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涡巻く伽蓝(悠)
「咒术的真髓是『谎言』?
真是的。诚如您的风格。
不过,我并不如此认为。
『谎言』确为咒术之花,但花由根支撑。」
「相信之心。
若无此,不管怎样的『谎言』均不会闪光。」 ——飞车丸
1
那孩子没有名字。
忌讳之子。邪灵附体。被如此蔑视,并隔离。自懂事起,即便他人不做说明,便已明白自己是这样的存在。
不受他人关注,不被人爱,仅仅「存在」于那的每天。那将会反覆至自己死亡为止,毫无疑问地相信着。相信此即为自己的「人生」。
但是错了。并非如此。
因为自己的人生充满波澜,不胜于也不劣于生于同一时代的任何人。
一切始于活泼精神的声音。甩开下人闯进座敷牢,打开沉重门板,投来的少年之声。
「你是我的式神?原来如此,很奇怪嘛,你。」
那正如射入深夜黑暗中的一束光芒。
在被夜之光照亮的瞬间,她的「人生」于真正意义上开始了。
——「……『北斗』一事……瞒着不说……骗了你,对不起……」
治癒符。
春虎缓过神来。到底在发什么呆?磨磨蹭蹭个什么劲?出血很严重。现在不立马止住血的话。快点。马上。现在马上。
——「但是。已经,知……道了吧……」
治癒符的话身上有。防备自己失控,以及警戒夏目所遭遇到的鬼与监视宿舍的阴阳师们,和其他咒符一起携带着。对,有着必要与充分的量。
——「春虎君……」
摸索腰部的咒符盒,用指尖弹开盒子扣,同时抽出咒符——但是,完成不了一直以来的动作。指尖颤抖,不听所言。旋即脑海被愤怒与焦躁所涂满,甚至都变得不能呼吸。
——「我,喜欢你。」
冷静。不对。赶紧。赶紧。无视未能顺利动弹的手指,用整个手掌强制打开咒符盒。啪嚓,将收敛其中的咒符不做选择地全部抓住。
——「……要是你死了,我就不……原谅你……」
「急急如律令!」
本应接近乾涸的力量,从不知何处流了过来。如止血般,将抓住的咒符束压上伤口。
使用咒术的瞬间,笼于头脑里的雾气散去。抱在左腕的夏目,依旧闭目不动。制服的胸部至腹部处湿透。靠于手腕的重量鲜活,润湿手的滑腻之热,则暴露在外界空气后急速转冷凝固。
仅凝视夏目的身姿,心便如被挖了一块。冻结血液的恶寒。忍住冲上喉咙的吐意,挥开杂念专注于咒术。
从按压的咒符之中,「探视」治癒符注入咒力。同时配合夏目的伤口,细緻地改写咒符的术式。分秒必争。将複数的治癒符一齐并列处理,效果最佳化。灵压高至界限,以烧尽术式的势头灌入咒力。
然而,仍不足够。
用咒术治癒重伤至此之人,当然是首次。但不知为何,脑内接连浮现出应做之事与必做之事。将自身灵气添至夏目停滞的灵气上,并强制让其循环。将连环五行符增幅的咒力流向治癒符。接着式符。使用简易式暂时填补缺损的身体组织。至此程度已是外科手术级别,但目前甚至连步骤都能够理解。总之,能做的事全部做一遍。运用所有的手段,将夏目——必须将夏目取回来。
「——春——!」
感觉听到头上传来某人的叫喊声。可是,明明如此头脑清晰,却领会不了那句话的意思。
「春虎!掉——」
再度听到人声的下个瞬间,脚尖,接着双膝,砰地传来冲击。立即护住夏目的身体。倒在坚硬的沥青路上,终于明白了状况——他们落至地面,着地了。对,自己直到刚才都飞于空中——并失控——不,现在必须专注夏目的治癒。
将夏目的身体横放在水泥地上,如覆盖她般持续施展咒术。止血,塞住伤口,修复破损的内脏。血液不足。头脑里立刻浮现术式,嘴巴自顾自地咏唱起从未听过的咒文。要恢複原初。无论如何。一个伤痕也不留下。绝对。
