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差点儿就死了。
恢複了意识,完成了惯例的肉体检查之后,宗介如此想道。
不知为何全身都湿透了。身体的各个地方都在痛,可大概是多亏穿了AS操纵服吧,顶多受了些跌打损伤就完事了。只有左手现在还不能自如地活动,不过这好像也只是轻度的扭伤而已。
「……」
有水流动的声音。还有微微的风声。但是却完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夜视镜貌似飞到不知哪里去了。宗介用手摸索着插在战斗背心中的手电筒。
太好了,还在。
缩小到必要最低限的亮度,点亮手电筒。他最初看见的,是裸露的岩石表面。接着是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泡沫塑料和纠结在一起的电缆。塑料布和废纸篓、木质的椅子、七零八碎的篱笆。各种各样的一大堆破烂。
他现在所在的,是个像圆形洞穴般的空间。和下水道的构造很相似。底部有水在流动——大概到膝盖左右的深度——似乎是被这些污水冲过来的各种各样的残骸聚集在这里,正逐渐形成一座小山。
大概,根据季节和时间段的不同,有时也会变成激流吧。有些相当大的零件之类的也都躺在那里。宗介好像也是掉到洞里昏过去之后,被冲到这里来的。水的流势似乎正在变得平缓,水位好像也比最初看见的时候在下降。归根结底,自己就是被冲到马桶里的髒东西。(插花:……这比喻……好吧贺东老师你太狠了……囧|||我们来写同人让宗介去真魔国吧……)
到底离开了多远呢?现在的时间是?
他看了看錶。失去意识的时间,顶多也就是十五分钟左右的样子。虽然不知到底被沖了有多远,不过由周围的安静程度来推测,距离坠落现场已经相当远了也说不定。卡宾枪也不见了。好像是不知掉到哪儿了。
「上校大人。」
他寻找着泰莎。却不见她的蹤影。
「……上校大人……泰莎?」
宗介边用到不了喊叫的程度的声音呼唤着她,边在周围的破烂堆中胡乱翻找。
破烂堆中也有白骨化了的尸体。破破烂烂的工作服和名牌。搞不清性别。在这里发生了什么,究竟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泰莎果然还是不在。
她要不就是被遗留在事故现场了,要不就是被冲到别的什么地方了。不过,是否还活着就不清楚了——
(可恶。)
当然了,通信机也是完全派不上用场。虽然没因为多多少少的冲击和浸水而坏掉,但在这种地底的闭锁空间中电波也是传递不到的。
总而言之得溯流向上。必须要找到她才行。
宗介快步往水流的相反方向的洞穴折回。稍微前进了一会儿,裸露的岩石就变成了砖头造的墙壁。果然像是个下水道。这废墟已经很久都没人居住了,所以大概是雨水和地下水之类的聚集起来,流到这里了吧。
前进了估计有300米以上吧。他找到了一块开了个大洞的天花板。碎裂的砖块和钢筋之类的如山般堆积起来,形成了一个斜面。他没费多大力气就爬到了大洞附近,出到了下水道的上面一层。
那里是一个巨大的竖井。和最初下来的电梯井相比要窄一些,但高度却有五层楼左右。他拧亮电筒往头顶上照去,只见仅有骨架的通道和管线就像横贯竖井般地搭在那里,无论哪个都由于老化而破烂不堪,其中还有几条脱了出来在竖井里耷拉着。凝眸望去,空洞的最上面那一带的空中,有条四方形的通道跨过,地板上开着个大窟窿。
自己似乎就是从那里摔下来的。
居然真能只受这么点轻伤就完事了。大概是多亏在坠落的通道下面穿过的脚手架和铁骨、管道和电线之类的上面挂了几下,才没从五层楼的高度直接大头朝下摔下来吧。
可是泰莎就不一样了。要是掉下来的话可不是那么轻鬆就能了事的。
调弱手电筒的光,宗介在目前所在的空洞的底部——瓦砾和管道类堆积成钵状的一带寻找了一下。那附近也没有泰莎,不过却找到了刚才不见的卡宾枪。他捡起来确认了下运转状况。好像倒是没坏,不过因为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的,所以到试射看看为止都不能保证。
(她在上面吗……?)
