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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徐徐转淡,类似夕阳的橘红色晨曦在地平线上逐渐扩张开来。
黎明一视同仁地降临在万人的头顶上。而且,自己从未曾想过,会有如此渴望黎明到来的一天。
「……夜晚就要过去了。」
窗帘下透出的白光,那眩目的光芒令库露耶露眯起眼睛。
……真是漫长。感到夜晚是如此地漫长、夜间的黑暗是如此具有压迫感,今天无疑是头一遭——那个男人会在何时、从何处再次前来攻击?这股紧张的感觉,让自己一再确认房间确实上了锁。
这里是位于多雷米亚学院总务大楼的老师办公室。
那个男人离去后,莎莉娜露华认为有被跟蹤的危险,在她的提议下,库露耶露及蜜欧决定在这个场所度过一夜。
没有床铺等舒适的家具,只有坐在沙发上、或趴在桌上睡觉这两个选择。不过,实际上库露耶露能做的选择只剩后者,因为她得为自己的朋友空下沙发才行。
「蜜欧,我可以拉开房间的窗帘吗?」
「……嗯,拜託你了。」
有如倚靠在沙发上,看似浑身无力的蜜欧点了点头。
在她膝盖上,放着原本装了热牛奶的茶杯。虽然茶杯已经空了,但蜜欧还是紧握住那个茶杯。
拉开窗帘后,炽烈的阳光立刻射入。
——呼!
在这几个小时里,第一次听到蜜欧传来可称为是呼吸的喘息。
「我明白你们两个人的心情,不过还是再休息一下比较好。」
坐在椅子上的老师阖上正在看的书,对两个人这么说。
安妮老师是教导高年级学生「Arzus(白)」的老师。昨晚因为个人因素在情报处理室过夜,因此,她自告奋勇保护两人一晚。
「不用了,我没事。我……现在睡着的话,似乎会作非常可怕的梦。」
昨天才发生的事,要治癒昨晚的恐怖就时间上来说还太短暂。实际上,距离昨晚发生的事才经过数小时。
「说得……也是……」
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吗,安妮老师微微点头。
「那么,至少还是吃点东西比较好。我想应该有值夜老师留下的饼乾,然后,还可以泡些红茶。」
「啊,我来帮忙。」
库露耶露反射性地从椅子上起身。
但是,老师露出微笑的表情摇了摇头。
「谢谢,不过我一个人做得来。而且,我似乎也只能为你们做这点事。」
想不出反对的理由,库露耶露不情愿地退回原处。
……我也想不出其他能做的事啊!
叹着气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接着在这同时——
「叩!」走廊上传来某人走动的声音。
——是谁?
那阵脚步声,就停在老师办公室正前方。
蜜欧打了个寒颤,库露耶露从桌旁起身,迅速赶往她身边……难不成是昨天的男人?
有如瞪视般凝视着房门,一秒、两秒。
「库露耶露、蜜欧,你们在吗?」
在敲门的同时,传来熟悉的女性声音。
「……凯特老师?」
依然坐在沙发上的蜜欧无力地开口。
是有备份钥匙吧,开锁声伴随清脆的金属声一同响起。门开了之后,两人的级任老师气喘吁吁地走进房间。
「你们两个都没事吧?我真的好担心。」
虽然喘着气,但老师脸上浮现安心的表情。
「……对不起,原因是我在夜间外出。」
库露耶露露出自食恶果般的表情垂下头。
如果我再考虑得周延一点……如果我没外出……不,就算外出,但是事先坚定地告诫蜜欧留在房里,应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不、不是的!是因为我私自外出,跟库露露没有关係——」
「不对,蜜欧,是因为我——」
「……你们两个感情真的很好!」
级任老师以身体介入库露耶露和蜜欧之间。
「要反省就等之后再说,当然那是一定要的,不过不是现在该做的事吧?」
……嗯,的确是这样没错。
背对两人,凯特老师走向另一位老师身边。
「安妮老师,对不起,我班上的学生——」
凯特老师朝身穿白色套装的安妮老师深深鞠躬。
「没什么。先不说这个,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刚刚我在家里接到米拉老师的紧急联络。」
应该相当急于赶过来吧?凯特身上穿的不是平常的嫩叶色套装,那套服装更接近便服,大概是接到连络时,最靠近手边的服装。
「……凯特老师,我是第一次看到你穿便服的样子。老师你穿上淡红色衬衫的时候,感觉好可爱喔!」
或许是有同样的想法吧,蜜欧无言地望着那套服装。
「蜜欧,因为很丢脸,所以不准你对其他同学说……唔,不过你如果能够说出那种话,代表我就可以稍微安心了。」
为了隐藏苦笑而交抱双臂,凯特老师有些感到没辄似地摇摇头。
「那么凯特,米拉对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说有可能是一连串事件的犯人,攻击我的学生。」
「……换句话说,在经过一个晚上之后,他依然还是无法锁定嫌犯。」
安妮老师停下往杯子里注入红茶的手势,皱起眉头。
——锁定嫌犯。
『我不过是个贪婪的人,就连名咏士的资格都没有,是个无名的败者。』
男人在逃走前留下的那句话,代表了什么意思?
