是特别支援科的人吧！」

「是的，我是特别支援科的罗伊德·班……」

「刚刚司机联繫了我们，说是被魔兽袭击了！」

车站依然不见公交车的影子，职员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

「地、地点好像是在、医科大学的门口……车里有许多乘客……」

「明白了，请交给我们！」

四人拔腿便奔了出去。魔兽出现在马路上并不稀奇，然而他们所看到的恐怕是……

「晚了一步吗……」

罗伊德暗暗悔恨。天色已暗，马路边上停着一辆公交车，车门敞开，里面没有一丝动静，连袭击了车辆的魔兽也不见蹤影。而且……

「……不行，周围十赛尔矩（译注：赛尔矩，长度单位，约合0.1千米。1赛尔矩=100亚矩）以内没有人类的反应」

缇欧的语气也显得绝望。罗伊德等人紧握武器，小心翼翼地踏入车辆内部。座椅上放着花束和零食，似乎是慰问品。然而罗伊德立刻便发现了可疑之处。

「奇怪……完全看不到发生过争斗的痕迹。我记得那个人说是遭到了魔兽的袭击……」

「嗯，而且车辆很规整地停在路边也不合常理」

艾莉调查着座椅之间的空隙，说道。

「好像是接到了命令把车停下来了一样。这些人真的遇到了魔兽的袭击吗？」

兰迪跪在地上，检查着地板。

「地上完全没有血迹，应该说明乘客们没有受伤，是活着被带到别的地方了吧？」

「也有可能是进入了圣乌尔斯拉医科大学避难」

缇欧举起魔导杖，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这里的确残留着一些像是魔兽的属性反应，不过也仅限于车辆的外部。乘客们安全撤离的可能性也很大」

「好……姑且先问问塞茜尔姐姐吧」

罗伊德拿出英尼格玛，开始呼叫。然而过了许久，医科大学那边还是无人应答。

「奇怪，居然会接不通……」

「魔兽该不会进入医科大学了吧！」

听到艾莉的话，罗伊德感到脊背发寒。

「不，怎么会……可是……」

罗伊德回想起刚才推理出来的结论——约亚希姆·琼塔可能与这次的事件有关。那么，医科大学也不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想到这里，他便立刻跳出公交车，拔腿便跑。其他人也慌忙跟着跳下车辆，追在他的后面。

「等一下，罗伊德！别着急！」

「快点，塞茜尔小姐可能有危险！」

听到兰迪的叫声，缇欧也举起了魔导杖。

「如果病房遇袭，许多患者将会……」

罗伊德握紧了手中的冲击警棍。

而天空，则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染成漆黑……

圣乌尔斯拉医科大学。

从远处看，似乎并没有异常，病房内亮着灯，内部一片静谧。然而靠近正门后，罗伊德便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