或许还在自己掉下来的那条通道里,昏迷着也说不一定。从这里是看不见,不过如果呼唤的话,她会回答吗?
不,太危险了。
被听见声音的话就糟糕了。从坠落时起已经过了三十分钟以上。敌人的增援已经来到这附近了也不奇怪。恐怕只有登到上面,去确认那条通道里面了吧。
(真是,也太点儿背了。)
他懊恼地想着掉进这种洞穴里的自己的不走运,却很快又改变了想法。本来的话都该被那架直升机压烂,变成一张肉饼了。而且要是和泰莎一起掉到了这个洞里的话,连耐冲击式样的AS操纵服都没穿的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呀。
他叼着手电筒,顺着趴在竖井壁上的管子和钢筋往上面爬去。虽然成功地爬了三层楼的高度,但是从那里再往上就不行了。看来只能暂时先离开这个竖井,找找其他别的路线了。
飞身跳到最近处的横洞——原本是条通道的四方形洞穴里,他离开竖井向深处进发。如果能找到楼梯向上登的话,按理来说离泰莎被留下来的地方应该就不远了。他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举着Glock19。由于卡宾枪有故障的可能,最初的一发还是不想使用。毕竟,现在的状况是什么时候撞见敌人都不奇怪,所以不能发出枪声。试射等交战开始之后再做就好了。
他边小心地戒备着,边在年久失修的通道中前进,转过几个拐角和叉路口。通道的两侧并列着许多门。他看了看里面。不知道是以前员工的办公室还是宿舍,总之全是些几乎什么都没有的屋子。
通道的深处有条楼梯。
然后——在那条楼梯的前面,站着雷纳德·泰斯塔罗沙。
「!」
AS操纵服外面披着红色长风衣的身姿。波浪般的银色的头髮。右手拿着带有装饰的柯尔特的「决斗者」(技插:ColtPeacemaker,是柯尔特左轮手枪的一种,请参见上部MMD的百科。)因为戴着夜视镜所以看不见脸,不过肯定错不了。就是那个男人。
既没有问答也没有犹豫。宗介当时就开枪了。
瞬间,红色的长风衣动了,弹头当即就被挡了下来。是那个主动式防弹衣。他管都不带管地继续打了五发,全部都被无效化了。
「你这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啊——」
雷纳德动了。左轮手枪喷出火焰。就在那之前宗介已经藏到了附近的门洞里,避开了敌人的射击。以毫釐之差偏离目标的子弹射中了墙壁,混凝土的碎片四下飞散。他马上把枪伸出去应射。将弹匣里剩下的子弹全都打了过去。激烈的射击化为轰鸣,响彻了附近一带。
没有手感。全部都要么打偏了要么被挡住了。
「——我真是越来越为你的急性子而瞠目结舌了呢。」
你小子才是一点都没变地喜欢装腔作势呢。居然特意放过奇袭的机会——虽然这么想,他还是一句话都没说。交换弹匣之后把Glock19塞回枪套里,迅速地举起了卡宾枪。
您引以为傲的防弹衣,要是对上全金属被甲的步枪子弹的话又如何。(技插:FullMetalJacket,指用金属包裹整体的一种弹头。也称为「普通弹」,全世界军用枪都是这种子弹)
用半自动模式开火。射偏了。
大概是知道到底还是防不住步枪子弹吧。雷纳德一个翻身,消失在了通道的另一边。期待着隔墙的损伤,宗介继续射击。没有反应。应射来了。在那之前的瞬间缩起头躲了过去。
「…………切。」
卡宾枪的準星似乎往右上跑了一些。大概是从五楼高摔下来的缘故吧,不过其它的运转就毫无问题。真是有够结实的。到时候如果有机会的话,给这枪的製造者发封感谢的邮件去好了。
宗介射击,雷纳德射击。宗介移动,雷纳德移动。
这种你来我往持续了多次,两人进入到了一个宽敞的房间里。在体育馆大小的空间中,铺满了大型的液体储藏罐和蒸馏器、压缩机、无数的管子和节门一类的东西,複杂地交织在一起。
