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冒險者們的反擊

科涅提的摄政大臣泰隆•泰兰坎特为了迎接某位人物，而叫部下全部离开办公室。

他明白那位人物的外表酷似人类，但其本质反而比较接近怪物。

若相信他所说的话，他似乎是神的代理人……

（那么邪恶的存在怎么可能是神的僕人。）

这位苍老的科涅提幕后黑手，抖起形同爬虫类的绿鳞，瞪向眼前这位小个子的人物。

以人类的年龄来说，他是位大约十二岁左右的少年，有着银髮与红宝石色的瞳孔。他的脸上看来虽然缺乏感情，不过蜥蜴人其实本来就不清楚人类感情的箇中奥妙就是了。

「卡林啊。」

泰隆呼唤了那位人物的名讳。

「冒险者们的动向与你说过的不同。」

「就算我身为上位者，也并非所有事情都能看透。何况对象是那些从世界的天秤之外招来的存在，就更是如此了。」

「你是说冒险者是从这个世界以外的地方来的？」

「你应该也发觉到这个世界的歪斜之处，以及其中原理的真相了吧。也因此，你才会发动侵略。」

「还不是被你怂恿的。」

「就算我没有怂恿你，你也迟早会展开行动的，这可是这个世界未来的既定行程之一。」

「你在说什么？你又知道些什么？」

人类少年面无表情地盯着泰隆。这位蜥蜴人的摄政大臣起了惧意，一被那双有若红莲的瞳孔窥视，就产生了种错觉，彷佛自己的一切都会被他看透。

「若是那样的话，蜥蜴人的大规模远征军将会迅速地攻下七座岛屿。刚开始看起来很成功，但之后那七座岛屿上就会发生怪物的大规模侵略，你所派出的军队就会因为那怪物军团而受到毁灭性的伤害，岛上近乎所有区域都变得无法居住，也就等于新增了七个攻略区。在下层轨道产生七个高难度的攻略区，也就是玩家等级封顶后还能够不断挑战的区域。」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之后科涅提就一路衰败，艾尔•科涅提背叛国家从中独立，你则为这一连串的事件负责而自杀。以上这些是本来的历史。」

「你是说你能够预知未来吗！」

「正确来说并不是预知，而是早已知道。自从『转生之日』发生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不见得会照着剧本的安排发展。举例来说，某些岛屿本来会发生怪物的大举侵攻，但其发生原因已经被排除了。那是因为某个冒险者队伍只靠楔子与绳索，就到达了他们本来还无法抵达的高山，并破坏了将会在未来呼唤灾厄的装置。听说他们是把登山当兴趣，为了爬遍苍穹境界里的所有高山而活动的。好奇心实在是麻烦，就因为冒险者这无意识的预料外行动，準备周到的计画就被不费吹灰之力地瓦解了。」

「你……到底、呃，不过依照你的指示行动，的确产生了目前的丰硕战果，但是……」

泰隆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面对眼前这过于异质的存在，他连话都说不出口。他喉头感到乾渴，尾巴也痉挛了起来。

「冒险者们会不按照我们的想法行动，几乎所有原因都出在公会『归乡』身上。所有的冒险者重新获得到回到原来世界的希望，而不再是无家可归、毫无生气的乌合之众。冒险者们察觉了朝向同一个目标努力前进的重要性，也察觉了有人在阻碍他们达成目的。这些都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阻碍他们的，就是你们的组织吧。」

「整个世间都流传着神秘之座与科涅提有所勾结，这八成是史葳特涅维尔与伯阳的人在操作舆论。当然了，在他们背后一定有一部分冒险者暗中活跃，你们在艾尔•科涅提没有抓到的小女孩也是其中之一。」

「是那个商人啊。」

蜥蜴人以厌恶的口气低吟道。

「她与『归乡』的高层往来密切，若是能够逮到她的话，与冒险者之间的交涉就有可能佔有优势了。」

「区区一个商人的性命能够拿来当作交涉筹码吗？」

「冒险者就是会上钩。若是负有统治者责任的一般国家元首，就不会理会这种疯狂的交易吧。但是冒险者不同，他们是从和平的世界来到这里的，那是※一个政治家甚至会说『一个人的性命比整个世界还要沉重』的天真世界。冒险者与你们的思想有根本上的不同，感觉也有所差异，利用他们时得理解这点才行。」（译注：『一个人的性命比整个世界还要沉重』是1977年发生在日本的劫机事件中，当时首相福田赳夫所说的话。）

「你要是能更早一点向我说明的话……」

「你们调查冒险者的系统都那么久了，我以为你们在冒险者的精神思想相关的研究上也一定早就有所进展。」

少年满不在乎地说道。

泰隆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位少年在说谎，他一定是打从一开始就冀望事情如此发展了。但若是这样的话，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是打算让蜥蜴人与冒险者互相残杀，斗个两败俱伤吗？就算这样，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你没有必要想得太複杂。」

