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星星

不知道是不是刚除过草，空气中有着浓浓的青草味。

我走在被灯光照亮的石子路上。

夜里的空气带着潮湿的草味，许多昆虫围绕着路灯飞来飞去。

我的目的地——女僕宿舍，就在我的前方。

上下两排窗户透出灯光，像是许多小灯一样。与校舍相比，这栋建筑物虽然比较朴素，但仍然相当高级。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一区。这里本来就不是学生可以来的地方。

——是那里吗？

我照着信里的说明，抵达了女僕长房间专用的厨房出入口。

我按照指示，按下呼叫铃，打开了门。

入口十分狭窄，就像一个小箱子一样。

走进里面，我才开始紧张———……我打开里头通往房间的门。

门内是一间超过五坪的大房间。

房里其中一面墙壁被书架填满，办公桌上摆着文件和笔记型电脑，另外还有床、更衣室和化妆台。

整体的氛围，和那间宅邸很相似。

房间的主人不在这里。

忽然间——一阵微微的晚风从右手边吹过来。

转头一看，才发现弧形的玻璃窗是开的。

窗户外面有个阳台。

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个披着睡袍的人影站在那儿。

这景象，我总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

那个人影应该注意到我踏进这间房了，但却不为所动。

…………

我走向阳台。

爬出窗外后，原本细小的虫鸣声变得更清晰。

我走到距离她身后一公尺的地方，她仍然没回头。

就在我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该怎么做……」

她像是打断我似地，突然说道。

「……如果您已经想起来的话，您应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压抑，像是将各种感情压缩在里面。

我感到疑惑。

我已经不是那时的小孩了，当然对方也一样。而且在我的心里，「九条小姐」的感觉还是比较强烈。

当然，我还「记得」应该要怎么做。

在我内心纠葛的时候，眼前的背影仍然动也不动。

比那时还要短很多的平齐短髮，微微地反射着房里透出的灯光……

明明是夏夜，她的背影看起来却彷彿很冷。

因此我有一股非常怀念的感觉。

我踏出一步。

一步又一步地，慢慢走近她。

走近那个低头一看，才惊觉她竟然这么娇小的背影。

我从她的背后抱住了她。

好冰。

短袖的睡袍像冰块一样冰，让我差点不自觉地想要放开手。

「我刚才一直待在厨房的冷冻库里。」

她轻声地说。

「现在是夏天，所以我不得不这么做。」

我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种冰冷的感觉。

睡袍、头髮，还有头髮下隐约可见的苍白耳朵和脸颊，那刻意营造出来的冬天气息——

她是为了让我清楚地想起当时的记忆和感觉。

她是为了更确实地重现。

因此，我又唤了一次妹妹的名字。

「……美由纪。」

美由纪的肩膀颤抖了一下。

彷彿在等着这句话缓缓渗透似地，经过了一小段时间……

「…………是。」

我听见这样的回应。

我们肢体接触的部分，开始慢慢暖了起来。

「那天……」

美由纪说。

「当您用陌生人的表情问『你是谁？』的时候，美由纪感到非常地悲伤。」

那声音和九条小姐有些不同，是我那爱撒娇的妹妹，变成了十五岁的音色。

「直至今日，都非常悲伤。」

是啊。

我一直都忘记了啊。

「……抱歉。」

美由纪摇摇头，接着用若无其事，却又感触良多的声音说：

「都已经过去了。」

夏天的虫儿鸣叫着。

这里和当时有很多不同之处。

季节是夏天，阳台又很小，又是一楼，眼前的风景是一个小小的庭院，以及彼端有如剪影般的山脉。

今晚的夜空被云层给覆盖，看不见星星。

「我们玩过捉迷藏对吧？」

「嗯。」

「每次都会像这样来到阳台。」

「为什么？」

「您还没发现吗？」

美由纪轻轻笑了出来。

「什、什么啦。」

「……因为那才能让您像这样抱着我。」

这个答案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意外——我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时，美由纪往前跨出一小步，和我分开。接着转过身来。

她露出微笑。

那表情不是「九条小姐」，而是凛然、聪明而又爱撒娇的「美由纪」。

「您果然害羞了。」

她带着调侃的口吻说，双眼闪烁晃动着。

星星。

原来，是她眼角那颗泪痣上方残留的泪珠在闪烁。

我记得有一次也像今晚一样，天空布满云层，看不见星星。然而美由纪却说「我看得见」。

难道这就是星星吗——我的脑中忽然浮现这个罗曼蒂克的想法。

「我好想您，兄长大人。」

……我被绑架到贵族女校当《庶民样本》。

与我妹妹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