对方是暗视装置,己方是手电筒,所以形势很不利。一想要瞄準,手电筒的光的移动就会被看个一清二楚。这样的话在开枪之前就会完全被察觉了。
(不……)
不能解决掉他的理由还不仅仅如此。是因为雷纳德很强。
那种反应速度,射击的準确,毫无冗余的冷静的行动。看上去好像不经考虑实际上却是极为合理的位置选取。都是靠平凡的技能根本无法完成的技巧。虽然不知道这是由他天赋的才能得来的,还是经由训练得来的,不过可不能被他那异想天开的武器和言行给迷惑了。由于迄今为止先入为主的观念,还一直以为他只是个被高科技保护着的「柔弱的小少爷」,不过看来是搞错了。
「咱还挺能干的吧?」
在黑暗之中,雷纳德笑道。
「加油喔。靠AS的话你就打不赢啦。所以现在正是机会哟。」
对他的挑拨,宗介产生了一种不协调的感觉。虽然也不是和对方对话过很多次,不过他以前的举止应该要更柔和的才对。那都是演技吗?还是说发生了什么事情改变了他呢?
「你好像稍微变粗俗了一点啊。」
宗介大着胆子试着向他搭话道。管他的呢。反正己方的位置也被手电筒暴露乾净了。
「是吗?我觉得要和你搞好关係,这样会比较好呢。」
枪声。雷纳德的子弹擦过身旁。宗介边以齐腰高的管子为盾,边向能够向对手施压的位置移动。
「跟你小子的尸体的话,我倒是可以搞好关係。」
「哈哈。这不是挺会说话的嘛。」
从枪战开始起,已经过了三分钟以上了。如果这是在争取时间的话那就糟糕了。雷纳德手下的士兵们会赶到的。是执着于彻底地打倒这家伙呢,还是撤离这个地方呢,差不多不做出决断不行了——
就在他做出决断之前,敌人的增援果然来了。从宗介藏身的储藏罐的15米左右的右方,连接到上一层的楼梯附近,四名以冲锋枪武装的男子出现了。
「Mr.Ag!?」
男子中的一人喊道。
「我应该说过叫你们别来的。回去。」
「可是,您一个人——」
「回去啦。」
「找到了,在那儿呢!」
男子中的一人发现了宗介开枪了。用于藏身的储藏罐被撕裂,某种液体飞溅出来。
应战。一个人胸口吃了宗介的枪弹仰面折了过去。
余下的三人分散开来施加射击。跳弹打中了管子和电缆,在周围撒下激烈的火花。
这些敌人训练得很好。遭受损害也没有表现出动摇的样子,援护射击和以杀伤为目的的射击的配合採取得也不错。但是攻击和移动的节奏太单调了。似乎组队的时间并不是很长。
在和预想一样的地方,一个人出来了。一发了结了他。但是那个男的好像正想往这边扔手榴弹的样子。从倒下的男子手中,一个拔出了安全针的筒状手榴弹滚落下来——
「!」
爆炸。是烧夷手榴弹。
纯白色的闪光和爆炸炎。那是一种以超高温的火焰烧尽周围的一切的手榴弹,特别是在屋内有很强的效果。
虽然离得很远的宗介没有受到损害,可却发生了更严重的事情。
紧挨着烧夷手榴弹爆炸的地方,有个储液罐。被跳弹打了个窟窿,罐里的液体已经都流出来了。虽然不知道被搁在那儿17年以上,还几乎都没有老化的强可燃性的液体究竟是个什么玩艺儿——不过总之,那液体被手榴弹的火焰引燃了,以恐怖的势头熊熊燃烧了起来。
火焰顺着管道,在室内四处传播,受到这个火灾的影响,又有什么跟着爆炸了。由于冲击,地板裂开了,天花板上的钢筋沖着宗介砸了下来。他以毫釐之差躲过,向深处逃去。如果留在这房间里的话,不是变成干蒸菜就是要窒息了。
敌人中的一人发出惨叫,变成了一团火球,从地板的缝隙间掉到下面一层去了。
紧接着背后又爆炸了。脚下一摇。这一层又快要全体垮塌了。地板歪曲,变成了陡峭的斜面。他摔倒,起身,接着又摔倒了。
早已经不是战斗的时候了。宗介连滚带爬地不断躲避着火灾和坍塌。
「又爆炸了啊……」
