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锺情。
我喜欢他那爽朗愉悦的笑容,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只是当我朝思暮想,谣言也跟着传进耳中。
他和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少年有不可见人的关係。
他对童女式神伸出了狼爪。
我不认为这些谣言属实,又忍不住焦急。再这么下去不行,我没花多久时间,便下定了决心。
☆
午休时间。阴阳塾塾舍大楼的餐厅里,塾生人满为患。土御门春虎和夏目、阿刀冬儿等三人好不容易找到位子,终于能把托盘放在桌上,坐下用餐。
「啊,饿死了饿死了,我开动啦!」说着,春虎扯开免洗筷,一旁的夏目轻叫了声:「啊。」他往旁边一瞧,发现夏目没拆好,正怨恨地瞪着长短不一的筷子。她非常不擅长拆免洗筷。
「又没拆好啦,我去拿一双新的筷子来吧。」
「……用不着麻烦,又不是不能用。」夏目没好气地回应错愕的春虎。「这双筷子因为有湿气,不好拆……再说现在这时候还在用免洗筷,实在太不环保了,最好是赶快换成塑胶制的筷子。」
「……就因为你不会拆筷子吗……」
「才、才不是!我这是为地球环境着想——」
「我这双筷子给你吧?」
「我说过了,用不着麻烦!反正能拿来吃东西就行了。」
夏目气呼呼地说了声:「我开动了。」把筷子放进滑蛋蔷麦面里,春虎暗自窃笑,吃起麻糟乌龙麵。另外,冬儿坐在他们对面,不以为意地听着土御门家两人的对话,早就开始用餐。
一如往常的日常生活,寻常无奇的午餐时光。
然而——
「……你看,就是那个人。」
「坐在他旁边的是夏目同学吧?他的长相那么俊秀,难怪会被『误会』……」
「不对不对,他是对自己的式神出手……」
「啊,我见过那个式神!一个像娃娃一样,娇小可爱的女孩子。」
「他真正的目标到底是哪一个呢?他的外表又不出色,真难理解。」
「不过,这种倒很像是传统世家会发生的事……」
在春虎吃面时,四周似乎不停传来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声,里头恐怕有一半是春虎自己的妄想,但剩下那一半……
「…………」
他咬着麻糟,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瞥去。坐在远处位子上,偷偷观察他们的女同学们被这么一瞧,马上急忙移开视线。
「………………」
冬儿注意到春虎板起一张臭脸,咬着今日特餐的炸鲭鱼,「别理她们了。」嘲讽地说。「她们应该是住在女生宿舍的塾生,那个管理员到处乱放谣言,这种情形大概还会再持续好一阵子。」
「……不关自己的事,讲得倒轻鬆。」
「不好意思,这事本来就和我无关。」
冬儿说得从容,春虎的脸色又更是无奈。
在阴阳塾里,以住在宿舍的塾生为中心,正有春虎不乐意听闻的风声到处流传。谣言指出春虎正与「男同学」夏目交往,或是他对自己那外形为童女的式神上下其手。
这些当然都是胡扯——实际上是误会一场。遗憾的是,这并不能说是「空穴来风」,谣言会传开来也是「有凭有据」,搞得事情更加棘手。
「这样也好,你可以利用这一阵子认真用功,集中精神在课业上,正是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夏目悠哉说道。「别开玩笑了。」春虎一听连忙反驳。「这事和你脱不了关係,你也不想莫名其妙被误会吧?」
「无所谓,我根本不在乎周围的杂音。我行得正,自然不怕人讨论。」见到童年玩伴态度如此从容,春虎忍不住「啧」了一声,数落她:「你一点也不懂,男生被女生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有多痛苦。」
「这我也没辙啊,要徵求我的同感只是故意找麻烦罢了。」
听见夏目的回答,春虎气得沉下了脸。
夏目身上穿着男生制服,实际上却是个女孩子。她遵从本家『家规』,隐瞒性别度日,自然不可能在这颊关于男孩子的烦恼上与春虎感同身受。
「可恶—我知道自己天生倒霉,最近怎么好像愈来愈不走运……」
「反正你又不受女孩子欢迎,你还是用平常心看待,别放弃人生罗。」
「开什么玩笑,我有生以来还没被怀疑过喜欢男人或是小女孩。」
「那么为了往后着想——」
「你有为我的将来打算过吗?」夏目耸耸肩,没多理会激动抗议的春虎。「你这是自作自受,还是乾脆点放弃挣扎吧。」说着,她捧起碗,吹了吹让汤凉一点,再把嘴凑到碗边。也许因为是女孩子,夏目显得从容镇定,不仅如此,她看来甚至像是满意现状。
听着两人对话,冬儿唇边闪过一丝苦笑。
「……不过,这么一来不用再怕被怪人缠上,总算可以放心多了。」
「噗!」夏目捧着碗一阵猛咳,「什么意思?」冬儿默默耸肩,没有回答春虎的问题。
三人就这么用完午餐,收拾好餐具,离开塾舍餐厅。
「——春春、春虎大人——」
不知何处传来结巴的轻细嗓音,唤起春虎的注意。那嗓音来自隐形保护主人的——春虎的护法式式神,空。
「怎么了?」春虎回问,一旁的冬儿率先察觉有异。
「嗯?简易式的式神吗?」
摺叠的纸片如蝴蝶拍打双翅,靠近春虎等人。那是简易式式神,式神的一种。
简易式式神飞到春虎等人身边,霎时停止动作,春虎马上伸出手,接住落下的纸片。
纸片——不对,仔细一瞧才发现那是个白色信封。
「什么嘛,又有人送情书给夏目啦?」
冬儿语带嘲讽,夏目面露困扰,双颊微微泛红。
夏目样貌俊美,成绩更不辱名门声誉,是阴阳塾里众所瞩目的资优生,而且与男同学之间有暧昧情愫的谣言,不知为何并未为她带来不好的影响。
