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校舍的窗外可以看到小鸟成群飞过。距离班会开始还剩下半小时左右,是其他学生还在进行社团活动晨间练习的时刻。此时进入教室里的学生人数并不多。
「喔,库露露你怎么啦?今天来得真早。」
蜜欧是少数的例外之一。她似乎比班上的其他同学早到,而且每天早上还偷偷地用功自习。虽然她本人想要隐瞒这件事,不过可惜的是,这早已成为班上众所皆知的事实。
「虽然有晨间练习,不过我没去。仔细想想,竞技大会也快到了;而且昨天的伤也得儘快痊癒才行。」
「说得也是。那么,结果库露露要选鸟吗?再不练习的话可就惨了。」
「唔,昨天直到睡前我都还在考虑,不过还是无法决定。」
再不决定的话就糟了,这点库露耶露也很清楚。但是在被蜜欧点出来之前,满脑子想的就只有鸟,完全没有思考过其他的点子。
……要是鸟不行,就用昨天试过的花吧?
在交叉着双臂考虑的时候,又有一名学生走进教室里。
是有着葡萄色头髮及稚气脸庞的少年。虽然穿的是尺寸最小的制服,不过袖子似乎还是太长,处处可见皱摺的痕迹。
「奈特早安。」
「啊,库露耶露小姐、蜜欧小姐,早安。」
「早安,你来得还真早。」
「啊,这么说来……」轻声说完这句话之后,蜜欧便将正在读的参考书阖上。
「我来上学的途中,听到三年级还是四年级的高年级学生们,好像在谈论奈特你的事。」
少年的表情因为这句话而僵硬起来。
「……说得也是,实验室被我搞得都是煤灰。」
「啊,不是的、不是的!」
是和预料的反应相反吗?蜜欧难得露出了苦笑。
「奈特你才十三岁不是吗?在这样的年纪就上高中,果然还是很稀奇吧。」
「是这样吗?」
像是放鬆下来似的,奈特的语调显得高亢。
「嗯。而且,那是叫夜色名咏吧?好像也有人提起了这件事。」
凯特老师当然知道,所以其他老师应该也知道才对。其他老师在班会时间或是别的机会,大概也跟他们自己班上的同学提过了吧?
蜜欧的话还没说完,单手提着黑色手提包的那名少年,突然露出比昨天更显稚气的表情。眼皮显得沉重,眼神游移不定,像是对不準焦距似的。
……他好像很想睡的样子。
默不作声地凝视着他,结果正巧和他四目相交。
「因为我才刚转学过来,那个……果然还是会紧张,所以睡不太好。」
眯着眼睛的奈特的确像是睡眠不足的样子,他害羞地抓了抓头。
「放心、放心,凯特老师她人很好,就算迟到她也不会生气。下次慢慢来就行了。」
「喂,别灌输他错误的观念。」
蜜欧就像往常一样,面带微笑说着不负责任的话。库露耶露轻轻戳了她的头,接着便继续将书包里的东西摆到桌上。
校园里响起了第一堂课开始的钟声。
不过,教室里讲台上却不见老师的蹤影,学生也寥寥可数。
距离竞技大会还剩两天。因为联合测验也已结束,所以除了班会时间之外,其他课堂的时间就交由学生们自行规划。在校园里进行名咏练习、外出採购触媒,或是在图书馆里研习理论。钟响的同时,班上有一大半的同学已经冲出了教室。
随意打量了一下,教室里坐在座位上不动的,大概就只有自己和蜜欧了吧。
「蜜欧你有什么打算?」
问话的对象正倚着桌子盯着天花板。
「嗯~我已经决定好咏唤的对象了,所以目前正在考虑要用什么当作触媒。」
「咦?不是图画纸吗?」
「我要再重新考虑一下。如果不找出更好的触媒,名咏很可能会失败。」
高难度名咏需要有相符的触媒。她果然有什么打算。
……可是,照蜜欧的个性来看,就算现在问她,她也一定不会告诉自己的。
「要不要试着随便调配一下触媒?」
「嗯。可是,库露露不是还没决定要做什么名咏吗?光陪着我不要紧吗?」
「与其想个不停,倒不如一边做些什么,说不定还能产生灵感。所以不要紧。」