可恶。不知不觉中,口吐恶语。可恶,可恶,畜生,溢出怨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何做这种事情。到底。
是谁。
瞬间,感到思考对侧从未有过的恐怖与绝望,春虎本能地否定一切。总之,不承认这种事情,这种事情不準有。必须取消,当没发生过。
没事的,将之拚命说给自己听。治疗很完美,夏目受伤的身体逐渐痊癒之事一目了然。再过一段时间的话,就能完好如初。
肉体将。
然而——
大声吼叫。
从络绎不绝涌上来的知识中,再搜寻下一步的咒术。让停止的心脏跳动,让萎缩着的肺部膨胀。使其苏生。再一次,将夏目。
「……虎!」
怎么能重蹈北斗的覆辙!如今的自己与那时的自已不同。北斗消失,目标当上阴阳师,跨越各种各样的经历,才有了现在的自己。应该能救到,救不了算什么。将重要的伙伴,将尊贵的主人,将无可替代的青梅竹马。
绝对救到,所以,还请,拜託了,还请……。
「春虎!」
被从后边抓住了肩膀。
全身竦缩,与此同时,视野一端的某东西快速作出反应。
黑色的某样东西,如同乌鸦的羽翼一样——
「咕!?」
手搭上肩膀的冬儿被吹飞了。
挥开冬儿的——这么做意图保护「主人」的,不是其他,正是自己身穿的黑色外衣。似披风,似大衣,又似集乌鸦羽毛织成的外衣。「鸦羽」。下摆边变形边气势汹汹地飘滚。
冬儿立刻交叉双腕抵御「鸦羽」的自主攻击。被大幅度撞飞,却也勉强着陆在沥青路上。多亏冬儿的反射神经,否则——或者,运气不好没维持着鬼化状态的话,不会如此简单就能了事。
就像夏目那时候一样。
「……!?」
春虎扭曲脸面,反射性地脱下「鸦羽」并丢开。旋即,来自「鸦羽」的灵力断绝,壮烈的憔悴感席捲全身。嘟噜嘟噜脉动的激情空转,难以耐住负荷的神经如被烧尽般发生短路。
呼,身体内部的力量剥落,春虎瘫坐在沥青路上。
虚弱地将头部转向躺在旁边的夏目。
存在于那的,并非夏目。
放置在那的,是包裹于血染制服中的,夏目的亡骸。
脱下「鸦羽」之后,土御门春虎如落去附身物般瘫倒在地。确认到此,阿刀冬儿才总算解开警戒。
冬儿也激烈混乱着,不过,勉强抑制住动摇之心,首先确认状况。
春虎着陆的地方是车道中央。虽然离烟花大会会场已有相当一段距离,但附近好像也被施以交通管制。只不过,相对于没有车辆往来,却有数位移动中的游客因「发生什么事」而停下脚步看着这边。「……再封印。」冬儿小声咏唱咒文,解开了自身的鬼化。
烟花大会的烟花仍旧持续绽放。点缀夜空的光彩漩涡。炸开消散的光源,使得周边缓缓明灭。
在稍离冬儿的场所,还有大连寺铃鹿的身影。与冬儿一起——以及,和夏目一起——追赶被「鸦羽」凭付,失控的春虎至此。虽降至地面,却还没从纸折式神上下来。一副失去血色的年幼表情,看着春虎——和躺在他面前的夏目,冻住不动。
想必脑内一片空白吧。这么说的冬儿也无法置身事外。近似狂气的破坏冲动,就站在冬儿的正背后,窥伺这边的空隙。
但是,持续面对鬼的冬儿,学会了应对自暴自弃的方法。
半放弃思考,抹去感情,接近春虎。
春虎以魂不守舍的表情,瘫坐在水泥地上。
直至方才的失控,让他的灵力几近枯涸。原本自在目黑支局与楔拔决战以来,春虎就缺乏灵性安定。今日白天也曾失控,被「单臂之鬼」抑止。因被「鸦羽」凭依,一口气爆发了出来。
但是,现在的春虎就像夏目作出最后决断时那样,从让人感到生命危险的界线处,稍回覆了些。冬儿单单确认此事实后,决定不考虑其余的一切,将视线移离春虎。
然后,夏目。
静静接近,诊断脉搏,确认有无呼吸。
