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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
眺望头顶上的闪烁星星——闪动五种色泽浮游结晶的萧,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敲了一下手。
「阿玛迪斯和米克维克斯第六百六十九次的抗争期——此时,过去六百六十八次抗争中前所未见的三名名咏士到齐……可是,却未传达重要的事。」
一个是虹色名咏士凯因兹。
第二个是奈特眼前的萧。
最后第三个人是伊芙玛丽·耶雷米亚斯,不是别人,就是奈特的母亲。
这些全是这位黑衣人告知的消息。
「虽然刚才随意带过,不过我曾提过在这个时代,调音者之一的阿迪玛斯因某个理由而失去适任者吧。」
「……」
奈特无言地点头……这件事他不可能会听漏。
阿玛迪斯——与他认识的阿玛的别名相同·没来由地知道那个阿玛不完全就是调音者阿玛迪斯,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认为两者之间毫无关係。
「历经过去六百六十八次的抗争,调音者阿玛迪斯逐渐感到疲累。对喜欢变化及成长的阿玛迪斯来说,与米克维克斯之间的抗争或许会持续到永远,这与他自己的存在意义是完全矛盾的。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距今十年前……不,已经是十一年前了吧,那是某个暴风雨逼近的深夜。」
外套在风的吹拂下飘动,萧闭上他的眼睛。
有如回忆过去的情景一般。
「在暴风雨逼近的深夜,不为人知的荒野中,当时十七岁的少女挑战不属于既存五色当中任何一种的名咏式。在狂风大作的天候中,嘶哑着喉咙、淋着雨咏唱自己的赞来歌。不在乎暴风雨即将来临,因为她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
十一年前、十七岁的少女、时间所剩不多。
由这些话来推测,可以得到的答案是——
「你说的难不成是……!」
「被强风吹来的石头打中膝盖,少女仰躺在地。感觉到泥巴黏在背上,冷冷的雨朝脸孔洒下。即使如此,少女还是睁开眼睛想要起身——」
留下一次呼吸的余韵。
萧的这个动作,绝非只是为了喘口气。
「仰望天空的少女察觉到她与自天上俯视的某种生物四日交接。没错,那就是调音者阿玛迪斯与伊芙玛丽的邂逅。」
「……等一下,太奇怪了。」
等到萧阖上嘴唇后,奈特说道:
二仅色名咏不是调音者设定的名咏色吧?可是,为什么调音者阿玛迪斯会出现在以夜色名咏为目标的我母亲面前?」
「你会这么想也是当然的,因为那对阿玛迪斯来说也是预料之外的情况。」
就连这项质问也在预料的範围内。
萧的微笑清楚地如此告知。
「没错,阿玛迪斯并未预料到这次的邂逅。因为若是经由名咏式,原本阿玛迪斯与伊芙玛丽之间的波长共鸣度并非高到足以咏唤出阿玛迪斯。简单地说,你母亲对阿玛迪斯而言,并非原本的适任者。」
「那么,为什么……」
「伊芙玛丽之所以能够咏唤出阿玛迪斯,是她祈求的意志,创造出了与阿玛迪斯及米克维克斯相通的空白名咏以外的名咏门。」
名咏式的本质是愿望。
或许因为是司掌名咏式的调音者,因此更能鲜明地接收到这份想法。
「阿玛迪斯受到伊芙玛丽坚强意志的吸引,于是试着将自己的真言託付给这女孩。但可惜的是,她并非空白名咏的适任者。所以阿玛迪斯下定决心,既然如此就不用空白名咏,而是给予这名少女用来名咏出自己的新名咏门。」
『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伊芙玛丽。』
『你咏唤在下是为了什么愿望?』
『我想实现约定……一直被置之不理的约定。』
『那就是你说的夜色名咏吗?』
『……』
