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公人大人以前看見的天空，不是這樣的嗎？

放学后，我一回到房间，就发现我把东西忘在教室了。

没有铅笔盒，就没办法写功课了。要是忘记其他东西就算了，但铅笔盒就不得不回去拿。

在清华院，连忘了带作业这种小事，都会遭受惩处；更重要的是，身边的千金小姐们个个都很认真，在那种氛围之下很难偷懒。

就在我心想「真是没办法」并站起来的时候，爱佳走进了我的房间。

「你要去哪里吗？」

「我有东西忘在教室了。」

「喔——」

爱佳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走到桌边，拿起3Ds。

我看着爱佳手拿着3Ds扑倒在床上后，便离开了房间。

我走在再熟悉不过的路上，前往校舍。

由于才刚放学，因此我一路上与不少千金小姐们擦身而过。

「您好。」

「喔。」

有的千金小姐会像这样跟我打招呼，也有的千金小姐会害羞地低着头，快步走过。

走进被校舍环绕的喷水池广场，便能听见钢琴或小提琴的声音，也可见到许多千金小姐们换上了运动服，正準备前往操场。

我在鞋柜前换上室内鞋，走进校舍。

穿过飘蕩着木头香气的楼梯和走廊后，我打开教室的拉门。

空蕩蕩的教室里——只有丽子一个人。

「公人大人……？」

她独自站在黑板前，纤细的手指正放在粉笔盒上。

「你在做什么？」

听我这么一问，丽子难为情地放低视线。

「因为粉笔快没了……」

她说。

「你该不会是在补充粉笔吧？」

「是的。」

「你是今天的值日生吗？」

但在我的认知里，「值日生」的工作并不包括这个啊。

「不，是我自己自愿做的。」

丽子依然看着地上，脸颊微微泛红。

「这是为了让老师们能够更舒适、更顺利地授课。」

我感受到她所散发出的气质。

从她的音质、微笑时的嘴角以及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都和我这种庶民截然不同。

我们之间的差异，大到令人难以相信我们同为人类。当然这也显示出身家背景的差异。

一言以蔽之，她就是一个有良好出身的千金小姐。

我差点就要忘记的感触，在这一瞬间又涌上心头。

「……你每天都这么做吗？」

「如果有注意到的话。」

这一定就是所谓的完美吧。

这样啊……原来她一直偷偷地做这种事啊。

「对了，那公人大人呢？」

她像是颇难为情似地，赶紧转移话题。

「我忘记带铅笔盒回去了。」

「唉呀，好少见。」

「不，我还满常这样的。」

「没那回事。公人大人凡事都準备得很周全。」

「是这样吗？」

「是呀。」

丽子微低着头说。

「您总是在许多小地方对我们很体贴，我都知道。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多向您学习呢。」

「我觉得你这样已经很棒了——啊，找到了。」

我把抽屉里的铅笔盒拿出来。

「丽子今天要来吗？」

「对不起，我稍后和红子大人有约。」

「只有加岛同学？」

真难得。

丽子的人缘极好，总是被大家抢来抢去，只要她决定出席某个聚会，基本上都一定是以团体为单位的，很少和别人单独约。

「她说有事想找我商量。」

「……喔。」

「啊，不，我想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吧。我已经大概知道她想谈的事了。」

「为什么？」

「只要有在注意，就会知道啊。」

她很自然地、理所当然地说。

「其实我本来就打算偷偷在私底下帮她，现在红子大人主动找我谈，我感到很高兴呢。」

她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只要有在注意，就会知道」——丽子虽然这么说，但我却完全没注意到。或许其他的人也是一样。

这也正显示出丽子平常有多么细心，不断地关心班上的每一个人。

我觉得她好棒。难怪她那么受人尊敬，那么受人喜爱。

忽然间，丽子望向窗外。

「好漂亮喔。」

从二楼窗户看出去的天空，和我以前的学校有着天壤之别。

因为这里是高原，因此颜色不同，规模也不同。

在太阳刚开始西斜的时候，逐渐褪去颜色的蓝天中，遍布着有如蕾丝一般的彩霞，彩霞的前方则浮着一朵朵块状的云。夕阳余晖映照出影子。

「对啊。这里的空气真的很新鲜呢。」

「公人大人以前看见的天空，不是这样的吗？」

「没有这么漂亮啊。因为我住在城市里，所以空气很混浊呢。」

「城市吗……」

丽子轻声低语。

「不过我倒是很想看看呢。」

她纯真无邪的双瞳，望向远方。

她的侧面身影，看起来彷彿散发着淡淡光芒，或是充满了透明感似地，美得令人无法置信。

在不被人察觉的状况下补充粉笔，又默默关心着班上同学，并且经常因为生活中的微小事情而感到喜悦。

彷彿作梦一样，我打从心底觉得她是个《货真价实》的——

——公主。

「……怎、怎么了，公人大人？」

糟糕，我看得太入迷了。

「啊，没有……」

丽子害羞地用手卷绕着自己的头髮。

我抓抓脸颊。

「我来把窗帘拉起来。」

丽子不自然地开始动作。

「啊，我来帮忙。」

「不，公人大人请休息就好。」

「不行不行。」

最后我们分别负责教室前后两侧的窗帘。

「对不起。谢谢您。」

她略带抱歉地说。我忽然想到——

「……丽子，你没有自己想做的事吗？」

「自己想做的事吗？」

「嗯。总觉得你老是在为他人着想，都没看过你耍任性，或是对别人提出要求呢。」

「没那回事。您常常容忍我的任性呢。」

「嗯……不过，如果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就告诉我吧。只要你不嫌弃，我一定会帮你的。」

「……！公人大人会帮我？」

「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吗？」

「……可是……」

「不用客气啦，你总是帮大家整理教室，这就当作我给你的奖赏吧。」

「…………那么——」

丽子忸忸怩怩的，彷彿在思忖着什么。

「……公人大人，您在插花课程中，是不是有点困惑呢？」

「对啊。老实说，我不太擅长插花呢。」

茶道只要忍耐长时间跪坐，记住顺序就好，但花道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请允许我僭越本分，教您一些基础……那个……两个人……」

「啊，那太好了。」

「真的吗!?」

「对啊。」

「就我们两个人!?」

「……？嗯。」

一般不都是这样吗？

「我们约明天星期六，或是后天星期日如何……!?」

「我都可以呀。」

「那、那么，公人大人，我们就这样约定了唷。」

「好啊。」

丽子露出开心的微笑。

丽子果然永远都是在想别人的事啊——我不禁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