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对鬆鬆饼而言,每一天都忙得要死。
早上五点起床。忍着睡回笼觉的冲动,同时一口喝乾速溶咖啡,大口扒完麦片食品后,整装仪容到园区上班。
从六点开始的一个小时,準备「鬆鬆饼糖果屋:Blood & Barrett」的开业。七点开始「神魔奇航:铁鬍子海盗」的练习与排演。
九点起在会议室开会。企划会议、经营会议、宣传会议、会议、会议、会议……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每次开会都和可儿江西也发生意见冲突,导致奇样子不爽。
早上的会议结束时,大多已经过了开园时间的十点。鬆鬆饼急忙赶到入境广场迎接客人,表演自己擅长的把戏,或是与来宾合影留念。之后大约每三十分钟往来鬆鬆饼糖果屋与入境广场,在两边使出浑身解数招待来宾。
在地下通路移动时,吃饭糰提早解决午餐。中途偶尔会遇见马卡龙或堤拉米,但仅仅举手打招呼,没时间停下来閑聊。
从中午前开始準备现场表演,与负责人源十郎巨细靡遗确认。在游泳池公演,更需要万全的安全对策。
下午一点开演。与海盗舞刀斗剑,还有发射大炮,唱歌跳舞,表演到下午两点。
演完后立刻回到入境广场与糖果屋往来,丝毫不见疲态,继续招待来宾。从这时候开始,奥客家族与小屁孩会增加,但鬆鬆饼依然强忍着,露出笑容回答「姆呼!」
下午四点开始第二场表演。虽然开演前瞌睡虫来袭,但依然强忍着。全力唱歌跳舞刀剑无双,绝对不能偷懒摸鱼。
演出结束后,下午五点开始与马卡龙、堤拉米一同在游乐园内各地跳惊奇舞蹈,和开心的来宾合影留念。
结束之后,立刻赶回糖果屋服务来宾。与来宾一同对付头目级角色「恶作剧老鼠霸王」。
晚餐吃助手中城椎菜拿来的可乐饼便当。这可是爱怜的拉媞珐亲手製作的可乐饼,虽然很想仔细品尝,但还是只能在几分钟内解决。
太阳西沉的晚上七点前,在红枫城前方的广场举行现场表演。
内容大纲是甘辉的吉祥物们大集合,击败邪恶的敌人。用上烟火与雷射光,以及喷泉等豪华表演。反正几乎全交给现场监督多鲁涅尔等人负责,因此只要在开演前十分钟进入现场就0 K。
不过鬆鬆饼是主角,因此不能鬆懈。在为自己拍手喝採的来宾面前又蹦又跳,使出浑身解数服务。
表演在晚上八点结束。虽然已经累瘫,但在休园前还得服务踏上归途的来宾们。赠送气球伴手礼,像是在说「还要再来喔」般不断喊着「姆呼!姆呼!」。
晚上九点,休园。
之后还得开会。企划会议、经营会议,开不完的会议。以及为了八月以后的舞台剧练习与预演,然后又对可儿江西也一肚子火。
会议结束后,前往休园后的糖果屋。
工读生中城椎菜很勤劳地加班,帮鬆鬆饼收拾善后。不过为了确认明天营业没有问题,巨细靡遗检查完,几乎都深夜十一点了。
精疲力竭的鬆鬆饼回到家,差不多已经过了十二点。沖个澡后喝罐啤酒,收看深夜新闻,然后就是睡觉。
最近忙到根本没时间去烤鸡串店「野蛮人」。
顶多只有目~五小时的睡眠时间。
早上五点闹钟一响,鬆鬆饼就对闹钟产生杀意。呻吟,怒吼,以强韧的意志爬起来,开始準备出门。
好,今天也要加油。
为了前来甘辉的各位来宾们!