奈特有什么打算呢?如果没有其他的计画,那就找他一起去吧。儘管这个念头一浮现,便立刻朝他的座位看去,但他早已不在座位上了。
「奈特也已经离开了吗?难得你正想邀他……」
「没关係,我们走吧。」
库露耶露朝走廊的一端走去,蜜欧急忙追上去。一边下楼梯,一边抬头看着她。
「咦,库露露怎么这么冷淡?」
「没有啊。我想,奈特大概是先过去了吧。」
昨天晚上,先送奈特回男生宿舍之后才回去。在谈到竞技大会的时候,曾提到不知道要选什么当作触媒──库露耶露突然想起他曾经低声嘀咕过这句话。不过要是说出来,蜜欧铁定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问个清楚。为了避开身边的朋友,所以库露耶露迅速地在走廊上移动。
实验室位于一楼的最北边。为了不让保管在室内的化学药品晒到太阳而变质,因此只有这个教室位居就算盛夏也不会曝晒于阳光下的位置。原本热到让人晕眩的暑气,到了这里却骤变,就连吹过走道的风都带有一股寒意。
从第一实验室到第三实验室是紧邻的。其中,只有位居最深处的第三实验室的走廊上,有着从教室里流泄出来的照明。
偷偷一看,里面有个身穿白色制服的少年。
──你看,他在吧!
只用视线这么表达了之后,蜜欧猛然将脸转开来。
「别闹彆扭了,快点进去吧。」
打开门后,他立刻朝这边转过头来。
「啊,库露耶露小姐,还有蜜欧小姐也来了。」
库露耶露并未出声,而是轻轻地挥了挥手。在六人用的桌子上,奈特一个人默默地準备实验器具。
光是放在桌上的,就有五个三角烧瓶、十根试管和两个量筒,还有吸量管、天秤、本生灯,就连显微镜都有。另外还有各式各样的试剂,从固体到液体,约有二十种放在桌边……你果然是个认真努力的人。
準备之周到,不禁令人咋舌。
「你有没有什么触媒的点子?」
蜜欧一边摸着本生灯一边抬头问他。
名咏所用的触媒,可以分为自然存在的物质,以及人工製造出来的触媒两大类。关于前者中哪些是优秀的触媒,大概都已经研究殆尽了,不过由于人工触媒取决于组合的方式,因此种类多得不可胜数。
「嘿嘿……完全没有。」
奈特一边混合试剂,一边乾脆地摇头。
「总之,我想随便试试看。」
不过,这样对我们来说也比较方便。如果他已经有了某个构想,而我们两个却在旁边晃来晃去,他也会无法集中精神而造成困扰。所以,如果他没有特别决定要做什么,就算我们两个在也不要紧吧。
「我们可以跟你一起做吗?我们也正在讨论,希望能找出一些好的触媒。」
「当然可以,不过……已经有人先来了。」
有人先来了?在浮现出疑问的表情后,奈特以眼神朝桌子的阴影处示意。
『呣……小丫头。』
独自坐在椅子上的,就是那只傲慢的晰蜴。
「咦?为什么阿玛会在这里?」
蜜欧的口气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只是单纯地感到不可思议。
『如果今天又发生像昨天那种事,在下哪有脸去面对这家伙的母亲。』
「刚刚我在教室里打开书包一看,发现他不知何时偷溜了进去……」
奈特像是疲累至极般垂下肩膀。打开书包想拿教科书,结果发现里面是一只巨大的晰蜴──这种事库露耶露根本不愿意去想像。她终于了解到,奈特为什么会什么话都没对她们说,就匆匆忙忙地躲到实验室来了。
「你对触媒很了解吗?」
对方粗鲁地左右摇摆尾巴来代替摇头。
『完全不了解。如果是名咏式那种东西还稍微清楚些,不过名咏生物是不会去干预触媒这种东西的。』
「这样不行啦!」
库露耶露夸张地叹了口气,彷彿刻意要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失望。
……那你干嘛要跟来啊?
