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天爷的难笑恶作剧
好暖和啊。
而且,还非常舒服。
有种软绵绵的东西裹着吉朗的身体,在云端上晾着肚皮打盹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虽然有点不舍,吉朗还是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
黄白色的窗帘东在窗边,光线透过蕾丝窗帘撒进房间。有些污渍的浅绿小碎花壁纸也反射着阳光,让房间显得更加明亮。
虽说有些岁月的痕迹,但感觉还不坏。
只不过,吉朗对这房间十分陌生。
(这里……是哪儿啊?为什么我会在从没来过的房子里睡大觉……?)
他才刚醒来,脑袋还不甚清楚,之前发生的事怎么也想不起来。
总之,先把目前所在地弄清楚再说吧!正当吉朗回神打量房内时,有个轧轧声传进他耳中。他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扇巧克力片形状的门缓缓朝房内开启。
一名两手捧着洗脸盆的少女,边后退进门,边用肩膀把门靠上。虽然看不清她的长相,但光是她的背影就让吉朗内心不禁小鹿乱撞。
(女……女僕……」)
白色的背带在深绿色连身裙背后交叉。双肩的滚边、以及井然有序地系在腰间的缎带都是白色,想来应该还搭配着白色围裙。这款式与近年的女僕咖啡厅那种以萌为重点的类型有所不同,那有如禁慾派人士一般包得密不透风的袖子和衣领,再加上拿捏得恰到好处,令人期待意外走光的绝妙裙长,这女僕扮相绝对能把流着正统派血液的制服爱好者迷得头晕目眩。
(为、为为为为为什么这里会有女僕!?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女僕装扮的少女边哼着歌,边走向床另一侧的茶几。她嘿咻一声把脸盆摆上,捲起裙摆朝吉朗这边转头。
「我拿热水来擦脸啰,就算睡着了仪态也是要——」
少女天籁般的清澈嗓音突然打住,目瞪口呆地直盯着吉朗。初次直视少女容颜的吉朗也由于某种莫名的感觉吃了一惊。
(这个女生,好像在哪见过……)
少女大约和吉朗同年,那头在今日可谓弥足珍贵的乌黑秀髮扎成两辫,头顶则戴着与围裙一样洁白的髮饰。她的表情乍看之下有如风纪股长般正经,但藏在稍大的无框眼镜后带着点稚气的双眸,却让吉朗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可惜的是,吉朗并不认识什么女僕,在女僕咖啡厅以外的场合见到女僕装扮的女性也是头一遭,而他的交游也没广阔到能让他顿时脑筋打结的地步。
所以,这应该只是单纯有什么误会吧,但总觉得喉头有些话蠢蠢欲动,难以按捺。
不过少女好像并没类似的情绪,她眨了眨眼定下神来,露出满面的笑容。
「醒过来啦!真是太好了,我真的好担心哦!」
她像是放下心中的重担似地,哒哒哒地冲到床边来。
「睡了整整一天了耶。医生还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清醒,害我很怕会不会就这样死掉,紧张得睡眠不足呢!」
这名少女近看下虽然似曾相识,但对吉朗来说的确是第一次见面,然而她的一举一动就像是吉朗的旧识般,十分亲密。
(她认识我……?啊,大概是哪个朋友的妹妹还是学妹,单方面看过我的照片——之类的吧,态度才会这么友善。)
吉朗脑海中浮现各种可能性,同时仔细端详这位少女。不料她表情突然凝重起来,把脸凑近吉朗。
「咦……!?」
「有哪里在痛吗?还是哪里不舒服……说得也是,从那种地方摔下来不痛才怪呢!」
「摔下来……?」
是还没睡醒吗?怎么自己的声音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少女看见吉朗小声嘀咕,眉头锁得更深了。
「真的撞到头啦?没印象吗?吉香你昨天从神社的石阶上摔下来——」
「石阶!!」
吉朗脑中闪过数个画面。电玩店的兑币机、在月台上被纠缠的麻琴、骑脚踏车沖向令人怀念的神社的,好长好长的石阶————
(对了,我从那里摔了下来……)
「想起来啦?」
「刚才……」
「咦?」
「刚才你说我睡了一整天……」
「对呀,从前天傍晚开始,到现在大概快一天半……啊啊!」
少女被突然起身的吉朗吓得大叫,还后退了几步。吉朗原想推开少女跳下床,却因为疼痛而僵在原地。这痛楚来自全身上下各处,并非特定部位。
从那么长的石阶上跌落,要不受伤也难,吉朗甚至连看见自己摔下来的濒死体验都有了,一般来说轻则骨折,严重的话甚至有可能内脏破裂。
话说回来,刚刚躺着的时候一直觉得呼吸困难,该不会是肋骨断掉插进肺里去了吧?
