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二之宫凉子的私人喷气飞机,那可是一种很值得花时间等待它到来的机型。
飞机的机身尺寸相当于一架大型客机,如此庞大的机舱只用来承载几个人,实在是太浪费了。而且机上的每位乘客都会配备特定的空姐,再加上厨房里的厨师和娱乐设施内的服务员,以及其他各类员工,职员的数量甚至达到了乘客的十倍。不难想像,机中调度极尽奢侈,餐饮很下功夫,服务无微不至,真这不愧拥有空中三星级宾馆的称号。
如此奢华的飞机,隔音性能想必也是十分超群的了。此时的丽华站在化妆室的镜子前,根本听不到涡轮旋转和机翼破风的声音。
(有想问我的事,还有,必须告诉我的事?)
丽华拧开水龙头,用凉水润了润脸,给彻夜通宵的身体注入一些活力,从而为几分钟后的战斗做好準备是的,她有预感,对她来说,那就是一种战斗。从白翼城到这里,她一直都徘徊在圈外,在这架回国的飞机上,她终于将要接触到问题的核心部分了。
丽华用沁过香水的毛巾擦了擦脸,然后,望向镜中的自己。
这张熟悉的面孔已经伴随了自己十七年。
这时候的丽华已经略微察觉到二之宫凉子和月村美树彦将要对她说什么了。
(另一个我吗?)
从很久以前开始,丽华就感到有些不自然,但直到最近,她才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导致这种不自然的原因,似乎是自己身体里面的另一个自己。从十年前丽华感到不自然开始,直到察觉到另一个自己的气息对了,就是月村真由出现前后的事情。
(这恐怕就是所谓的双重人格吧?)
虽然口中说出了这个令人恐惧的单词,不过丽华仍旧显得十分冷静。当然,从确信存在另一个自己的那一瞬间开始,直到现在,丽华始终显得异常冷静。
与其说是她对此没有感觉,倒不如说此时她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就好像啊啊,果然如此一样。
从很久以前开始,北条丽华就隐约感觉到自己和周围的人不同,并对此确信不疑。虽然她并不知道问题具体出在哪里,但她总会产生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比如在湿气重的天气里,通过头髮的重量,她就能够感觉到今天也许会下雨,结果就真的下雨了。
如果非要举出例子的话对了,比如丽华经常可以感觉到非常疼爱自己的父亲,时常会对自己隐瞒什么;再比如,自己的僕人保坂,总是一副天真烂漫的笑容,但在这种假像后面,偶尔会露出一些破绽。在这种时候,丽华敏锐的第六感,或者说是因经验而产生的直觉,就会悄悄地告诉她。
可是,这种声音过于轻微,丽华一直都认为,这只是一种微不足道的不自然感觉,从来没有对它加以足够的重视,也没有好好处理过。直到来到这里以后,这种声音才开始急剧升高,变得高亢起来,甚至直接传到了丽华的耳中。
你看,我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嘛。
而且,她所信赖的直觉也这么说只要不解决这个问题,你便没有未来。
(虽然吉凶莫测,但如果有障碍的话不管怎样都要除掉,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啪啪。
突然间,丽华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
恐怕接下来的谈话内容会令自己十分震惊,就像听到世界毁灭的预言一样,自己必须做好心理準备。
好!丽华再一次鼓起干劲,望向镜中的自己。柳眉紧皱,充满霸气,此刻就连自己平日里那讨厌的吊梢眼,也变得好像可以信赖一样。好,一切都準备好了,不管做什么事,首先,表面都要过得去。
刚转过身去,丽华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次转头望向镜中的自己望向镜中伴随了自己十七年的面孔。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见一见另一个自己,和她说说话,这可不是谁都能体验到的经历啊。
丽华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面孔,自言自语道。
她竖起耳朵。
根本听不到涡轮旋转和机翼破风的声音。
发出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站在这里的北条丽华自己。
也许会有机会的,到那时再见。
很显然,丽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和另一个自己谈过好几次话了。此时,她再次转过身去。
也许,此时此刻,她正面临着一个改变自己人生的转折点。
结束了乱七八糟的学园生活后,峻护在家中迎来了这一天的黑夜降临。这是希尔德规定的三天期限的第二个夜晚。
回到家中的峻护,开始了他每天都要做的家务。
距离期限只有明天一天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做家务的时候。他不是不焦急,也不是不够自觉。如果不能在明天有所表现的话,二之宫峻护的人生就会陷入黑暗无光、找不到出口的迷途中,月村真由的人生也会因失去光明而迷失。可是,正因为是在这种时候,他才会优先按照自己的生活习惯做事。
对不起,祖父,对不起,对不起,我已经反省了,请不要那样惩罚我了
不知为什么,夏洛特双手抱膝,一个人坐在客厅的一角,嘴里不停地嘀咕着。虽然峻护觉得她很讨厌,但也没有强加干涉她,只是继续自己的扫除、洗衣服、做饭等工作。
现在,峻护只有两件事可做,那就是思考和等待。
终于,在夜晚降临的时候,他的等待迎来了成果,奥城伊露理打来了电话。
【晚上好,峻护君,现在方便说话吗?】
啊,没问题,有什么收穫吗?
