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开口于地下深处的茧还是一成不变地涡卷着微寒的热气,立于一片让人不觉得是现世的氛围中。
即使没有那些人以金属所制的灯火亮光,凭藉那压倒性的火焰的红光也看得十分清楚了。
前面所在的是不知深掘至何处的修奥鲁之门。
视界一端映着那火焰,拉格纳重重前进的脚步停下了。
视线巡视四周。寻找着刚才听到的声音的主人。
是谁的声音已经很清楚了。那混合着稚嫩与妖艳的甜美之声。
[在这吧雷洁尔!]
拉格纳的声音被高高的天花板吸进去消失了。就像是某个超越人类的存在从某处俯瞰着这里,恶作剧地捂着嘴巴一样。
空气摇动起来,甜美的香气钻进了拉格纳的鼻子里。蔷薇的香气。
拉格纳歪着嘴角回过头看去。尖锐的犬齿像是呲出来一般醒目。
[在哪。别老是一直低头看人]
墙板剥落露出来的岩盘的一角,如同行礼一般交叉着纤细双腿,身着黑连衣裙的少女浮现了出来。
[好久不见呢]
毫不陌生的声音微笑着,少女在自己的周围缠上了带着蔷薇香气的风,飘飘然高雅地降落着地。
茧中红彤彤的光照将少女的大蝴蝶结刻上了影子,这剪影看起来如同兔子一般。
对于伫立在此的少女,拉格纳感到了违和感。
二一〇六年。处在这个时代的,本应是尚在幼年不知道拉格纳的事情的雷洁尔=阿鲁卡多。可是现在,立于拉格纳眼前的雷洁尔=阿鲁卡多,却是幼小的容姿上带着微妙的博学表情。
呼呼,指尖碰着薄唇,雷洁尔漏出了与她很不相称的大人般笑声。
[笨蛋呢。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境界的入口哟]
这听起来是毫无根据的口风,可是还是又让人能勉强接受的部分。
这里是比任何地方都接近境界的场所。
就像引出拉格纳所失去的记忆一般,雷洁尔也是,流进了其存在所尚未得到的情报吧。
也就是说现在所对峙的这个[雷洁尔],与拉格纳的时代的[雷洁尔]持有着相同的情报。
[叫我出来有啥事?你丫也应该知道了,现在正左右为难呢]
[诶诶。[奇稻田楔]的事呢。这个时代的人类造出了有趣的东西呢]
[全部看到了吗]
恐怕凌月秀一郎安息那是时候也是,之前与白面的遭遇那时候也都看到了八。从某处毫不间断的监视一般决不是什么让人心情愉快的事。
[正好,你丫要是我认识的雷洁尔=阿鲁卡多的话,我有想问你的事]
请讲,眨着红眼睛等待着。
[暗黑大战的时候,应该有一年间黑之兽没有出现的时期]
如果拉格纳的知识没有错误的话,就是二一〇七年的事。这一年,给了人类喘息之机。
[这是那个[奇稻田楔]的结果吗?]
集中注意而慎重地,拉格纳窥探着雷洁尔的表情。
优美的幼女一边用指尖挥开前发一边举目远望。从那淡白的面无表情中探查处本意或者真意很困难。
[是,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的?还有很大可能不是呢]
拉格纳忍住脾气还嘴。这让雷洁尔抬起那稚嫩的眼睛笑起来。
[好拚命呢,理由是什么呢]
[哈啊?现在不是说那种话吧]
[关心楔所牺牲的那孩子的事情吗?好执着啊]
雷洁尔含着呆然之色的口调,像蔷薇一般有着小刺。
拉格纳紧紧皱起眉头。这暧昧的态度一扎一扎地揭了疮疤。
[所以说,那种玩意怎么都一样了!]
[你本来,不存在于这个时代。你什么也不做的话,这个时代也会编织着所选择的历史哟]
像是给焦躁的拉格纳泼了一盆冷水一般,雷洁尔冷冷地说着。俯视一样地抬起来的深红瞳孔像是吸进去一般地深,拉格纳下意识地止住了势头。
[这样也要违抗吗?]
刷一下就钻进心的缝隙中一般的悄声。
如同试探一般的眼睛。
拉格纳一瞬间止住了呼吸,挑衅似的看着幼小吸血鬼。
[我能做什么]
首先有什么。想起了库拉维斯的话。
自己有在这个时代所要成就的任务,由命运所引导。虽然没有这么浪漫,现在也不得不觉得这句话有着纠缠不清的真实。
所以万一有着任务的话觉得就是现在。
一边用挖苦一般眼神瞧着那样的拉格纳,雷洁尔的脚从地面上漂浮起来,轻飘飘地接近了茧。
[给你提示一个,你的可能性]
指尖向着境界抬起来,雷洁尔想钟錶的指针一样伫立着。娇小的手停在涡卷的熔岩色之上,静静地俯视着那里。
[这里是二一〇六年,后世称为暗黑大战的时代。由于从境界中出现的黑之兽,直面灭亡危机的时候]
接着雷洁尔的指尖指着什么东西一般地滑着。
[接着时间流逝,你所生活的二二〇〇年。黑之兽在过去被打倒,人类再次迎来繁荣的时代]
茧之上的黑色连衣裙一翻。雷洁尔转回身面向拉格纳。
飞舞而上的魔素的关係吗,她所操纵的风的关係吗,金髮与大蝴蝶结都轻轻摇曳着。
[这里是开始的故事[phase 0]。谁也不能对这故事加以干涉只有一个,被卷进来的存在除外。这个特异分子,接触到了这个时代必要不可欠缺的黑之兽的话,会发生什么呢?]