『就给你在下的真言吧。你可以去创造自己理想的名咏式!』
「阿玛迪斯之牙——Clareleselahphenosia-s-Armadeus/克雷尔·耶露·瑟拉菲诺西亚斯·阿玛迪斯【阿玛迪斯仅只是在那处求取歌曲者】力量的一端结晶化,透过与米克瓦鳞片成对的触媒的力量,少女得到作为调音者的能力。而阿玛迪斯也自空白名咏调音者的立场加以转变,成为夜色名咏的调音者。就和以米克维克斯作为母体的库露耶露一样,那是以阿玛迪斯作为母体的另一位调音者——起始之女/夏娃诞生的瞬间。」
「……阿玛迪斯之牙?」
「没错,阿玛迪斯作为调音者的名字是那项意志的敌对者,当中的敌对暗指这支牙。你听过在竞技大会上,你咏唤出的真精所做的宣言吧?」
『OshesairaqersonieLaspha——Armadeus/主之单翼——我的名字是敌对者阿玛迪斯。为孤独的合夜少女所吸引,受其正统继承人之邀,遵从夜之名咏,而在下要将这点告知世界!』
夜色名咏的调音者是那项意志的敌对者/阿玛迪斯。
其力量的结晶就是阿玛迪斯之牙。
另外还存在一只作为真精的敌对者/阿玛迪斯。
「虽然多少变得有些複杂,不过首先存在的是名为那项意志的敌对者/阿玛迪斯之名的调音者。虽与另外一只敌对者/阿玛迪斯同名且根源相同,不过它成为真精——调音者阿玛迪斯的幼儿。这就是被称为阿玛的名咏生物,担负起始之女/夏娃单翼的存在。正因如此,当起始之女/夏娃被名咏出来时,敌对者/阿玛迪斯也必定会现身。」
呼……萧轻轻地吁气,摇了摇头。
有如朗读故事般吟诵的黑衣人,到了此时终于睁开眼睛。
「好了,这么一来我的话已经说完了,谢谢你静静听我说。虽然缇希耶菈津津有味地听我说完,不过阿尔维尔听到一半就腻了还发脾气,至于法乌玛则是中途就睡着了。」
「然后呢……」
「没什么然后不然后,故事就此结束,已经没有我能告诉你的事了。」
那是不可能的。
还残留着最重要的事不是吗?
「我……一直很好奇,叫做萧的人有什么企图?」
从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便是如此。
感受到不可思议的连繫,一直对他会是个怎么样的对象感到好奇。
「说企图也太夸张了。我纯粹只是努力想将RiriseleSelahphenosia-s-Miqveqs/莉莉丝·耶露·瑟拉菲诺西亚斯·米克维克斯【米克维克斯仅只是在那处求取约定者】……啊,这是作为意志法则体的名字。我只是想将空白名咏的调音者,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名咏出来罢了。」
「他被名咏出来后会如何?」
「就如刚才所说,所有人类会暂时失去记忆,之后根据残酷的纯粹知性/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的记录加以复原。结果,消灭的就只有与名咏式有关的记忆罢了。」
与名咏式有关的记忆。换句话说,我进了名咏学校之后的记忆也会消失?
还有认识蜜欧及艾达的事,以及老师的长相及名字?
「不,根据米克维克斯真言所有获得约定的孩子们,人们将会获得新名咏式的概念。简单地说,只是获赐新名咏式的理想图,其他一切都不会改变。你应该也能跟以往一样,到名咏学校去念书才对。和你的朋友蜜欧及艾达之间的关係,因此瓦解的可能性也很低。」
「那么,改变的是什么地方?」
提高嗓门大喊。
因为已有了预感,感觉就像他们最重要的事物受到否定。
「对于名咏式的意识所在,就只有这点会回归到未发达的状态。从大人恢複成小孩。为了让人们能够正确使用调音者给予的名咏式这项道具,得重新来过才行。」
…………
……果然没错,那种事我不会赞成的。
「那么,我妈和凯因兹先生会怎么样?」
若对于名咏式的理解重新格式化,那么母亲的异端夜色名咏将会消失,他的虹色也会消失。剩下的只有空白名咏及五色名咏?