卡林真的像是能够读取泰隆的内心想法似地如此说道。

「你就只要顾着实现你的帝国野心就好了，神秘之座不会妨碍你们达成这个目的，反倒还会支援你们，就只是这样而已。我们儘管利用彼此就好了。」

「不知道何时会被你从后面捅一刀呢。」

「我发誓我不会做这种事，不过这种话讲得再多可能也没什么说服力就是了……」

少年有些困惑地中断了自己所说的话。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再度开口说道：

「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呢？」

泰隆发出冷笑。信任？对这头怪物？开什么玩笑。

「加拉塔夫岛的都市群僱用了一整个公会，那是一个成员超过五十名的团战公会。虽然预定要投入军队对付他们，但要是正面攻打的话我们也会蒙受很大的损害，所以就由你们神秘之座解决他们给我看吧。」

「我明白了。」

房间里的窗户明明关得非常紧密，却有一阵风吹了过来。

泰隆眨了一下眼睛。

就在这极为短暂的时间里，少年的身影消失了。

泰隆环顾左右，完全没看到他曾经站在这里的痕迹。

「我们可能触摸到了不该碰的东西也说不定哪。」

这位老蜥蜴人不禁如此呢喃道。

*

团战公会——兔子心是个成员超过六十人的中坚公会，他们虽然已从夏凯方面达成菲尔法招募任务，但感到自己的力量尚不足以在第四轨道中通行，所以先暂时回到了下层轨道。

兔子心在第五轨道偶然发现了没有人攻略过的团战迷宫，于是就立刻开始执行攻略的準备工作，收集资金并买齐各种消耗品。

然而终于準备齐全的时候，由于最近国际情势恶化的影响而使飞空艇的航班停滞，他们就因此被困在边境地区无法移动。

公会长猿之助为了活动资金不足而叹息不已。他们之前本来就是靠着非常勉强的方式才凑齐了团战迷宫用的装备与消耗品，还向大型商会贷款过，要是让利息不断增加下去的话将会入不敷出。

猿之助透过商会的门路寻找各种赚外快的手段，结果得知了加拉塔夫岛上的都市联盟正在徵求冒险者担任佣兵。

其报酬金额极为优渥，只要有这些钱的话，不只是这次的团战迷宫攻略，连之后要用在第四轨道的活动资金都有着落了。

在公会内部也有人对于与蜥蜴人敌对这件事抱有强烈的疑虑，但反正他们是夏凯方面的公会，在艾尔•科涅提的信誉值迟早都会降到最低，那么就算现在与蜥蜴人的军队战斗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猿之助如此说服大家。

也有人提出意见，表示活动资金的枯竭虽然是事实，但还是应该脚踏实地承接任务以调度资金才对。毕竟他们可是冒险者，光是每天去冒险神的神殿接任务就能得到最低限度的资金。

然而光是这样还是无法支付贷款利息，不用多久就会周转不灵了。

加拉塔夫岛以政府名义租借飞空艇给兔子心，给予他们特别的待遇。都市联盟以大量的酒、女人与料理招待他们，就连一开始反对的成员也都被拉拢了。为了讨好冒险者，政府不惜任何代价。

每一个人都相信，就算他们的最后下场就是充当战场上的炮灰，只要有冒险者的力量就不会有问题。就算死了也会在安全地带复活，即使多来十倍的蜥蜴人也应该能够对付。

大约就在此时，公会『归乡』到达第一轨道岛艾昂的红色文字出现在平板电脂上。

一部分的成员得知马上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后产生了动摇，但到头来还是敌不过都市联盟的招待攻势。

『转生之日』过后的第四百一十三日，在加拉塔夫岛的上空出现了六艘巨大的飞空艇。

都市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浓雾之下，骑士魔偶变得无法使用，而蜥蜴人士兵就从着陆后的飞空艇里走了下来，虽然卫士们以远距离武器加以迎击，但无法给予蜥蜴人显着的损害。

于是兔子心立刻被命令出动了。

来势汹汹的冒险者马上就驱逐了蜥蜴人军的一个部队。

冒险者们杀害了许多蜥蜴人，然而还是有很多人认为就算对方是有绿色皮肤、全身都是鳞片的亚人，仍然一样会用双腿走路也会说话，与人类几乎没有不同。

也有人因为这样的压力，精神备受打击。

但在战场上的昂扬斗志却盖过了这一切。

而向科涅提靠拢的冒险者于翌日现身了。

兔子心的冒险者们在当日遭到全灭。

*

相关报告当天就传入了淳的耳里。

「六十人以上的团战公会被不到十个人的冒险者全灭啊。」

「你怎么看呢？」

在霸者之旗的办公室里，让叶向淳如此问道。

让叶现在成了霸者之旗的公会长，这是因为淳现在还是『归乡』的公会长，而艾蜜莉也跳槽到了『归乡』去，所以没有其他适任人选的关係。

几天前，淳告诉了她咲耶的事情。

「这样呀，她还是一样恣意横行又自作主张呢。」

让叶说完后，便表示她想要一个人独处，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隔天她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地回到工作岗位，不过……