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态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呢。这不管是谁都不知道。不用说雷洁尔也是。
所以说回答上来的可能性都没有。
[你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类,所以旁观历史描绘也可以。知晓多余的干涉,去挑战也可以怎样选择是你的自有。只是接下这把剑的那时候,好好想一想呢]
一边听着雷洁尔的话,拉格纳一边被牵过去一般转着视线。所看的是昏暗坚硬的岩盘的另一边。从这里看不到的,楔所眠的隐蔽房间。
位于那里的,一个少女的身影浮现在了脑海里。
不会考虑先后,不知道怀疑别人的少女。帮助了不明身份的倒地路人,帮助了袭击自己的野兽。
说着要去寻找父亲。说着以自己的家人为傲。
的确,没有由人性相关首倾向哪一方的话,会觉得是很厉害的家人。
对于这将那样的家人称为家人,毫无迷茫地说爱着他们的她有着一丝羡慕。
[啊啊,这么回事啊]
实现东隐蔽房间回到了茧之上的雷洁尔,拉格纳歪起嘴唇大胆的笑着。
[没有选的必要。你不说我也知道了,性恶兔子]
[还是没变,一点礼貌都没]
一边挖苦地回嘴,雷洁尔视线下垂了一次。表情一瞬间看起来像是闹彆扭的小孩子一样失落。
[所以我,一直都在旁观]
拉格纳想着一位少女会做怎样的选择。那种事就算完全不听也知道了,这样稍稍有些无趣。
但是并没有幼稚地满脸不满。雷洁尔的瞳孔再次闪烁起神秘的红光,优雅地抬起了头。
[好像完全不能再多呆了。差不多,来了]
走下讲台一般,雷洁尔从茧之上降落到了拉格纳前方。
意想不到的话让拉格纳皱起了眉头。
[来了,什么啊?]
[很快就知道了哟]
红唇刻上优美的浅笑,雷洁尔接着一踢脚下的地板。像是旋舞在空中的花瓣一般飘舞而上,悬浮在于开始同样的位置俯视着拉格纳。
[直到最后,我会在我的场所享受这些哦]
停止住的时间摇动起来一般,蔷薇香的风舞动起来。带着诱人目眩一般的香气,娇小的雷洁尔消失不见了。
2
托莉尼蒂沏好的茶,缓缓地冒着细小的热气。
喝下了小茶杯中的半杯茶。塞利卡从冰凉的地板抬起身,放下了杯子。
径直走向了[奇稻田楔]。独自一人轻抚一般地摸着那雕刻在冰冷的银色躯体上的绿色花纹。
稍微离开一点的墙壁那边闷喝着茶的奈因也焦急地站起身子。
[我说啊]
像是要制止那样的姐姐以及希望启动楔却又犹豫的光义一样,塞利卡慢慢开口。
[我,最喜欢姐姐了儘管不能再和他说了,也最喜欢父亲了。光义先生也是,托莉尼蒂小姐也是。魔道协会的大家也是,过去一起聊天的邻居们也是拉格纳也是,最喜欢了]
带着发自心底的慈爱,塞利卡像是对着楔说着。另一只手也发了上去,连额头都靠了上去。
[不只是人,还有和姐姐一起居住的家,偶尔去喝茶的点心店。还有亡国的日本是特别的场所,与拉格纳一起谈话的海边散步道也好美。天空也是大海也是,草木花都好喜欢。就算是森林中拚命生活的野狗,在一起的话也很喜欢]
塞利卡想要说什么,对于奈因也好光义也好托莉尼蒂也好都是不言而喻了。
对于奈因来讲绝对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可是不知道该不该打断塞利卡如此温柔的话语。
如同在吟唱爱之歌一般塞利卡继续说着。
[我呢,果然是讨厌伤害任何人,最喜欢的东西伤害了任何一个都讨厌。我有方法,即使那样能够在稍稍多帮助一些东西我也愿意]
[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
奈因全部挥去一般地说起来。
[成为那金属块的一个部件组装进去,在空无一人的境界之中,一直一直独自一人。但是意识并不会中断,就一直延续着这种状态,持续着体会着削取自己生命的感觉啊!]
这并不仅仅是推测。谁也没有做过试验。说不定还会痛。说不定会万分痛苦。但是到了那个时候,果然不行之后想要半途放弃也没有办法救出来。
[只要与楔所同化,就再也回不来了。你就再也不是人类了。吶,真的明白吗!?]
[我觉得我明白]
对于奈因拚命的劝阻塞利卡只是点点头。
接着稍稍,眼角染上了一层哀伤。
[对不起,姐姐。我非常,让姐姐伤心了吧]
[碰到之前的话]
奈因的声音动摇了。为什么会这样,叹息一般地响着。
现在奈因的心沉溺在了后悔中。要是没有由着妹妹的任性带来第一区划,[奇稻田楔]什么的东西就不会让任何人看到了。不对,是塞利卡不会看到。
要是强行给他带回去就好了。
塞利卡短裙边一翻转过身子,背靠楔面向着姐姐。哭中带笑地表情崩溃了。
[我一点都不怕。我觉得在我努力的时候,世界上的人们都能安然入眠,都能安然吃饭。大家都同心协力,一同努力着就好了这样的话就能够打倒黑之兽了]
不是祈祷也不是许愿,塞利卡相信会这样。
能够为此而排上用场,这样对于塞利卡就是足够美妙的事请了。
[所以我想,使用[奇稻田楔]]
[——我就知道,肯定会这么说]
塞利卡说给自己听一般点头之后一瞬,接话茬一般,伴着呆然的叹息一起传来了声音。
塞利卡啪地一下转过身。看着房间的出入口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拉格纳,表情稍稍有些不高兴。
[要是在晚回来一会,话说不定就说完了]
[毛啊,嫌我碍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