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事后回想起来,那也是一次不可思议的邂逅。
「……相马,多轨子?」
「嗯。」
少女朝向仍未走出迷茫的夏目露出爽朗的笑容,点了点头。
「叫我多轨子就好。我也能称你为夏目吗?——如何,春虎?」
听到对方亲昵的称呼,春虎再次一惊。
连屋顶强劲的夜风也不知何时平静了。狐火昏暗的光亮照着春虎、夏目还有多轨子三人。
在近处一看,多轨子更让人感到不平凡。脸蛋自不必说,红髮映照在纯白的制服上,漂亮得像是人偶一般。果然是发色的关係么?比起自然的美丽,更流露出艺术品般的特异之美。
而且,果然还凛然有少年般的娇艳。
苗条的四肢和脖子,轻快的身段,最显眼是爽朗的笑容。
多轨子大概注意到了两人的迷茫,露出了有些难为情的脸色。
「啊,抱歉。我表达的太亲昵了吧。我很清楚你们两人的事情,不由得……」
有些害羞的说道。
「但是,像这样直接的见面……真令我意外。而且,我很高兴。」
浮现在美貌上的笑容彷彿印证了她所言非虚,其实让人觉得有些欢闹。夏目的迷茫越来越重,求救般的看向春虎,但春虎也是同样的困惑。不,大概春虎更加不知所措。
春虎重新振作起精神,
「那个……相马小姐。」
「叫我多轨子就好。果然太装熟了么?」
「也没有这回事……那么,多轨子。」
更改完称呼后,多轨子「嗯」欢快的一笑。伶俐的印象仍然不变,这一动作更显得天真烂漫。
「多轨子,你是一年级,还是三年级……」
毕竟,她的头髮。若在同学年有如此显眼的塾生,春虎等人不可能不认识。本以为她大概是今年春天刚入学的一年级新生,但多轨子的回答却有些複杂。
「我有情况有些特殊。稍微有些缘由。」
「缘由?」
「嗯。但我也是『塾生』。是真的哦。」
「……这,这样啊……」
多轨子柔和的含糊其词,春虎也错失了继续追问的时机。
她的说话方式随意且直爽,但原本的气质和风格却不会因此而崩坏。该怎么说呢——优雅。仅是如此,就让人顾虑于不该主动的无礼质问。
夏目轻咳一声。
「多轨子——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已经这么晚了,况且还是孤身一人。」
夏目恢複了男装时的声音,发问。
而多轨子露出了比回应春虎时更加欢快的微笑。从她看向夏目的眼神中,甚至能感受到深深的亲爱之情。
「肯定和你们相同吧。」
「相同?」
「对。毕竟你们两人也是来看天坛的吧?」
多轨子说着转向身后,春虎也随之看向多轨子身后的方向。
方型的石舞台被狐火照亮,四周矗立着四色的鸟居。
「天坛?……是指这个祭坛?你——多轨子,特意跑来这里看?」
听到春虎发问,多轨子「是的」点头道。不过只是表示了同意却没有解释,无法推测出进一步的情况。
话说回来,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个祭坛的存在?春虎等人若不是在那次袭击事件中由塾长带来这里,也不知塾舍的楼顶上有这座祭坛。最为重要的是,那个楼梯作为通往楼顶的唯一途径被咒术所隐藏。春虎来到阴阳塾也有小一年的时间,却从未注意到塾舍的楼顶。
还是说,多轨子也是在袭击事件之后才知道了这个祭坛?但即使如此,仍然有些奇怪。
实际上,大部分塾生到现在仍然不知道道满和大友开展的咒术战。更不可能知晓作为战场的塾舍楼顶,以及设于此处的祭坛。最后的致命一击在地面——也就是塾舍正面的门前,在地下的咒练场避难的塾生们都认为是赶来的独立祓魔官打倒了『D』。这个解释也没有错,知道真相的人也顺水推舟,没有解释。
当然,比起胡乱考虑,直接问眼前的本人更有效率。
但是,
「嗯……」
虽然想寻问详细的情况,但看到眼前注意着自己、笑嘻嘻的多轨子,却难以顺利的发问。
说起来,为什么这名少女面对初次见面的己方,表露出如此亲昵的态度呢,像是完全信任己方。
夏目的确在塾内很有名,憧憬她的人也不少。但加之围绕在她身上的『传闻』,极少有人想要和她构筑亲密的关係。
而且,多轨子的态度不太像是对夏目的憧憬或思慕。该怎么形容呢……就像是看到同伴的眼神。而且,对春虎的眼神也是同样。说实话,简直一头雾水。不过即使多轨子的态度有什么内情,从中却感觉不到任何敌意或恶意这样的负面情绪。
此外……
果然还是会连想到。亲切的态度,少年般的清爽,愈发加剧了春虎的思绪。
回过神儿来时,春虎已经无法从目不转睛的看向自己的眼眸中移开视线,似乎即将叫出那个名字。
北斗。
夏目用力的一咳嗽。
「……多轨子小姐。恕我失礼,你知道这座祭坛是什么吗?」
夏目的声音比刚才答话时显得生硬,大概是错觉吧。
多轨子的态度彷彿夏目在开玩笑,
「怎么会!」
绽放出笑容。
随后,
「我这种人可无法理解天坛。毕竟,这座天坛是土御门家的咒术精华——那位安倍晴明所下的最大咒术遗产!就连距离天坛的神秘最近的土御门夜光也无法尽数理解吧……」