这么一来,不管是母亲还是他留下的足迹、以及那一天的约定都会——
「会消失。不过就算在米克维克斯被名咏出来后,凯因兹还是有可能再次找出虹色名咏。米克维克斯的格式化终究只是局限于道具的使用方式。凭着这项道具,能不能再次创造出虹色名咏,就要看本人的资质及努力了。关于两人的足迹我则不确定。但根据残酷的纯粹知性/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的记忆修复,会给予在与伊芙玛丽的记忆中,与名咏式没有直接关连的记忆。他会记得『我与伊芙玛丽之间有项重要的约定』,而且他对伊芙玛丽的感情也不会消失。虽然契机是名咏式,不过那两个人的记忆不只有名咏式而已。」
母亲与凯因兹的记忆,会儘可能地给予与名咏式无关的部分。就算在米克维克斯被名咏出来后,虹色名咏也可能会诞生。
不过萧没提到的部分——
「……因为我妈已经不在了,所以夜色名咏会消失吧。」
「只要由你来创造就好了。就算伊芙玛丽不在了,也有可能创造出夜色名咏的替代晶。当然就和她一样,条件是无论如何都要具备创造出夜色名咏的强烈心愿,否则是很困难的。」
并无感到辞穷的模样,萧以平淡的口吻答覆:
「虽然容易被误会,不过米克维克斯并不禁止空白名咏及五色名咏以外的名咏式。只是因为人们使用名咏式的方式变得扭曲,为了修正才让意识所在回归最初罢了。只要有了应有的模样,米克维克斯也会祝福新名咏色的诞生。」
「别私自决定那种事!」
奈特咬紧牙关,动也不动地俯视地面。
「你是指什么?」
「因为,『现在名咏式的使用方法有误』这点是谁决定的!学校的老师认真地教课,学生也很努力啊!」
蜜欧日夜钻研名咏式的教科书。
级任的凯特老师也一样,在暑期辅导期间,挺身保护我和艾达不受灰色名咏生物的伤害。
「我不会让你说那是错误!」
「我不会说的。」
「咦?」
……为什么那么乾脆就……
是因为错了,所以才想重新修正不是吗?
「奈特,你果然是我认定的那种人,会为了别人这么认真地生气。」
萧将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笑意变得更深。
同感、慈悲、怜悯——那是超越其中任何一顷,无比接近爱意的笑容。
「你真的很清澈。就像不懂得骗人、被骗的孩子一样纯白。正因如此,所以你还看不见世界,也不懂得污秽的部分及人心的脆弱。」
「……你想说什么?」
「我并不打算说认真对待名咏式的人们错了。刚才你想起的是同班同学蜜欧以及凯特老师吧?她们对待名咏式的姿态很美,我也打从心底这么认为……可是相反地,你之所以对名咏式具有良好印象,是因为你身边的所有人碰巧都和你一样,认真看待名咏式不是吗?」
蜜欧及凯特老师、库露耶露。
他的意思是,认真学习名咏的人们反而佔了少数?
「比方说竞技大会前一天,出现在你和库露耶露面前的高年级学生。就是那个从资料馆里偷走孵石,引发五色水蛇诞生开端的学生。对于因为夜色名咏而受人注目的新生感到嫉妒,甚至还想对当时介入的凯因兹报一箭之仇。那样的姿态,你认为如何?」
「那是……可是,就算是那件事,也只是少见的例子不是吗?」
「是吗?就在两天前,有一个摆明了要找你们吵架的斗雷史恩的学生吧。只因为『自己的名咏式较为杰出』这样的理由,便採取那种傲慢、高压的态度。不管是多雷米亚还是斗雷史恩,其实都有许多那样的学生。只将名咏式当作权利或权力的手段来看待——而且,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竞斗宫。」
「……呜!」
竞斗宫。
名咏士与名咏士作战的地点,牵涉到名誉与庞大报酬的场所。
「你对竞斗宫有种不对劲的感觉,那原本就是正确的反应。名咏式沦为纯粹娱乐的道具,丧失了它原本的本意。」
与涅西利斯之间那段对话的其中一部分——
『你讨厌这里吗?』
『讨厌?您在……问我吗?』
『对于名咏士在竞斗宫里比试技巧,你认为是逾越名咏士本分的行为?』
『咦,那、那个……』
『你的表情是这么说的。』
名咏式对日常生活有许多助益。
在寒冷地区活跃的红色名咏、在干早地区进行水的名咏。
搬运、传达、救助、救援。
不只如此。虽然现在想不出来,不过名咏式包含着无限的可能性。所以,得先行思考对名咏式有何愿望才行。
——奈特的母亲是这么教导他的,至今他仍认为这是正确的。
相较之下,竞斗宫有什么意义?人与人利用名咏式来作战能有什么益处?那么做并无法拯救任何人。
……无法回答,因为奈特的确如此认为。
「你母亲也是这种想法下的牺牲者。从前,当伊芙玛丽说要构筑不属于五色之一的夜色名咏时,其他学生及老师根本不屑一顾,更别说要助她一臂之力了——人类对于名咏式的意识已变得如此脆弱,关于这点,不只米克维克斯,就连阿玛迪斯也抱持相同的认知。」
「……可是!」
「吶,奈特,你应该能够明白吧?你不想拯救像你母亲一样,被世人排挤的名咏士吗?名咏式被用于决斗中,在那里有人会受伤、有人会滥用权力、用来进行争斗。你不想谴责那种意识吗?」
萧濡湿的双眸不见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