酷暑的星期日下午,结束上午的表演,鬆鬆饼立刻赶往自己的游乐设施「鬆鬆饼糖果屋:Blood & Barrett」 。
附带一提,LBlood & Barrett (血与子弹)」是改装后追加的名称。命名者是鬆鬆饼,目标是符合硬派动作路线。当然可儿江西也依旧反对,但似乎杞人忧天。将童话风格的「糖果屋」置换成「血与子弹」这种暴力辞彙的反差吸引话题,在网路上被人嘲笑,连新闻媒体都来报导——
总而言之,提高了入场人数。
也因此让「鬆鬆饼糖果屋:Blood & Barrett」盛况空前。游乐设施大排长龙,工作人员忙得不可开交,东奔西跑。
「辛口了,鬆鬆饼先生!」
进入后台的休息室后,工读生中城椎菜随即打招呼。到现在她在说话的时候,还是经常大舌头。
「姆呼,中城,有没有异状呼姆?」
「这个……」
椎菜支吾其词。
「?怎么了呼姆?」
「游乐设施本身没有问题……可是队伍中,有一名来宾热得昏倒了……」
「!然后怎么样了呼姆?」
「送到医疗中心去了。幸好癥状不严重,不需要叫救护车……」
取消游乐设施的演出,鬆鬆饼赶往医务室。
园区的医疗中心位于正门的西侧,面对入境广场的一角。从前台看起来只是一间童话风格的药局,里面则是普通的医务室。
摆放在玻璃橱柜里的医疗用品,全都和学校保健室相去不远。胃肠葯、头痛葯、绷带与OK綳,以及自动体外去颤器AED等。园区并不准备实施正式医疗,如果真有必要的话,就只能叫救护车了。
总共有十个床位。
以这种规模的游乐园而言,数量不算少。但鬆鬆饼抵达时,所有床位都躺满了人。
「姆呼……」
看来都是因为酷暑而倒下。身体不适的程度因人而异,但几乎都是小孩、高龄者,以及女性。大家都裹着毛毯,显得十分虚弱。
鬆鬆饼已经在这座游乐园工作很长一段时间,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间医务室的病床上躺满了人。
护士演员佩姬忙进忙出。她和鬆鬆饼一样出身自红枫乐园,是狸猫型的吉祥物。
「哎呀,鬆鬆饼。」
「姆呼,佩姬阿姨。听说来我那边的来宾,有人晕倒进了这里?」
「在三号床位。」
仅说到这里,佩姬便到后面去了。
「姆呼……」
三号床位躺着一名貌似国中生的少年。不,可能是小学生。总之年纪看起来十二:三岁。
而且还是熟面孔。
「唔,嗯……?」
少年的身子动了动,然后抬头仰望鬆鬆饼,眼睛立刻眨呀眨。
「松……鬆鬆饼!?」
少年猛然起身。听说他热昏了头才会晕倒,倒是出乎意料的有精神。
「少年,没事吧呼姆?」
「咦,原来你会说话吗……!?」
「姆呼。」
基本上有规定,鬆鬆饼在前台只能说「姆呼」或「呼姆」,但有些场合可以开口,像是灾害发生时的引导,或是照顾伤病患。现在也算是照顾伤病患的延伸,所以不为过吧。
「听说你为了排我的糖果屋队伍而昏倒呢。真是抱歉呼姆。」
「这……」
少年一时之间无言以对。然后才打起精神开口。
「不、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今天队伍稍微长一点,排队时感到不太舒服而已……」
「没错呼姆……来宾等待的时间变长,这点其实我一直很在意。虽然很感谢支持,但不要太勉强自己喔?」
「完全没事的!因为对我而言,『鬆鬆饼糖果屋』是人生的意义喔!」
「人生的意义?」
「没错。」
少年的眼神闪闪发光。
「我买了年票,每个星期都会来好几次。从去年一直来喔!而且全都是为了『鬆鬆饼糖果屋』而来!」
说到这里,鬆鬆饼才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少年面孔熟悉,因为他是常客。而且不是今年度改装后才经常光顾,而是从上年度閑到快被鬼抓走的时期,就三天两头光临的客人。
「姆呼……」
虽然这么说有点怪,但这位客人的兴趣真是奇特。而且这种年纪的男孩,应该是最瞧不起游乐园的游乐设施,并且敬而远之吧。