夏目的表情在一瞬间僵硬。
随后春虎也理解了多轨子话中的意思,愕然重新看向她。
「什么意思?」
夏目尖锐的问道。
「难道你……知道在此举行的仪式?」
「是指『泰山府君祭』吗?当然。不过,就算我自称只知道冰山一角也显得有些狂妄呢。」
多轨子坦率的回应。夏目睁大眼睛,抿紧了嘴唇。
春虎也哑口无言。
「……唉?什么?『泰山府君祭』,不是土御门家的秘密仪式么……?」
向身边的夏目小声确认。
夏目没有从多轨子身上移开视线,
「……只是名称的话,知道的人就是知道吧,但不应该将其与夜光的名字联繫到一起说出口。何况还能满不在乎的断言这就是那个祭坛的人就更少了。」
夏目注视着少女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的确,能将『泰山府君祭』的话题说到这种程度的人,在身边只有铃鹿而已,而她是关于土御门夜光创立的『帝国式阴阳术』的研究员。多轨子说出了『泰山府君祭』以及土御门夜光,并且将两者联繫到了一起,这也就证明了她对于这方面的知识量不可小觑。
面对錶露出警戒心的夏目,多轨子露出了示弱的微笑,像是在表达这下麻烦了。同时表情中还混杂着调皮之色,像是被夏目「认同」般的喜悦。
「……你到底是什么人?」
夏目正面发问。春虎轻轻的吸了口气。
「我不是已经说了么。和你们一样,走在阴阳之道上的人。」
多轨子答道,说话的方式彷彿清风拂过草原。
像是被她的声音所呼唤,平静的夜风再次吹起。夏目系着粉红色丝带的黑髮和多轨子的红髮以相同的节拍摇曳。
多轨子抿着嘴小声笑了起来。
「……意外的相逢,让我高兴得有些手舞足蹈了。虽然说得太多的话,可能会被骂……」
少女一如继往的投来善意的眼神。
夏目和春虎缓缓的互相对视后,
「你们知道么?天坛在阴阳塾的原委?」
◎
「呦,上午好~」
「嗯?你们又来了么?」
「有什么事?今天是休息日吧?」
修复中的阴阳塾塾舍大楼。看到掀开盖在入口处的苫布出现的春虎、夏目以及冬儿,阿尔法和奥米伽惊讶的反问。
星期天的上午十点。因为阴阳塾放假,春虎和冬儿都穿着私服。只有夏目还是制服打扮,单纯是因为她除了套衫这种在屋内穿的衣服外没有其他的私服。
「外面都是休息日,但塾舍还在进行修复工作。」
「转来转去干扰工作,此举不足为训。」
「不、不,不是这样。今天是来调查点东西,是学习,学习。」
「想查些旧资料。现在能进书库么?」
春虎否认了石狮子的忠告,夏目如此寻问。「书库?」阿尔法确认道。
「进到是能进去……毕竟那里也在上次的骚动中,被敌方的式神弄得乱七八糟呢。」
「咦?这样么?」
「嗯。那些家伙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最先闯入了书库和资料库等地。」
听到奥米伽的说明,春虎和夏目对视了一眼。
「……说起来,芦屋道满的目标原本就是『鸦羽』吧。」
身后的冬儿简单的嘟囔道。「嗯」,春虎若有所思的附和。
「嘛,也没关係。资料没有被烧,或是看不清楚吧?若是锁被弄坏了,反而正好。暂且先进去看看吧。」
「是呢。——阿尔法,奥米伽,可以行?」
「嗯。连休息日也要学习的心意值得敬佩。」
「顺便稍微整理一下,工作人员也省事了。」
「OK,再见……」
春虎说着就要走进塾舍,但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目不转睛的盯向阿尔法的脸面。
视线落在类似杜伯曼犬的形代额头。描墨勾画出的五芒星图案。
「……怎么了?」
「我们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啊,抱歉。什么都没有。再见。」
石狮子们心怀怀疑的寻问,春虎笑着敷衍了过去。三人顺势一同进入一层大厅,走向电梯。
电梯门合上后,春虎鬆了口息。
「……事到如今才发现,阿尔法他们的头上也画着五芒星。想想看,它们一直是塾舍的看门守卫,说不定和昨天相马所说的事情有关联。」
「太夸张了吧。虽说五芒星是土御门家的家徽,但也是阴阳术最具代表性的咒纹。毕竟不是土御门夜光的印记。」
夏目有些不高兴的否定了春虎流露出的感想。
但是,
「……怎么说呢。如果那个叫相马多轨子的女人所言属实,即使说阿尔法它们原本是夜光的式神,我也不会感到惊讶呢。」
「连冬儿也?那两个是塾长的式神!」
「那是现在。不过它们是机甲式吧?即使现在行动的咒力之源是塾长,也不代表是塾长製作的吧?」
「这种事,肯定是仓家桥製作的。」
「大概吧。不过相反的可能性也并不为零。毕竟『阴阳塾的前身是夜光创建的私塾』嘛。」
冬儿靠在电梯的一侧,满不在乎的说道。夏目似乎有些不服的鼓起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