「不过,这一阵子真是奇怪。在你们入塾前,我从来没收过这种东西。」夏目纳闷地说。
夏目长久以来受不祥「流言」缠身,基本上她本身也散发出不容亲近的冷漠气息,因此儘管备受关注,却没人敢贸然接近。
冬儿听了咧嘴一笑。
「迟钝的家伙,这还不是托我们的福。」
「什么意思?」
「土御门本家下一任当家原本高高在上,却被我们这两个转学生拉低程度,降到庶民阶级来啦,再加上没那么装模作样——所以变得容易亲近多罗。」
「什、什么装模作样,真没礼貌。」忧目不服气地驳斥冬儿这番言论,不过或许是自己心里也有数,反驳的语气显然不太有自信。冬儿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
「老往自己脸上贴金,不如靠本质一决胜负。不管对方是男是女,结果证明还是这样最受欢迎。」
「……哼,这话由你来说真没说服力,你自己还不是一天到晚要帅。」
「那你就错了,我这是与生俱来的魅力。」
夏目愣望着一脸正经的冬儿,摇了摇头。
「反正就算拒绝也不能不回信给对方——春虎,那封信是谁……咦?春虎?」
夏目转过头,频频眨眼,突然发现刚才还在身边的春虎不知去向。
「……奇怪,冬儿,春虎人呢?」
「……我也不知道。」冬儿也是一脸不解,四下张望。
「难道他去洗手间了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
两人大惑不解,面面相觑。
☆
在下午的课堂开始前,春虎才终于回到教室。
他推託自己突然肚子痛,放学后也把担心的夏目先打发回宿舍,匆匆冲进厕所。
在夏目离开塾舍后,春虎这些诡异的举动立刻真相大白。
「那封情书是给你的?」
「没错!午休时间那封是给我的情书,那不是送给夏目,是给我的情书!」
「那人实在太不小心了,怎么会搞错信封上的名字——」
「你居然问也不问就说是对方搞错?信里内容写的的确是我没错!」
在塾舍大楼后头的逃生梯底下,春虎正兴奋地和冬儿聊天。冬儿身旁还有同班同学百枝天马,一样是被春虎传简讯叫来了这个地方。天马似乎还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茫然地听着春虎滔滔不绝。
「……唔,也就是说春虎同学收到了情书吗?对方是谁?」
「好像是二年级的学姊,叫做木之下纯。天马你知道是谁吗?」
「不,我没听说过。」
「唔,这样啊,我还以为你知道才叫你来的……」春虎脸上瞬间闪过遗憾,又马上恢複激动的神情。「总而言之,在流言满天飞的时候,有人给了我一封情书,果然还是有人不相信那种胡言乱语。我一发现这是给我的情书,心情就像是击出了一记逆韩全垒打,好像过去的行为都得到了原谅……」他右手在胸前用力握拳,说得百感交集。
冬儿无奈地搔了搔头上象徵自己特色的头巾。
「……你特地把我们叫来这里,原来就只是为了这种事啊。」
「别这么冷漠嘛,冬儿,你至少可以给我一些意见吧?」
「你要是想找人商量,倒不如去找夏目。」
「我怎么可能找她!何况这种事情应该要跟男人讨论吧!」
儘管不值得自豪,不过这是他第一次收到情书,要他镇定难如登天,下午在课堂上他也是好不容易才能强装平静。
「……春虎同学?你说要和男人讨论,这样不是更应该把夏目同学一起叫来吗?」
「咦?——啊!不,我的意思是……!」
天马说得有理,春虎这才惊觉失言。冬儿像在瞪一个无可救药的笨蛋,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出面帮他灭火。
「天马,你也知道夏目那家伙认真又优秀,就是脑子硬了点。」
「嗯,也是……」
「而春虎又不长进。」
「这、这倒也是……」
「春虎因为土御门家的『家规』,成为夏目的式神。不长进的式神忙着阴阳术以外的事情,顽固的夏目绝对不会允许,更何况这件事还是和男女情爱有关。」
「他真有那么顽固吗?这我倒是不知道……」天马佩服地点头。春虎对这解释有很多不满的地方,但毕竟是自己说错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对了,春虎,你说要找我们商量,到底是想怎么做?」
「我要找你们商量的就是这件事!」
「你其实用不着硬是要见血才肯罢休……」
「呃——等一下,冬儿,你有必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吗?」
「好好哦,这么受女生欢迎,真羡慕你呢,春虎同学。」
「咦?有、有吗?其实也没那么受欢迎啦。」
「如果真的受欢迎,就不会一收到情书马上把我们找出来了。」
「啊……」
「吵死了,冬儿。天马也是一样,别那么快接受这个说法!」
春虎本来笑得害羞,这卞倒是气得鼓起了脸。冬儿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所以呢?情书里写了什么?要求你和她交往吗?」
「……啊,不是,她问我明天放假有没有时间见面。」
「既然这样,你就去见她一面吧。」
「说、说的也是,可是见面后要做什么……」
「你们可以看电影,或是一起吃顿饭——」
「那不就变成约会了吗!」
「什么?她约你出去不就是约会吗?」
「咦?啊,原来是这样啊,原来见面是这意思……」
天马惊讶回问,春虎额上冒汗,喃喃回应,似乎还没想到这么深远。
「可是……约会,这……嗯。」
「怎么了?你不喜欢约会吗?」
「也、也不是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