【你让我做的关于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的调查】
虽然电话对面的伊露理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普通,但对于峻护来说,她此时的声音彷彿是能够带来喜讯的天籁之音。
【别嫌我哕嗦,可以用于做调查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而且从我现在的立场来说,也无法进行大规模的行动,就像我们前几天说过的一样。不过,因为还有明天一天就到期了,我认为无论是多么琐碎的情报都应该告诉你,所以马上就给你打电话了。】
啊,是这样啊。对不起,我的要求太勉强你了,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么,你调查到什么了?
【很遗憾,我只能告诉你,还是不知道。虽然我事前就预料到了,但我真的没想到,要获得那位金髮公主的情报,竟然是如此的困难。要在当前的条件下取得突破,虽然不至于说完全不可能,但至少需要出现几个奇蹟才可以。】
是这样啊其实我也多少预想到了
【虽然我想对你说,现在还不是泄气的时候。但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那会让你的情绪更加低落。这次我给你打电话,与其说是给你提供新的情报,倒不如说是为了再次唤起你的注意。】
唤起我的注意?
【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根本就是一个怪物,这是一个比我预想的最坏的情况还要糟糕的情况。】
你为什么这么说?你不是没有得到其他新的具体情报吗?
【虽然我没有得到具体情报,但在特定的人周围进行搜寻活动的话,总会朦胧地看清那个人的轮廓的。如果这种说法你听不明白的话,我可以换另外一种说法。】
没想到,不苟言笑地伊露理居然说出了自己模糊的判断标準。
【从中得出的结论就是,最好不要和她产生任何关係。如果已经产生了关係的话,就不要忤逆她。根据你的实力和立场进行综合判断后,我给你一个建议与其考虑不被她支配的方法,倒不如想一想今后怎样在她的支配下度过自己的人生。】
多谢你的忠告,不过,我做不到。
【哦,那倒也是。】
终于,伊露理髮出了她一贯的笑声。
【峻护君,请尽情的挣扎吧。这是你理应享有的权利,也是你的义务。但你要十分的小心,最好为所有可能的事态发展做好準备。当你以她为对手的时候,所有不可能的事情都会发生。当然,虽然我现在提醒你要加以注意,但如果真的出事了的话,你基本上也不会有什么处理办法的。】
听起来好像她真是怪物一般。
【是的,这个比喻能够百分之百地表现出她的恐怖之处,关于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
伊露理做出几乎相当于死刑宣判的断言后,又出人意料的以轻鬆的语气说道:
【嗯,我说了很多不吉利的话,实际上,我对你还是相当期待的,因为你是峻护君,也许会找到办法的。】
谁知道昵,我倒觉得情况越来越绝望了。
【呵呵,你不要忘记了。峻护君可是我看上的人哦?】
那可真是高看我了峻护刚想这样回答,伊露理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样就算看上我了吗
峻护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叹息,看来,非常值得信赖的奥城伊露理这条途径也基本算是断了。
他用手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然后便向厨房走去。这个男人就是这样,即使心中烦恼,手上也不能閑着。
峻护手握菜刀,开始做饭。洗菜、切肉、点火其实,他根本没有确定下来做哪一种菜式,只是下意识地行动着,这就好像在思考问题时会下意识地摇腿一样,只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显然,峻护也想像不出做出的菜会是什么味道,这种做菜方法就像打开福袋一样,根本不知道里面会装着什么。
在毫无生气的二之宫家中,只有厨房用具的声音在低低迴响着。希尔德早上一般要早起,而且又很爱睡觉,所以现在早就上床睡觉了,两位管家也跟着休息了。峻护做好了一道又一道菜,只是他不知该做给谁吃。
那个
一个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峻护转过身去,只见月村真由出现在厨房门口,正怯生生地望着自己。
你在做夜宵吗?
