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ST ATTACK

1

「好啊，我不管了。随便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景对着打算使用魔眼的真奈，用既哭又笑的表情这么说。

「但你一旦用了，真奈，你就会失去一切。」

真奈不懂景在说些什么。

在真奈看来——景一直讲些她听不懂的话，然后莫名其妙地斥责她。

所以——

真奈拿下了隐形眼镜。

右眼的魔眼露了出来。

景倒吸了一口气，睁大眼睛看着真奈。

「真奈……」

「小景。」

真奈开口。

——请稍微安静一下，然后忘记刚刚发生的事，继续跟我当朋友吧。

她本来打算这么说的。

……这样小景就会成为我的应声虫。

……她不会再说些让我困扰的话，就算她真的说了，只要用魔眼重来一次就好。

可以使用魔眼就是有这种好处，她不管什么跟讨厌的人约定好的事情了。

没有人可以违逆真奈。

只要把不顺利的事情通通消除掉就好。

这样，真奈就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

没有什么好烦恼的——无聊的——无聊的生活。

无聊的……生活……？

一想到这，真奈才发现眼前的景哭得很伤心，她的脸上儘是大颗大颗的泪珠。

真奈不禁闭上原本张开的嘴巴。

……为什么小景在哭呢？

真奈不喜欢朋友哭。

……请不要哭。你很悲伤吗？小景也很痛苦吗？不过，放心吧，只要我下了命令，你马上就不会有这种情绪了……

……没有，这种情绪……？

「啊……」

——真奈终于发现。

（——但你一旦用了，真奈，你就会失去一切。）

景说的那些话的意义。

我会……没有朋友。

「啊、啊、啊……」

真奈全身颤抖，牙齿喀嗒喀嗒地作响。

她想像自己使用了魔眼后，景会变成什么样子。

从此景就会按照真奈的命令行事吧。但那不是景原本个人的意志，那跟电玩游戏里的非玩家角色一样——是人偶。

之前真奈被禁止使用魔眼时所累积的那些人际关係，一切都会——消失。

真奈的视线模糊了，景的模样看起来好朦胧，渐渐地愈来愈看不清楚。

——真奈这才终于知道，自己刚刚想要对朋友做些什么事。

2

「——然后，真奈就逃走了吧。」

『是的……她激动地挣扎，硬是要计程车停下来……然后就沖了出去。我……拦不住她……』

伊织一边听着手机，一边在黄昏的街道上奔跑。

他离开车站，跑到了大马路上。左右移动视线，想要寻找穿着运动服的真奈，在微暗的街景之中，他摒气凝神地注视着。

他跟苏菲亚决定分头行动，她负责搜寻车站附近。

『学长，对不起。』

「你不需要道歉啊。因为，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不是吗？」

『但是，如果我没有那样指责她的话……』

「因为有你，真奈才发现使用魔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学长。』

「早就应该要有人骂骂那家伙了。不停地骂，一直骂到她听懂为止。老实说，那原本是我该做的事情。该道歉的人是我，是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强加在你身上。」

『…………』

「总而言之，现在得先赶快找到那家伙才行。当她发现到自己原来要对你做出很过分的事时，她应该感到很沮丧。对吧？」

『……是啊，我来试着召集粉丝俱乐部的人看看。』

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马上联络——话说完，伊织便挂了电话。

「…………」

确认了通话情形完全结束后——

伊织停下脚步，整个人往后一仰，深呼吸。

——咚！

他用没拿手机的那只手，狠狠地打了自己的额头一掌。

——什么叫做该道歉的人是我啊！把事情全部推给别人之后，再道歉不会太迟了吗？混蛋——！

伊织咬紧牙根，持续急促地呼吸。

因为这样，景又受伤了。真奈在她面前露出魔眼，她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真奈也是。如果我更振作一点，说不定就能用别的方式让她了解使用魔眼的意义。

会这么想的我，果然是很傲慢啊。

那时候如果那样做的话，这样做的话——用想的都很简单。

「得赶快……找到真奈才行……」

伊织抬起头，把后悔的情绪丢在脑后。

再度向前跑。

/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景、学长。」

从景面前逃走的真奈，一个人蹲在巷子里的角落。她躲在大楼与大楼的缝隙之间，背靠在有点骯髒的墙壁上，将哭肿的双眼埋在两膝之间。

太阳已经完全下了山，只有马路上街灯的微亮光芒照了进来。

因为她整个人都慌了，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跑到了哪里。

一回过神来，她人已经在这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从她的嘴巴里，不停地吐出空虚的歉意。

因为，事情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就算道歉也不可能会被原谅，她也说不出口要他们原谅她。

自己本来要对朋友做出最过分的事情。

……她会生气是应该的，她会哭也是应该的。

而且——不只如此。

之前真奈一直靠使用魔眼活到现在。

绝对服从的魔眼……没有人会违逆真奈，是她让大家无法违逆她的。不管对方的意志为何，他们都会变成她的傀儡。

……她做了很过分的事……

虽然没有人教过她，但这些毕竟是不能做的事。

……不，不对……

有人教过她。

……学长。

因为有他在……因为他说不要使用魔眼，自己才交到了朋友。

认识他之后，真奈的世界都变了。

是他改变了真奈的世界。

到现在她才知道。

「学长……」

仔细一想，认识学长之后，真奈有了很多的初体验。

第一次真的感到惊讶，对人产生兴趣，期待跟人见面，接吻。

去上学，交到朋友……总而言之，有好多好多的初体验。

好快乐，好开心。

……没错，所以……

所以——她才会想要跟学长永远在一起。

是他让自己有了这样的想法。

然而……我却说我讨厌他，对他做了很多过分的事。

逼他绝对服从，明明知道学长不喜欢，还是要他听从自己的命令。

……会被讨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不可能会喜欢上我——他不可能会对我绝对服从。

……笨蛋。我是笨蛋……

我已经不能再待在学长跟景的身边了。

他们两个人一定都觉得我很麻烦。

喵。

听到了猫咪的叫声，真奈从膝盖之间稍微抬起头来，然后，她用手遮着右眼。因为隐形眼镜掉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说不定她会不小心使用了魔眼。

仔细一看，一只猫走进了巷子里。看起来好像是野猫，它摇晃着尾巴，靠近真奈。

猫。

「就算你过来找我……我也没有东西可以给你吃喔。」

本来可能已经得到的东西，现在都失去了。

喵？

「就算跟你说，你也不懂吧。」

喵。

「……你也是一个人吗？」

猫。

「…………」

猫咪抬头一直看着她，真奈轻轻地伸出手。

——但是……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