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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澱的世界里,不见一丝光线及阴影的矛盾。无边无际地透明中,有着冷淡黑暗的静寂世界。不论如何张望,举目凈是不见尽头、扭曲的闭锁空间。
在这里,有如漂浮在海面的波浪,库露耶露就只是孤伶伶地委身其中。
梦……这是在自己的梦境当中,明知如此,意识却漠然地逐渐淡薄。
——愚蠢的(黎明)。
那句话宛如将小石子投入水画,波纹在无比寂静的世界里逐渐蔓延开来。
『现在,那孩子完全没有对抗渗透者的方法。虽然是为了救你,不过这分明是那孩子终究无法达成的愿望。』
黎明,这个字眼使得库露耶露坠落的意识再次觉醒。
……那是指奈特?
奈特在和某种东两战斗?为了我?
『哎呀,其它还会有谁?』
和以往不同,声音带着嘲笑般的口吻说道:
『我不承认那孩子。(创始之女)和(敌对者)都一样,那些夜色名咏的调音者在想什么?为什么选择那孩子、为什么培育那孩子?为什么选择那么软弱、那么矮小、那么脆弱的孩子呢?』
——不准你瞧不起奈特!
奈特才不软弱。他是个坦率、努力不懈、本性坚强的孩子。
『真是这样吗?』
但是,对方的声音中不见动摇:
『老是失败、老是沮丧。这样的他,你应该在比任何人都接近的地方看过才是。那孩子曾经在紧要关头时,白己—个人化解危机吗?』
……那你就错了。
想要一个人化解、自以为能够化解,都绝对不是件好事。
不是一个人也没关係,就算他一个人做不到,但定只要有我陪在他身边——
『没错,我不容许这一点。』
对方的声音中充满怒气,甚至不惜打断库露耶露的话:
『你应该要守护的对象不是他。夜色名咏的确隐藏着可能性,如果它的歌手是伊芙玛丽,我或许会接纳夜色名咏也说不定。可是,那个名叫奈特的少年,就容器来说太小了,不是能够保护得了你的容器。』
保护——会有某种东西来攻击我吗?
『没错,不论我如何让未来的调音走调,还是无法拯救你脱离那个预定命运。正因如此,我将黎明的神鸟交给你,好让你飞向你想去的世界。』
黎明的神鸟——打从一开始,它就是为了要保护我?
『我承认(创始之女),承认(敌对者),承认年老败者的心愿。正因如此,我对拉斯提海特进行封印。承认真正的败者之王内心的坚强,正因如此,所以我知道对你产生威胁的事物。祝福胜者之王虹色名咏,对他寄託希望。』
自己知道的名字、不知道的名字,人类和真精的名字混杂出现。
孤挺花举出许多名字,最后她说道:
『可是——奈特?耶雷米亚斯,就只有他——在其它意义上来说和我一样是空白,他什么力量都没有。为什么从前叫做伊芙玛丽的那个人,会把(黎明)这个名字授予他呢?我无法理解。』
我……
我能够理解。
为什么奈特的母亲会收养他?为什么那只傲慢的夜色蜥蜴嘴上抱怨归抱怨,却还是陪在他身边?
而且,为什么我会这么受到他吸引?
那是因为——奈特绝对不是空白。
他拥有非常重要的东丙。
1
伴随着巨响的风鸣及烟尘朝一旁扩散,在寂静的山林中,陆续响起树木被击倒的悲鸣。
……我该怎么做才好?
从体外按住因为紧张而疼痛不已的肺部,奈特藏身在最靠近身边的树荫下。这个位置处于渗透者背后,在被发现前,应该还能争取若干时问才是。
可是,如果被捉到,我就输了。
不愧与在图书管理大楼见到的灰色小型精命体型酷似,它的体力和臂力也非比寻常。手臂一挥就将周围的树木一併击倒,缓缓朝这里逼近过来。对方唯一的弱点是行动迟缓,不过在对峙时,这一点反而令人感受到沉重的压力。
……在我的名咏库中,能够对它造成威胁的术式是……
从怀中取出平常使用的触煤。
自己使用一般触媒能够名咏出的对象,是黑蛇和蝙蝠这类小型生物,或是黑烟等非生物,或许也能召唤出黑马。
不过,这些名咏根本无法与之匹敌。要对抗第二音阶名咏的小型精命,最少也得要有数只第三音阶名咏的名咏生物,或是第二音阶名咏的小型精命。
「剩下的,就是第一首阶名咏的真精了吧?」
说到触媒,目前奈特首先想到的是(孵石)。
根据米修达尔的说法,里面封印的是终极触媒。虽然他说可用来进行所有的名咏,但还是无法进行夜色真精的名咏。那么,果然在夜色名咏中,能够用来召唤真精的特有触媒就只有夜色之焰一种。
「——好痛!」
伴随着轰然作响的风压,奈特反射性地缩起身子。身边一公尺外的细瘦树木已被渗透者扫开。
……不行,不能咏唤直精。
在这样的山林内部点火,火势很快就会延烧到周围树木,在深夜引发大火将会造成重大灾难。那么,自己能够依赖的是……
『我们代替主人前来,那就是答案。』
那名夜色骑士和狮鹫兽,一击就击退灰色名咏的有翼石像。
虽然当时没能详细询问,不过那两只应该也是夜色名咏的名咏生物。它们应该是以对抗渗透者才是。只要使用和当时在图书管理大楼当中同样的(赞来歌),应该就能召唤它们。
手上握着黑曜石的碎片,就触媒来说属于中阶,不过现在只能孤注一掷了。
sheomlefdimi-l-shadirien-(令黄昏(起始)之钟响起)
elmalesneeriewispelikei(所有的颜色不愿与黄昏之钟一同响起)
念出歌的序词。
不过——
arslaazypegWeo(归还吾王)
突然间,渗透者的动作加速,巨大的身体朝位在死角的奈特飞来。
「怎么会!」
放弃累积起来的注意力,中止名咏。在被渗透者压扁前,奈特侧身跳开。
有如地裂般的震动撼动山林。瞄了一眼渗透者着地时造成的巨大坑洞,奈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那不是普通的名咏生物。
刚刚……它对我的夜色名咏(赞来歌)产生反应而加速。
对于位置的锁定也很精确,那只渗透者大概具备察觉(赞来歌)雷达那样的机能。就算隐藏得再巧妙,但在(赞来歌)咏唱结束前就会被发觉。
若是如此,那么称它为最不利的对手也不为过。
若是祓名民,或是能够不使用(赞来歌)进行名咏的名咏士还另当别论。不过,只能使用(赞来歌)进行名咏的自己,该怎么对抗它?
