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晚时分,时间如往常般在老师办公室里流逝。 
微风中夹杂了虫呜声,带着湿气的风吹动窗帘,微微掀动桌上的资料。没错,学校暂时关闭的异常状况有如谎言一般,是个宁静安祥的夜晚。 
「来,请用。」 
突然间,装着刚泡好的红茶茶杯被送到自己眼前。蒸气中带着柠檬香茅清爽的香气,除此之外,还飘散着另一种甜甜的味道——加的不是砂糖,而是蜂蜜吗? 
距离开始作业四个小时后,米拉从正在处理的资料中抬起头来。 
「……安妮?」 
「你太拼了,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 
和自己是同事的女老师在茶杯里注入红茶,她的眼中带着一抹不同于苦笑的忧愁。 
「……我只是好歹提醒你一下,不过就算我这么说,似乎也没什么效果。」 
「因为状况不容我休息啊。」 
米拉端起茶杯,淡淡地回应。 
「这个柠檬香茅是你自己种的?」 
「是的,我认为很适合用来消除疲劳。还有,因为米拉能接受甜味,所以我也加了一点蜂蜜,会太甜吗?」 
「对我来说正好。如果是泽塞尔,大概会因为太甜而昏倒吧。」 
就连一小撮砂糖,也会引发那名儿时玩伴的排斥反应。这么说起来,难得没见到那家伙人影。 
「附近名咏学校的相关人员都举行对策会议,泽塞尔陪校长和洁西卡教务主任一起出差,现在应该已经抵达了吧?一定是连夜开会。」 
「难怪这么安静,如果那家伙在,我根本没办法安静地调查资料。」 
话才说完,像是感到好笑一般,安妮愉快地掩着嘴角。 
「他吩咐我:『反正米拉那家伙应该会不停地调查资料,所以你代替我在适合的时候去打断他』——他是这么说的。」 
「……无聊!」 
放下茶杯,米拉靠向椅背。木製的椅子发出「叽」一声悲呜。 
「这就叫写成『儿时玩伴』,却唤作『孽缘』的东西吧!」 
噗嗤一笑的安妮掩住嘴角。 
「我不否认……对了,你在做什么?」 
安妮组合好放在房间角落的摺叠椅后,在椅子上坐下。刚刚没发现,不过她的腋下还夹着插有书籤的书本。 
「看书,我有本看到一半的书。」 
「没必要在这里看吧?」 
「反正你要熬夜吧?我陪你。」 
她微笑地以平静的表情这么说。并非因为同样身为老师,那个笑容是只在米拉和泽塞尔这两个儿时玩伴之间,才会展露的无邪笑容。 
——哎呀呀! 
无话可说。 
「……你们两个都一样无聊!」 
米拉有如自言自语般地吐出这句低语。 
2 
非木造建筑的三层楼房子里有五十个房间,其中单人房二十二间,双人房二十八间,中以住宿生的总数是七十八人。 
在宿舍的分布情况,一年级学生住在最顶楼,二年级学生及三年级学生住在二楼,高年级学生则是分配到一楼的房间——这就是多雷米亚学院女生宿舍的基本概况。 
在这栋宿舍三楼的某个房间里。 
「好了,将军~~」 
左手拿着零食,蜜欧以另外一只手移动棋盘上的棋子。对棋局的走向稍作确认后,在脑子里儘可能地思考几手之后的棋路。 
「……呜,我投降。」 
库露耶露轻易地决定举白旗投降。两人在班级棋盘游戏里各是排名第一名和第二十九名,其中的差距实在太过明显。 
「啊——不行不行,一点都没有赢的感觉。」 
自己原本就不擅长动脑游戏,在留下混杂了心有不甘的抱怨后,库露耶露开始迅速收拾游戏道具。 
「咦,已经要收了吗?」 
「已经玩够了不是吗?」 
「嗯!那接下来要玩什么?我在福利社还买了迷你游戏和魔术组合之类的游戏过来,夜晚现在才要开始呢~~!」 
看来这名友人是真的打算玩上一整夜,在她身后,尚未开封的游戏如小山般堆积着。 
「……呃,说得也是。」 
瞄了一下墙上的时钟,在晚饭结束时以为还有时间,不过和艾达约好的时间差不多就快到了。 
——女生宿舍的后院。 
就位置而言在女生宿舍后方,出了大厅之后,得像是绕行女生宿舍般朝后方走去。因为必须借道宿舍外的公共道路,所以再怎么说也不能穿着睡衣过去。 
「蜜欧,我有一点事要办。」 
「有事?」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马上就回来,只是稍微出去一下而已。」 
「咦~~去外面?可是学校不是吩咐我们不能到外面去吗?而且这栋宿舍原则上禁止夜间外出不是吗?」 
蜜欧一脸不解地歪着头。 
「我不会到处乱跑,所以没关係。我会偷偷地去、偷偷地回来。我马上就回来,所以你能不能趁这段时间先去洗澡呢?」 
虽然蜜欧洗澡的动作很快,不过在她洗完之前应该可以回得来吧? 