「小让，你今天的妆有点浓呢。」

艾蜜莉对淳小声地咕哝道：

「你很迟钝耶，淳，那是她在掩饰哭肿的眼睛啦。」

而这样的让叶，目前正忙于经营少了许多成员的霸者之旗。龙人们还是一样会来向她报告所有的事情，另外也得分出人手来与下层轨道上的各个王家交涉才行。要做的事情非常多，因为就算人员减少，霸者之旗依然是在夏凯里势力最大的公会，也因此，各式各样的情报都会聚集到让叶这里来。

「不会有错，一定是神秘之座乾的吧。」

「果然是这样。」

让叶摇了摇头，一副有些受不了的样子。

「我们的目标终于出动了是吧。」

「正确地说，应该是被我们引诱出来的。」

「这是什么意思？」

淳微微低下头整理脑中的思路，检查是否有什么差错。

检查完毕后，淳点点头，把脸抬了起来。

「我想他们应该在焦急了。」

「蜥蜴人的侵略不是很顺利吗？」

「但他们实质上已经与所有冒险者为敌了。」

淳等人将在艾昂与木花所交谈过的内容当作流言传了出去。

像是暗示木花曾说过的，为了开启『迴廊』，需要打倒神秘之座的首领卡林。

像是透露神秘之座这个谜一般的组织与蜥蜴人有所勾结。

像是流传这次科涅提会发动侵略，可能是因为神秘之座在背后牵线。

这些内容都并非正式发表，但经过人们的口耳相传，不用多久就在整个世界的冒险者之间传遍了。

谁是正义？谁是邪恶？淳等人完全没有从自己的口中说出这些价值判断，就成功操纵了冒险者们的思考。而在这过程之中需要对情报做出细腻的控制，其中最为活跃的人仍旧是路卡。

「对卡林来说，神秘之座是王牌中的王牌，就算是在过去与我们的战斗中，也都是在关键时刻才投入的，不然就是派间谍潜入我们内部。像这样子直接抛头露面应该是头一次吧，而且他们这次还组成团队正面挑战团战公会。」

「虽说是团队，但也不到十个人吧？」

「关键就在这里。没有人知道神秘之座的成员到底有多少人，但我猜想他们的人员也许意外地少。对于这次这种必须取得压倒性胜利的战斗却只派了十人出击，不，甚至还不到，也就是说……」

「其实神秘之座的剩余人员不到十人？」

神秘之座的成员早已欠缺了一部分。举例来说，像是咲耶等人遭到卡林袭击那时，卡林为了灭口而亲手肃清了被发现真实身分是神秘之座的冒险者。

而潜入幽幻旅团的间谍则有传闻说遭到凌迟而受到了第三次死亡。他们虽然否定了这项传闻，但从大黑的态度来看，传闻应该是真的吧。

据说神秘之座的每一位成员都是一骑当千的强者，但是已经登上第一轨道岛艾昂的冒险者们，身上装备和以前比较起来，性能已经整整强化了一个层次以上。就算神秘之座那帮人再怎么擅于PVP，与淳、巧克力螺旋卷这种高手或是拥有优异装备的冒险者交战，也不可能毫髮无伤。

是的，一切都与以前大不相同了，若现在正面挑战神秘之座的话，获得胜利的将会是『归乡』吧。神秘之座也明白这点，才没有对淳等人直接出手。

到目前为止是这样没错。

「我是不认为真的只有那么少人啦，光是黄金果实俱乐部内部就有四个间谍呢。不过我觉得神秘之座可能就是总人数二十人左右的集团，而且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其他辅助成员。我很想向实际与他们交战过的兔子心成员打听看看。」

「要与兔子心接触恐怕很难吧，加拉塔夫岛已经落入了科涅提的手里，要是他们启动当地的骑士魔偶的话，要夺回那里可就变得极为困难。至于死而复生的冒险者应该也被他们软禁起来了……希望不要变成最坏的情况。」

兔子心曾经摧毁了科涅提军的一个部队，而蜥蜴人则拥有强烈的同胞意识，面对这群杀了许多同胞的冒险者，它们是否能保持冷静仍在未知之数。

「就算多少能够预料到，也还是不想听到惨剧的报告呢。」

「我觉得你与咲耶最大的差别，就是在于你的温柔。」

「你在开我玩笑吗？」

被让叶充满怒意的视线一瞪之下，淳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手势。

「讲究权谋术数的人并非都是正确的，而若要抓住冒险者的心就更是如此了。硬要说的话，咲耶虽然是个坏蛋，却具有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但那是她独有的力量，所以其他人没必要模仿她，就算模仿了也只会招致毁灭而已。」

「你果然不是在讚美我吧！」

「小让你也明白自己虽然是秀才但不是天才吧？」

「我是明白没错，但实际被别人这么讲还是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