从少女的身体上,仍能感到灵气。然而,作为知识冬儿学习过,此为被称作「泛式」的残留灵体。残存在夏目身上的灵气,与看惯的夏目灵气并无差异。即便如此,那也已经不是夏目了。
没有脉搏,亦无呼吸。
夏目,已经死了。
就要避远的冲动,再度开始向冬儿露出獠牙。委于这份冲动的话,莫如说很轻鬆吧。但是,冬儿彻底保持冷静。在此场面,自己有着不得不保持冷静的义务。
「……春虎。」
冬儿唤道,春虎没有反应,但他明白,与刚才不同,那话有传达到朋友那里。
可是,不知道这之后该续接什么话才好。负担过于沉重。冬儿如此抹杀感情便已竭尽全力。这种时刻,即便硬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也毫无意义。冬儿微微咬紧牙关,起身返向铃鹿。
「铃鹿。」
「…………」
「铃鹿!」
铃鹿一抖,转过脸来。
「帮我张开驱人结界,能做到吧?」
「……唔、嗯。」
铃鹿表情僵硬,点了点头。但比铃鹿张开结界更快,从上空降下影子。
「雪风……」
是追赶春虎之际,夏目骑乘的白马式神,雪风。
侍奉土御门家的古昔式神,看似已把握了状况。和夏目与春虎拉开一段距离降落站立后,悔恨地垂下头部。冬儿离开春虎靠近雪风,啵,将手置于脖颈。
然后,现身的并非只有雪风。
「啊,都在!大家!」
因冷不防传来的声音,至今保住冷静的冬儿,也不由身体发僵。
降落站立的雪风对面。跑过车道朝向这边的,是同班的百枝天马,以及仓桥京子。春虎失控之时,夏目骑雪风、冬儿与铃鹿乘铃鹿的式神,立马飞向夜空。被留下的天马与京子,看来也跑着追赶伙伴们而来。身着浴衣的京子,脱掉木屐穿着足袋奔跑。
看着跑至跟前的两人,冬儿被逃离此地的冲动驱使,但他斥退那慾望,以迎接两人的形式走向前去。
想必跑了相当一段距离,天马与京子均气喘吁吁。
即便如此,也一脸拚命地靠近冬儿的旁侧。
「春、春虎君他?找到了吗?」
对于天马的疑问,冬儿暂隔了段时间才点头。稍感疑惑后,天马的视线被引导向坐在路上的春虎。一瞬,眼镜背后的眼瞳熠熠生辉,但当注意到「另一人」时,愕然瞠开。
落后一步赶上的京子,难受地弯下腰,将手抵在膝盖处。然后,抬头仰望冬儿,看过天马,目光转向他的视线前方。
「……诶?」
荒乱呼吸的间隙,漏出愣神的声音。
以几近呆然的表情问:
「……小夏?」
从反射性浮笑的脸上,笑容滑落。接着,骤然发青。
「在干什么?」
天马发话。然后就像因自己的话而返过神来般,扯住冬儿的袖子。
「在干什么!赶紧叫救护车!」
声音和膝盖在颤抖。「快点!」对求助般说话的天马,冬儿一脸沉痛,无所行动。领悟到那意思——比起这,恐怕是微微察觉到了,天马变得哑口无言。
另一方面, 「……小夏?」京子以即将消散的声音重複问道。
「骗人。……在骗人吧?你们给我适可而止。这不可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京子的声音里开始逐渐含有歇斯底里的音色。
远远围观的游客们也喧闹起来。冬儿内心再次被难以抑制的焦躁所侵蚀。想要大声乱吼,想要全力横冲直撞。但是,做那也无济于事。冷静,冬儿拚命握紧拳头。
「……天马。『那女人』她?」
那是指谁,天马似也立马察觉了。
「……大概,还在刚才的地方……我们拚命地追赶大家。」
看起来天马要比京子冷静点,或者,只是还未对面前的现实有所实感。「是吗。」冬儿稍稍点头,再次朝铃鹿喊:
「铃鹿!将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