无计可施——这个事实令奈特全身冷汗直流。
2
『成为渗透者的灰色名咏生物,非常喜欢(赞来歌)。』
自称孤挺花的少女声音淡淡告知:
『不,正确地说是喜欢瑟拉菲诺音语,这么说或许比较适当吧。』
瑟拉菲诺音语?
我没听过有那种名咏生物。
『说起来,瑟拉菲诺音语是遵从某个意志而被创造出来的。并非用来作为人类的语言,追根究柢,只是作为讚美歌而创造出来的符号。更进一步地说,应该受到讚美的对象仅仅只有一个。』
……是什么?
『你自己去找出来,那就是平等赐予所有孩子们的愿望。拥有空白属性的渗透者本能地察觉到这一点,因此它们拥有灵敏地感应出瑟拉菲诺音语的习性。而且愈是高阶的名咏,它们就愈敏感。』
不见停滞,声音说出有如早已预备好的台词:
『奈特?耶雷米亚斯,那孩子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不过,他也无能为力。那孩子没有对抗渗透者的方法。』
……果然!你绝对是错的。
你什么都不懂。
『错了?我吗?』
既非生气也非嘲笑,声音中凈是太过纯粹的疑问。
没错,这个声音一定无法了解。
所以——
「你说的话,我也有一半都听不懂!关于空白怎么样、瑟拉菲诺音语又是如何,我一点都不懂!」
库露耶露挤出所有的力气来回答看不见的对象:
「反正我在学校的考试老是殿后,成绩也不好。那么困难的事我不想知道!可是……我至少知道奈特的事。就只有他的事,我有自信比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张开双手。就算言语不通,至少也要用形式展现这份心情。
从他转学进来开始,不管是在实验室里失败的时候、暑假独自一人反覆练习名咏的时候,我都一直在身边看着他。跟别的学生、老师、还有其它人比起来,我始终在最近的地方看着他。
「没有力量、不懂得方法,大家一开始部是这样。不管是我还是奈特,就连凯因兹先生一定也是如此!可是,就算这样,他还是不断拚命努力,我一直看着他努力,所以……」
我相信奈特。
3
眼前的视野逆转了一百八十度。
奈特仰躺着撞上地面——此时他才察觉到这项事实。背后窜过猛烈的冲击,一瞬间停止呼吸。甚至无法做出防御动作,直接撞上地面。
有如受到强风的风压吹袭,奈特在地上滚动。
「啊哈……哈哈……」
就只能笑了,笑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
只会名咏式的自己在(赞来歌)也被封锁的情况下,还剩什么?对自己无可言喻的嘲笑从内心深处涌出后枯竭。
被打倒在地的冲击,造成手臂强烈的疼痛。脚也是,有如冻结骨头般的鲜明痛楚支配了
脚踝。
啪叽……
踩着地上的枯枝,渗透者以笨重的动作接近。
「啊哈哈……哈……」
——动啊!为什么不动呢,明明是我的脚!
奈特很清楚能够解决眼前难关的就只有名咏式,所以一再进行挑战。一边逃开对方一边进行咏唱;或是躲到对方的死角再进行咏唱:有时,则对着对方咏唱(赞来歌)。
不过,这些行动全部徒劳无功。不管吟唱得再快、不管声音再细微,渗透者对(赞来歌)都以绝对的敏感度产生反应。
「……我争取到时间了吧。」
依然仰躺在地,奈特自言自语般地低语。蜜欧她们应该已经逃到相当远的地方去了。总之,库露耶露或许已经到了安全的场所也说不定。就剩下自己一个人。
可是,我要怎么逃离这个地方?
啪叽!
渗透者缓缓接近。已经连逃跑的力气都不剩了,就算有,一再被打倒在地的疼痛也令身体动弹不得。
要放弃?
诱惑的话语自脑海进出。
「……我不要,我绝对不放弃!」
『好了,去吧。现在她需要的,是能够陪在她身边的某人。』
「不对,婷卡小姐。」
拭去因疼痛而自然涌出的泪水。
「不只库露耶露小姐需要,我也一样……我也想待在库露耶露小姐身边。」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得回到她身边。我已经决定了,在这之前,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