吉朗慌张地试着让摆在棉被上的两手使力,疼归疼,但石头布石头布之类的手掌开阖还办得到。吉朗稍微放下心后喘了口气,正拍拍胸脯时……
「…………!?」
吉朗的胸部出现了巨大隆起。
异样的隆起正撑高着不知何时被人换上的简素睡衣。
(这什么鬼……该不会肿得很大吧!?难道肋骨真的断了好几根还上了石膏什么的吗!?)
吉朗战战兢兢地把手探向那隆起的顶点。
「……奇怪?」
触感不像石膏或绷带那么硬,反而出乎意料地柔软,胸部还能明确感受到透过一层布传来的手温。
(什么都没有……?)
手和胸部之间只隔着一件薄薄的睡衣,此外什么都没有,真的是肿起来了吗?可是摸起来不会痛,况且无论在滚落途中撞击胸部多少次,也不至于肿到能遮住视线吧?
「那这是……什么……?」
吉朗试着稍微施点力气去挤它,却有着意想不到的弹性,而且手的一触一碰都确实地传达到身体里头。
「那个——吉香啊……?」
从刚刚就躲在一旁担心地看顾着吉朗的少女,怯生生地开了口。
(嗯……?吉香……?)
这么说来,她好像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这么称呼吉朗的样子。这不是我的名字,是有其他的意思吗?听的人不了解的话,也就没有意义啦,吉朗想。
少女目光瞄了瞄吉朗的胸口又说:
「吉香,你从刚刚就在摸胸部,是不舒服吗?」
「胸部……啊,对啊。有点呼吸困难所以……」
少女听见吉朗的回答,安心地吁了口气并露出笑容。
「说得也是,E罩杯的人仰睡,的确会有点呼吸困难呢。」
「E……罩杯……?」
E罩杯。
在杂誌上常见的字眼。
常打在泳装少女身边的字眼。
用来标示胸围尺寸的字眼。
而且——是身为一名男性所用不上的字眼。
「………………!?」
这回吉朗用整个手掌再一次地包覆着那团隆起,并再次挤压它们,而压迫感也确实地传达过来。并不会痛,反而有点痒。
(不会吧……为什么我会变成波霸呢!?而且还是我最喜欢的大小!)
当然这是观赏时才会讲的话,吉朗自己并不想变成这样子。
(这该不会是梦吧……不对,难不成我真的挂啦?然后蒙主垂怜替我实现最后的愿望?神啊!会错意也要有个限度吧!)
吉朗是因为身为男性才想看E罩杯,绝对不是像胸部小的女孩子那般憧憬丰胸。
的确,那位少女所穿的女僕装是自己喜爱的类型,现在盖的棉被也比自个儿家里用的更软更舒适。然而最重要的自己却成了波霸,那舒服的床跟女僕少女都成了枉然啊!如果说这是临死前来自神明的施捨,那也未免太讽刺了。
「喂,吉香啊,你真的不要紧吗?还是早点给医生——」
少女出声关心,吉朗却没心情理会。
连死了都不能如愿,这样的人生也太惨了吧!
