睽违数日之后再度上学。 
从窗外看出去的风景,至今仍怵目惊心地残留着数日前发生的事件痕迹。 
那起事件在隔天早上,从应该禁止进入的资料馆地下,发现一名昏倒在地的学生而获得解答。 
该名学生似乎已经招认了大部分的经过,现在已经被转送到某处的刑事机构接受正式侦讯。多亏以虹色名咏士为首,再加上校长以及每位老师的奋战,因此没有出现死者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过,这实在是让人笑不出来的事呢。」 
虽然没有人因此丧命,不过伤患之中最有可能死掉的就是自己。 
左肩被紧紧地缠上令人感到不舒服的绷带。库露耶露用右手指尖碰触如岩石般坚硬的打结处,同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真是的,难得明天开始就要放暑假了,但是这么一来,不就没办法到任何地方去玩了吗? 
学校似乎要利用夏季的长假来整修,也拜其所赐,放暑假的时间稍微提前了些。今天是暑假前最后的上学日,要举行结业典礼。 
「库露耶露早安。你来得真早,怎么没去晨间练习?」 
小麦肤色的少女戳了戳自己的绷带。 
「……你是当真的吗?」 
「不,只是说说罢了。」 
像在开玩笑似的,艾达笑嘻嘻地逃开。令人惊讶的是,包括她在内的其他同学们,并未因那起事件而受到太大的惊吓。唔,毕竟大部分的学生一开始就到一年级校捨去避难了,所以也难怪会这样。 
「库露露,好久不见。」 
「蜜欧早安。」 
看来她似乎也没变。 
「对了对了,你听我说。我当时穿的那件礼服,我回去的时候一看,膝盖那里破了个大洞耶!我明明只穿过一次。」 
「我也一样,那件礼服都被血染红了……你想看吗?」 
「呜……不用了。」 
蜜欧皱起眉头,似乎是脑海里出现了不必要的想像。可是,这样的閑聊也迅速结束,她突然紧盯着库露耶露的脸。 
「──对了,库露露。」 
「怎么了?这么正经。」 
「我当时在屋顶上,不过很惊人喔,我看到了黎明的神鸟耶!」 
「……哦,那不是很棒吗?」 
虽然儘可能冷静地附和,然而库露耶露还是不由得将脸瞥开。 
「那还不算什么,你听我说。当时,神鸟的身上还载着一个女孩子呢。」 
「真棒,我也想看看。」 
微微地,少女的眼神变得兇恶。 
「……不过啊,那个女孩左肩上缠着绷带。」 
「绷带?她是不是受伤了啊?」 
「穿着白色的礼服──」 
「我的礼服被血染红了,所以不是白色的。」 
「……原来如此。」 
蜜欧用力从椅子上站起来,带着险恶的笑容俯视着她。 
「库露耶露小姐,你是打算装傻到底是吧?」 
「什么意思?」 
似乎已经到极限了。突然间,蜜欧揪住库露耶露的制服,用力地摇晃。 
「等、等一下,我可是伤患耶……」 
「啊~,真是的,不要再装了!全都给我招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哎、哎呀,下次有空的时候再说吧!」 
库露耶露抓準时机,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如果教室里的时钟正确无误,再过十几分钟,结业典礼就要开始了。 
「啊!你想逃到哪里去!」 
「我有点事。再不快去办,就赶不上结业典礼了。」 
库露耶露右手拿着手提纸袋,溜出了教室。 
从三楼爬上四楼。四楼以上的楼梯拉起了绳子来代替扶手,甚至还挂着禁止进入的告示牌。由于屋顶上的栏杆多处破损,为了小心起见,在修好之前禁止学生进入。 
钻过绳子,前往校舍屋顶,打开通往屋顶上的门。才一开门,就被初升的太阳夺走视线。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徐徐地朝屋顶走去。 
「你果然在这里。」 
「……库露耶露小姐?」 
有着稚气脸庞,同时个子很矮的少年,带着空洞的眼神凝视着头上。 
「教室里只看到你的书包,所以我还在担心你怎么了。」 
「我有点……想要发獃。」 
「想事情?」 
「──或许吧。」 
少年再次仰望天空。 
「我是不用闹钟的,因为阿玛不睡觉,所以每天阿玛都会叫醒我……可是,昨天和前天,平常都会在我身边的阿玛不见了……库露耶露小姐,阿玛他……果然回去了吗?」 
那是极为乾燥沙哑的声音,同时,那个声音也在哭泣。 
「是啊。你咏唤出来的真精和阿玛,他们都回去了。」 