在重重的枪声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又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通道的天花板嗡嗡直震,大量的尘土撒到了小要她们头上。
「大概是相良先生。在找我的时候遇上敌人了呢……」
泰莎说。
小要已经从泰莎那里,听说了到那时为止的事情的经纬了。说是被卷进直升飞机的坠落中和宗介失散,正在独自一人寻找着他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小要她们。
宗介就在很近的地方。
被这样告知之后,小要现在的心情简直是坐立难安。她一直拚命地压抑着想什么都不考虑,就从那个地方一个人奔出去的冲动。就算自己告诉自己「这会儿就算着急也只会迷路而已」,可感情的那一方却不肯听这番道理。
想马上见到他。已经连多一秒都无法再忍耐了。
而且根本也不会迷路。只要不断地大声呼唤他的名字,肯定会有办法的。或许会被敌人发现?那是不可能的。绝对应该是他先找到自己——这种没有道理的想法,无论再怎么抹消、去,再怎么抹消,都会再翻涌上来。
那个爆炸声,就是就在她正这样烦闷着的时候传来的。
「咱们去找他吧!大体的方向还是知道的。」
「嗯,可是……」
泰莎迟疑着。
「可是什么啊?」
「爆炸的方向上有敌人正在展开,这也是确定的。雷蒙先生的腿又受了伤……如果在遇到相良先生之前先碰上了敌人的话就逃不了了。」「那种事谁也无法确定吧?宗介他现在说不定正糟糕了呢。不能放着他不管啊。」
「所以我才困扰啊。对于你和雷蒙先生的安全,我也——」
「这种理由,怎么样都无所谓啦!我想见那家伙啊!你要是阻挠我的话我就一个人去了!」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的既视感。已经达到了焦躁的临界点,小要忍不住提高了嗓门。
「请冷静一点。我什么也——」
「不可能冷静得下来吧?终于……好不容易来到他身边了。为什么你要说那种话呢?是说我和他见面,有什么不合适的吗!?为什么——」
「小要小姐。别说了。」
这时,雷蒙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小要被那强劲的力量一惊,很快回过神来,注意到自己已经很严重地失去理智了。
「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还是必须得冷静。这会儿轻举妄动的话,一切就都白费了。」
正如他所说的。这种时候必须要更慎重才行。
「……抱歉,泰莎。」
「没关係的。而且会变成现在这样,也都是我的责任……」
看着孱弱地如此喃喃道的泰莎,小要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罪恶感。泰莎明明也是喜欢宗介的,自己说了些什么自私任性又没脑子的话呀。就算这样她还是在忍耐。如果换成自己处在她的立场,没準儿早就大发雷霆顶上几句了。
「怎么说呢……真的真的对不起。我也许,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因为,终于差点儿就能见到相良先生了嘛。」
「嗯……」
「冷静下来了的话,就马上移动吧。」
雷蒙说道。语气非常严肃。
「就算呆在这里也很危险。必须儘可能躲得离敌人远一点儿才行。搞得好的话,说不定能在哪儿找到别的出口。我认为,想办法逃到地面上,用泰斯塔罗沙小姐的无线电同己方取得联络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宗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