嗯,就算是吧。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啊,我已经得到希尔德的许可了。
嗯,不用虽说是夜宵,但我做的目的并不是吃。
峻护想说自己正在考虑问题,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嗯,好吧,你来帮我吧。
啊,好。
最近真由一直不愉快,此刻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了笑容,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峻护身边。
啊
她居然在中途莫名其妙地摔倒了。
你、你没事吧?
对、对不起,我脚被绊了一下啊哈哈,我真蠢啊,嗯,你要我帮忙做什么?
真由一边拍着衣服上的灰尘,一边呵呵地笑了起来。而峻护也只能回报以苦笑。
嗯.你去削土豆皮吧。
好,我知道了。
站在峻护身旁,真由兴沖沖地将土豆拿在手中。
夜晚的厨房显得静悄悄的,只有挥舞菜刀和锅碗瓢盆的声音,宛如一场现场演奏的爵士乐,营造出一种融洽的气氛。对于这对少年少女来说,并排站在厨房里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就在这时,峻护向身旁瞥了一眼,只见真由正吭哧吭哧地转动手中的土豆,显得十分笨拙,与速度相比,似乎她更重视细緻的程度。在此之前,她看上去始终毫无精神,但此刻却好像已经从之前的苦闷中解脱出来了。当然,她这种做些什么就可以排遣心情的性格,倒是和峻护很像。
呵呵。
突然间,真由笑出声来。
怎么?有什么奇怪的吗?
没有,不是的。我只是想到,一开始来到你家的时候,我们两个人也是像这样一起做饭。
啊是啊。
峻护回想起以前的事,也不禁笑出声来。
哎?你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吗?
不,不是的。我也回想起来了,你第一次来我们家时的情景。
?
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比如,你将破碎的捲心菜扔进污水槽里沖走的时候,弄坏了水龙头,导致厨房被水淹没
啊!啊啊啊!不能想这些事!因为那个时候我也很紧张啊
喂.不要停下来啊。
啊啊,对不起!
望着手忙脚乱的真由,峻护不禁呵呵笑了起来。其实他也没有资格对别人评头论足的,因为他那个时候同样也很失态。看来,在自掘坟墓暴露自己的丑事之前,是好还是换个话题。
真是不能说话啊。你看,你手里的土豆皮还没有削好呢。要是平时的你,早就已经削好了。
是、是吗?对不起!
真由变得手忙脚乱起来,想要加快速度,但被挖掘出来的陈年往事,对她的刺激可能太大了,手中的土豆好几次差点儿掉到地上。削皮的时候,连里面的果肉部分都挖了出来,工作效率根本没有丝毫提升。
对不起,月村小姐,是我不好,做饭不着急,慢慢来吧。
对、对不起,我真的太蠢了!
真由不停地摇着手,笑了起来,好像在掩饰着什么。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距离那天好像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一样。想想看,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是初夏,明明连一个夏天都还没有过完呢。
是啊,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这么短的时间内,还真是发生了很多事情啊。
是啊,发生了很多事情。
真是不可思议。发生的很多事情中,大多数是充满苦涩的记忆,但二人却极其自然地流露出了笑容。或许是因为过去的记忆大抵如淡淡的乡愁,只会清澈地流走,不留丝毫芥蒂。
此时的真由,嘴角浮现出了充满怀念的笑容,峻护已经很久没有见她这样轻鬆过了。自从希尔德加德风暴袭来以后,真由的脸上一直阴云密布。虽然峻护的情况一直没有什么改善,但真由的处境同样十分痛苦。她很担心被绑走的峻护,而峻护回来以后又根本没有时间关心她。
对了,月村小姐,你有什么烦恼吗?
烦恼?月村并未停下手中的活儿,没有没有,我很好。
是吗?我看你最近好像经常一个人发獃。
听见峻护的话,真由终于明白这件事无法再搪塞过去了。
柳眉紧皱的真由终于开口说道:
还是因为现在的状况吧,我有很多烦恼,但是二之宫君也一样,所以,请不用为我担心了。
嗯,是这样啊。
如果有什么烦恼的话,就和我说峻护本想这么说的,不过最终却没有说出口。因为他发现,真由好像也想对他说同样的话。峻护和真由都打算一个人承担问题,凭一己之力来解决,从这一点来看的话,也许这两个人真的很像。当然,这绝对不是在称讚他们
我现在感觉很平静,和二之宫君在一起的时候。
突然听真由这么说,峻护不由得不停地眨巴着眼睛,望向了真由,但真由看起来似乎并不是有意说出这句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