依然仰望天空的奈特闭上眼睛。 
真精在结束自己的任务之后就会消失,这名年幼的名咏士应该也清楚这点,这是他在充分了解这点之后所做的选择,然而那却是个痛苦至极的选择。自己可以察觉得到,他那痛彻心扉的心情。 
「没有想要转告的话。虽然有想说的话,不过决定现在不说。」 
彷彿绕口令般的口吻,令眼前的少年吃惊似地瞪大眼睛。 
「……咦?」 
「这是那只晰蜴指定要给你的留言。」 
「──还有其他的话吗?」 
「没有,就只有这些。」 
在头上舞动的微风,吹起了奈特动也不动的头髮。 
「你了解这句话的意思吗?」 
少年一脸困惑地摇头。那么,我该说什么才好?在考虑几秒之后,库露耶露决定不告诉他答案,反而递出了右手拿着的纸袋。 
「这个给你。」 
「咦……要、要给我?」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吧?」 
库露耶露唇边带着笑意,硬是将纸袋塞到总是过分客气的对方手中。 
你可以打开来看呀!库露耶露用眼神催促他。少年从纸袋里拿出来的是一件长袍,乍看之下像是附着兜帽的外套,不过剪裁却更为宽鬆。 
「这──不是长袍吗!」 
「是给你的礼物,你的长袍好像也很髒了。」 
少年原本带着哀愁的眼眸似乎恢複了些许的光彩。 
「真的非常谢谢你!话说回来,这件还真是抢眼呢。」 
黎明之色。库露耶露挑选的,是令人联想到黎明天空的通透天蓝色,跟他以往所穿的深蓝色无法相比的鲜明色调。 
「不过是衣服而已,没关係啦。」 
突然要他穿上这种颜色,就他来看或许很丢脸。可是,自己之所以选择这种颜色,其实是有理由的。 
「因为夜色名咏原本就是阴暗的色调,所以穿着清爽一点的颜色,就对比来说会比较好看吧──像是等到有一天,那只会飞的夜色晰蜴站在你肩膀上的时候。」 
「……咦?」 
依然拿着长袍的奈特,吃惊地吐了一口气。库露耶露一边背倚着栏杆,一边轻轻地用指尖碰了奈特的额头。 
「虽然有想说的话,不过决定现在先不说。他的留言是这么说的吧?既然如此,你得再次把那只晰蜴拉到这边,听听他想说的话才行啊!不这么做的话,心里会一直有个疙瘩吧?」 
「我……再次……把阿玛……?」 
少年有如婴儿般缓缓地覆诵了一次。 
「最初咏唤出那家伙的,是你的母亲吧?这次你得自己咏唤出来才行。」 
想说的话像山一样多,光靠别人转告是说不完的。 
所以,为了让在下把话说出来,就再次咏唤在下吧! 
其实就只是想再见他一面而已吧?但是那个彆扭的家伙就是没办法直接这么说。 
证据在于,那只会飞的夜色晰蜴,直到最后还是完全没有提到「再见」这类的字眼。 
「──库露耶露小姐,我可以穿穿看这件衣服吗?」 
在制服上面套上黎明色的长袍。明明是第一次穿,可是却像是穿了好几年的衣服般的熟悉感触。不管是质料或衣服的颜色,这是多么棒的衣服啊! 
「嗯,还挺不错的,很适合你哦!」 
正想要对满意地这么说的少女,再度致谢的时候。 
──对你来说还是太大了点吧── 
那是风的恶作剧吗? 
有点不怀好意,但却极为熟悉的声音。 
「……怎么了?」 
「没、没事,没事没事!」 
奈特慌慌张张地挥手,似乎只有自己听到了那句话。 
突然间,这次真的响起了清脆的钟声,是班会开始的时刻。就今天的状况来说,则是宣布结业典礼开始的钟声。 
「好了,奈特,我们走吧。」 
少女说完,便朝楼梯的方向走去。奈特点头之后,也跟着她离开。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等我。 
阿玛、还有妈妈,你们要等我哦!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一定…… 
会见到你们的。 
「奈特,快点快点,结业典礼要开始了!」 
先一步下楼梯的她高声呼唤。 
「啊,来了!」 
奈特没有回头,跑下屋顶。 
不回头也没关係。 
因为,我们绝对还会再见面! 
在空无一人的屋顶上。 
──阿玛,你怎么了?眼神怎么那么兇恶── 
──那个可恶的小丫头……── 
──库露耶露小姐她怎么了吗?── 
──在下的名字分明就不是会飞的夜色晰蜴啊…… 
细微地,任谁都听不见的耳语。 
然而,那个声音的确乘着黎明色的风传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