话虽如此,鬆鬆饼还是充满深深的感激之情。上年度的游乐园经营状况实在烂到有剩,但这位客人依然对游乐园不离不弃。
「客人,谢谢你呼姆。怎么称呼……」
「我叫濑野!濑野浩二!」
「嗯,浩二小弟。看到你对我的糖果屋这么捧场,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呼姆。」
听到鬆鬆饼的话,濑野浩二小弟高兴地彷彿快要升天。
既然是常客,在游乐设施最后,应该多的是与鬆鬆饼合影留念的机会。现在鬆鬆饼也想起了与濑野小弟合影留念的事。不过很少有机会像这样和他亲近地当面对话,因此可以推测他的感激之情。
「鬆鬆饼糖果屋最棒了!」
濑野小弟大喊。
这里是医务室,四周有许多无力地躺在病床上的来宾。鬆鬆饼压低了声音劝阻对方。
「姆呼,要稍微安静一点喔?」
「啊,不好意思。不过真的最棒了。乍看之下是陈腔滥调的游乐设施,其实内容超硬派的喔!不讨好女生和小孩,那种感觉实在太棒了!」
「噢,嗯。」
「不觉得超难的吗?可是只要牢记,下次的得分就能确实提升。虽然对玩家不讨喜,却是能感受到成果的系统吧?对游戏玩家而言真是好得没话说!」
「姆呼,这个……嗯。你能体会到吗呼姆?」
「当然呀!而且那间『鬆鬆饼糖果屋』!连朴实的小地方都毫不马虎呢!?尤其是改装过的『Blood & Barrett』实在棒透了!像是魔法水枪如果使用过度,枪身会发热导致準星乱飘。或是不要以爆头一枪干掉恶作剧老鼠,造成它们重伤的话,所有敌人的动作会稍微减慢之类……!只要让一名敌人重伤,为了紧急处理就会拖慢两名敌人的动作,糖果屋忠实呈现了战场上的法则吧!?」
濑野小弟说得口沫横飞,而且完全不顾周围的气氛。
「噢噢……原来你了解这么多啊呼姆?」
「当然呀!鬆鬆饼先生的『糖果屋』里,真实刻画着战场喔!」
他提到了战场的真实。
虽然实在怪不好意思,但是感觉并不坏。竟然有来宾对自己的工作如此重视。
「今后我会继续捧场的!请别让游乐设施太无聊太普通喔!?」
「姆、姆呼。交给我呼姆。」
鬆鬆饼举起肉球,答应对方。
当天晚上的企划会议上——
「来宾的消化人数接近了极限。」
代经理可儿江西也说。
「这几个月接二连三的揽客攻势奏效,入场人数不断攀升。这的确很值得高兴……」
眼神巡视厚重的文件,西也顿了半晌。
「游乐设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等待队伍。光是魔法师之丘,『水族馆』就要等五十分钟,
『堤拉米花园大冒险』要等四十分钟,『马卡龙音乐剧场』要等五十分钟……」
这时西也轻咳了一声。
「……至于『鬆鬆饼糖果屋』,则得等七十分钟。」
这时会议列席的众演员都发出「噢噢~」的讚歎之声。可能是讚歎游乐园招牌吉祥物的亮丽人气吧。而且这还是近十年来,头一次要排一个小时以上的队伍。
但是鬆鬆饼丝毫没有高兴的神情,西也也是。
「姆呼……」
「我说鬆鬆饼,你打算怎么办?暑假很快就要开始了,来宾人数势必会增加。一个弄不好,排上一百二十分钟的队伍都有可能。」
「…………」
「可是很不巧,你的糖果屋缺乏能消化如此庞大人龙的设备。绝大多数来宾都在烈日底下排队,而且要排两小时!」
「……姆呼。」
「今天还有来宾因此晕倒吧?幸好只是单纯的身体不适,但往后就很难说了。下次说不定就出现来宾因为中暑,导致生命危险,要是真的发生可就惨了。那么各位,能了解这种危急的情况吗?首先鬆鬆饼,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姆呼……」
西也当然不是为了刻意刁难鬆鬆饼才这么长篇大论。充其量只是清楚表明当下的危机,以及提案接下来该怎么解决而已。
鬆鬆饼也明白这一点,当然也知道西也想说什么。
话虽如此,这是——
「鬆鬆饼。」
「…………」
「鬆鬆饼,回答我。」
「……噢,是是是,我知道呼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