从安妮老师手中接下茶杯,盯着摇晃的波纹,库露耶露在心中反刍那份疑惑。
败者……那个男人是败者?明明拥有那么兇恶的力量?
但是男人来说那句话时候的表情,充满了狂妄的笑意,像是感到欣喜般地接受自己是败者这项事实。
「库露耶露、蜜欧,等到八点时,我们要稍微移动一下地点喔。」
文互看着时钟,蜜欧及库露耶露,凯特老师在椅子上坐下。
「要去哪里?」
「总务大楼二楼的大会议室,莎莉娜露华小姐有事要告诉大家。」
「……不中用!」
突然冒出来,刻意要让对方听见的低语。
走在前方的对象,其步调依旧不见动摇。
「不中用!」
声音比第一次更响亮,艾达朝着对方的背部这么说。
「哈哈,哎,别那么说嘛!」
「真是的,别说捉到犯人了,还反过来让柔弱的女学生救你,这样子〈A小调〉名声是会扫地的。」
「因为是事实,所以我也无法反驳。」
——无趣的反应。
「那么,实际状况如何?」
「嗯?」
掀动研究服,莎莉娜露华转身面向自己。
「我不知道我赶过去之前的状况,所以就更不明白了。你们都已经接近到数公尺之内的距离了吧?在对方名咏出什么之前,莎莉娜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加以应付才对。」
无法进行名咏、无法像祓名民一样习得反唱。不过就算如此,这名研究员也比差劲的名咏士要强上许多,至少艾达是这么相信的。因为自己曾经多次目击过向她挑衅的名咏士匍匐在地的模样。
「不要把我跟你或克劳斯混为一谈。」
这么说的她,嗓音中带着苦笑。
「不过,嗯……若仅限于当时那个状况,或许并非不可能也说不定。」
在出手前加以击溃——在对方进行名咏前,不分青红皂巴地以铁製鞋跟踢倒对方。虽然是任谁都可能会怀疑起自己耳朵的战法,不过正因如此,对方也预料不到自己居然会做出那种事。就结果来说,初
次见面的对象几乎都能确实用奇袭的方法加以解决。而且,自己拥有一记奇袭就能令对方倒地的体术。
绝对不让研究所的职员见到,只有一小部分的人才知道她秘藏的这项技术。
「那么,为什么不这样做?」
「因为第一击落空了。」
毫无感概,她以有如阅读研究报告般的口吻继续往下说:
「对方交战的经验比我预期中要丰富许多。和嘲笑对手的口吻正好相反,他丝毫不掉以轻心……在第一击被闪开时若再追击,那么做或许能制服他也说不定,不过我一时之间感到迷惑——」
迷惑,是极不适合这名研究员的单字。
「比我早一步遇见男人的女学生,她是叫蜜欧吧?灰色名咏生物已经逼近她身边,如果当时我追击那个男人,那孩子或许会在那段时间内变成石像。」
……原来是这样。
「只要接受治疗就不会有生命危险。虽然明白这一点,不过我还是……呃……该怎么说呢……嗯,对女孩子来说,那会是很大的惊吓吧?」
像是要让自己接受一般,她在胸前交抱双臂,拚命地猛点头。
「所以,你选择牵制蜜欧身边的名咏生物。」
「呣!」
「唉,因为这样,所以事情才变得麻烦——」
谈话再度中断。
接着,艾达开心地微笑。
「不过,蜜欧听到你这么说会很高兴。」
「是吗?」
「老实说,我也很高兴,你保护了我的同学。」
「可别告诉她本人!」
研究员害羞般转过头去。平常虽然很豪放,不过这种时候的她格外纯真。原本是想再多逗弄她一下的,不过当视野捕捉到正面可见的建筑物时,艾达停下脚步。
男生宿舍玄关。
「怎么了,暴走少女?你是不是不舒服?」
并肩站在身边的莎莉娜露华讶异地俯视自己。
「不……因为这里只有男生啊。会有满是汗臭味之类、那种臭气薰天的印象不是吗?」
「事到如今还在说这种话。放心,你也差不了多少——喓,不要用祓戈的矛尖刺我。」
「……真是个失礼的伯母!」
「谁才失礼啊!我还不到那种岁数呢!听好了,如果把个位数四捨五入——」
话还没说完,艾达便以手肘戳了戳身边的研究员。
「喂,听说在进入男生宿舍时,女性要在登记簿上写下名字。伐表就写你的名字吧。若是写我的名字,往后不知道会被我们班上的男生说成什么。」
「这么说来,那孩子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