「知道了~~你要儘快回来喔。」 
「嗯,那么,那就暂时拜託你看家了。」 
库露耶露再次轻轻地挥了挥手,接着就朝外面的走廊迈步。 
漆黑的夜晚,望着幽暗的天花板翻身。 
——睡不着。 
在小小的床上,紧裹着毛毯。不过即便如此,视线依然仰望着天花板。 
今天早上一句无心的话,那句话却离不开奈特的脑海。 
『为什么是夜色?』 
『若要依循名咏式的常规,与既存白色相对的黑色较为妥当。可是,为什么不是黑色,而要冠上『夜色』之名』 
不用黑色,而取名为「夜色」名咏式的理由,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我也不知道。 
在这个世上有着花草萌芽、动物生息,大陆的尽头有海洋,就像对这些存在抱持着疑问一样,彷佛追问这些事物本身的意义——是太过根本的问题。 
想要遵守与母亲之间的约定,想要学习使用夜色名咏式,就只是一个劲地这么希望,因此现在像这样就读名咏学校。正因如此,反而从没烦恼过那个名称的由来,因为就连烦恼的时间都没有。 
「……我总有一天会知道吗?」 
独自一人的房间,能够回应这句低语的对象并不存在。 
『你母亲之所以不命名为黑色而是夜色,我想一定有她的理由,你认为呢?正因如此,所以不能是黑色,有着非冠上夜色之名不可的理由。』 
——或许那是不该踏入的领域也说不定。 
愈是烦恼,就愈像落入迷惘的螺旋当中一般。愈是寻求,就愈朝向没有出口的迴廊深处前进似的。过分执着这件事,甚至有可能潜藏着不知不觉间忘了往前走的可能性。 
「可是……我想知道。」 
这句话,比刚刚更响亮地在房间的黑暗中形成迴音。 
母在夜色名咏中的「名称」中寄託了什么希望?自己有一种感觉,只要不了解这个理由,就无法学会夜色名咏式。 
可是,谁会知道呢?谁能陪我商量呢? 
『想说的话像山一样多,光靠别人转告是说不完的。』 
『所以,为了让在下把话说出来,就再次咏唤在下吧!』 
——在两人独处的屋顶上,自己从总是在一起的少女口中听到的那句留言。 
「再一次……」 
不管是夜晚、还是白天,总是在最近的地方看着自己的夜色名咏生物。 
「吶,阿玛……」 
奈特慢慢地从床上半坐起身。 
寂静的夜晚。 
『为什么你母亲要你问在下,只要找到那个理由,你自然就会知道。』 
窗户微微敞开,从那道隙缝里吹进来的风,轻轻拂动窗边的窗帘。 
「……阿玛,你知道那个答案吗?」 
3 
脚下的杂草在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户外刮着出乎意料的强风。 
用手按住乱飞的头髮,库露耶露步上通往女生宿舍后院的石板路。 
格子状栅栏在晚上应该会关上。但在风的用力甩动下发出鏽蚀声的那道栅栏,在自己前来造访时便已开启。 
「艾达已经来了吗——」 
要到后院,得从女生宿舍的正面玄关迂迴绕行。说是后院,其实不过是宽敞、到处杂草蔓生的地方。听说,原本这个地方也是女生宿舍建筑用地,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所以平常鲜少有人造访后院,就自 
己来说,造访这处閑置场所的次数,到目前为止用一只手的手指就能算得出来。 
就连户外的照明都照不到这个庭院,为了让眼睛习惯黑暗,库露耶露慢慢走向后院中央。 
「喔,很守时!」 
黑暗中,可见某人举起一只手挥动的剪影。虽然身形显得朦胧,但是声音属于自己极为熟识的同学所有。 
——「Keinze(红)」—— 
库露耶露静静打开左手手掌。 
慢慢飘上天空的,是用来代替照明的红灯。 
「喂,很刺眼耶!要召唤出灯光来先说一声嘛!」 
那道光线照亮了谜着眼睛的艾达。 
「……啊,对不起,有那么刺眼吗?」 
「因为我从刚刚开始,就已经习惯这片黑暗了。」 
为了不直视光线而将脸转开的她,靠向最近的树榦。 
「艾达,在你肩上的是……」 
系在肩上的,是远超过艾达身高的长枪,记得是叫「祓戈」吧?可是,为什么会带那种东西? 
「……啊啊,我正在警戒中。」 
「警戒?」 
「嗯!而且,这跟特地找你出来的理由也有关係……不过在此之前——」 
艾达自倚靠的树榦上起身。接着,以晒黑的指指着自己咏唤出的灯光。 
「那是什么?」 
「……呃,是热妖精。我听说白色名咏中有名为『光妖精』的生物,心想不知道其他颜色是不是也有类似的生物?所以就去问了老师。」 
其实这也才不过是昨天的事。想起来之后立刻前往老师办公室,教务主任洁西卡老师告诉了自己这件事。 
「我记得在我的白色名咏中是第三音阶名咏,那种热妖精也一样吗?」 
艾达十分感兴趣地看着浮游的名咏生物。 
「嗯,我记得是这样没错。」 
「喔!库露耶露,你最近很厉害嘛!」 
「哪里厉害了?」 
「我在暑假期的竞技大会上看过你表演,当时还很普通。不过——上次在临海学校里咏唤出来的,那是真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