2
「那么,要到哪里去试呢?」
抱着烧瓶的库露耶露环顾四周。
儘管他们调配好了几种可能的触媒,但如果不实际运用在名咏上面,就无法知道这些东西是否真的能够当作触媒。问题在于练习场所的选择,得是周围没有障碍物,而且足够宽敞的空间──
「关于后天的竞技大会,奈特已经决定好要名咏的东西了吗?」
「说到这个。」
双手抱着烧杯的少年回过头来:
「因为夜色名咏只能咏唤出黑色系的东西,所以不适合这种发表会。我曾经名咏出来的,不过就是黑蛇或乌鸦、其他还有蝙蝠……」
「……你说得满有道理的。」
他所说的生物,全部都是人们不怎么想看到的东西。
「奈特,就决定在那里吧。」
用视线取代被烧瓶佔满的双手,指向在校园一隅的草地。那是一片种植着细瘦高大树木的空间。若是在视野宽阔的地方,奈特的夜色名咏很可能会引来他的注意。因此若要避开四周的注意,这里是再好不过了。
有个使用夜色名咏的一年级生这件事,已经在校园中传开了。而且昨天还发生过实验室的意外事件,所以得儘可能低调练习才行。
「我还没有尝试过的,就只剩下黑马了。」
奈特彷彿突然想起来似地回过头来补充。
……唔。在稍作考虑之后,库露耶露对他点了点头。
「这个主意不错,要不要试试看?」
比黑索或蝙蝠之类的来得好多了。如果是黑马,在竞技大会上也十分适合。难得做了各式各样的触媒,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很值得挑战。
「说得也是。难得有这个机会,就试试看吧。」
「我这里可以了。」
单手拿着记录单,对他挥了挥笔。就触媒的种类来说,库露耶露和奈特準备了五种,而蜜欧则调配了七种。基于「数量最多」这项理由,所以蜜欧排在最后。在她等待的期间,就由她在稍远的地方照顾那只啰嗦的名咏生物。
「那么,我试试看。」
拔开烧瓶的瓶盖,奈特将里面的液体洒在自己的四周。确认绿色的草地染上黑色之后,他默默地闭上眼睛。
风中传来夜色名咏的〈赞来歌〉。
就构成名咏诗的瑟拉菲诺语听来──喔,这次听懂了,的确是黑马的〈赞来歌〉,和使用白色名咏唤出白马时所听到的〈赞来歌〉几乎完全相同。而且看来他也很集中精神。
触媒与被名咏物同步,黑色名咏门宛如要吞没光线般地浮现出来。来到这个阶段之后就只差最后一口气了。加油!库露耶露紧握拳头,凝视接下来的情况──
──就在此时……
有样东西朝着正在持续名咏的他飞来。
「奈特!」
没有时间警告他蹲下了,库露耶露在叫出名字的同时推开奈特,红色的飞行物体随即从两人的头顶上飞过去。
「你没事吧?」
在确认奈特点了点头之后,库露耶露将视线转向眼前的对象。在大约五公尺外的距离,有个穿着制服的学生。那是个留着土黄色短髮的高大男生。制服的袖口和衣领上有四道鲜红的线条──最高年级的学生,专攻色是红色。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别那样瞪我啦!只是名咏失控,朝你们这里飞过来而已啊!」
库露耶露并未移开视野,只移动了视线。被飞行物体打中的树,表面烧得焦黑。
「你刚刚进行的名咏是火焰吧?」
「就一年级学生来说,你知道得还真清楚。你也是专攻红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