这时细微的敲门声响起。就在少女说请进的同时门开了,另一位女僕装扮的女性随即走进房里;她的服装跟刚才的少女同款,但连身裙却是深沉的黑色。
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她那剪得和下巴平齐的短髮发色。乍看下好似一头白髮,可又和头上髮饰的白有点出入,带着淡淡的水蓝色。
看起来大约比吉朗年长两到三岁的这位女性,不知是因为发色还是那双细长眼睛的缘故,给人的印象有些冷淡。虽然同样身穿女僕装,但与身旁的少女比起来却沉稳多了。
「太好了~!千寻你来帮我了!吉香她醒过来了,可是……」
「…………」
千寻直盯着吉朗瞧,而那视线有一瞬间撇向被吉朗紧抓住的胸部,旋即又回到吉朗的脸上,两眼还眯了起来。
「那个……千寻?」
「春生,快请医生。她吩咐过一醒来就要请她来的。」
千寻的声音有些低沉,语气也不甚强烈,却带有令人唯命是从的力量。而少女——春生也像是被她毫无踌躇的命令震慑住一般,鞠了个躬便冲出房间。
「HARUKI……对了,是晴生啊!」(注:春生与睛生日文发音同为HARUKI。)
那位身着深绿色女僕装的少女,和吉朗的好友晴生有些神似。虽然她的体型比晴生娇小,留着长发,还戴着眼镜,并不会直接让人联想到晴生,但真要说起来,两人十分相似,难道是他妹妹?
(不过她叫HARUKI……兄妹总不会同名吧。)
名字和神韵都那么接近还真是稀奇。
「无论如何,她就是春生,不过呢——」
不知何时,千寻已贴近床边站在先前春生所站的位置。接着把脸凑近吉朗,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你不是吉香吧?是吉雄?还是吉明呢?」
「……我叫做吉朗,市川吉朗。」
「市川、吉郎啊……吉是大吉的吉?郎是太郎的郎?」
「吉对了,不过朗是爽朗的朗。」
「果然是这样啊。」
千寻站起身来,将手伸往吉朗的胸际,并且把他抓着胸部的手拉开。
「这不是一般女孩会做的事。」
「我又不是女——」
「『在这里』的你,的确是个女生唷。」
「……我不太了解你的意思……呃、那个……」
「千寻……我原名叫千广。」(注:千寻和千广的日文发音同为CHIHIRO)
「那么、千寻,我……死了吗?」
吉朗战战兢兢地问道,只见千寻毫无表情的脸上浮现了一些情绪,接着「咕」地,从喉头轻笑了一声。
「你还没死,不过目前的状况还要更难以置信也说不定。这里不是你原本的世界,那个身体严格来说也不属于你。」
我还没死。
这身体不是自己的。
吉朗不断在心里逐字反覆咀嚼这些话。每一项虽能个别理解,但却怎么都连结不起来。
『这里不是你原本的世界。』
这连接那两句话的重要句子,却让吉朗百思不解。
(不是我原本的世界?怎么想都应该是死后的世界,不是这样的话又是啥啊?女僕天堂?)
吉朗的思绪开始往奇妙的方向滑行并不断运转着,所幸他还没因为了解状况而陷入惊恐,然而这并没有持续太久。而害他还处于状况外的正是现在这副女性躯体,并且还是E罩杯。
千寻退后了些,熟练地拿了个枕头垫在吉朗后腰上。吉朗顺势把背靠了上去,身上的负担果然舒缓许多。
「我很想说明给你听,不过现在没什么时间。等一下医生来的时候,记得把身上哪里不舒服都说给她听——除了你变成女生的事之外。」
「可是……!」
「再找机会跟你说,好吗?」
话刚说完,房门就被轻敲了几下。千寻将门打开,春生便领着一位五十齣头的白衣女士走进房里。
「吉香啊,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