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太得寸进尺了………………」
绯水立即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被打得遍体鳞伤……身上只剩下一条短裤。
虽然绯水已经习惯被女性欺负,但这次实在很惨。
另一方面,欺负绯水的罪魁祸首正躺在沙发上,优雅地啜饮着要绯水準备的麦茶。
「真是的,你难道连该怎么跟我讲话都忘了?凭你那和以前一样虚弱的身体,居然还说要跟我打啊?」
她受不了地说,接着直接将视线从绯水身上移开,再度看向电视上播放的回放连续剧。
她熟练地操作遥控器,真的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十分放鬆。
绯水咬牙忍受着这不合理的对待,一边确认着现况。
他难得要帅地说出了很酷的台词……没想到却被秒杀了。
对方只弹了他额头一下,他就差点昏了过去。然后肚子吃了一拳,被踢了好几下后,又被整得惨兮兮,最后衣服还被剥得精光。
两者之间的次元也差太多了吧。
但这就是他跟蜜拉露卡的日常相处模式。
没错……他想起来了。
她比芽依性感,比枝璃冷酷,比希璃华聪明,比透子神出鬼没,比兰月还要快速。
而且,也比露修罗更像个暴君。
自己以前就是跟这样的女人住在一起。
「……呃,所以,你到底是谁?我知道自己打不过你,也知道你拥有不输给吸血鬼的身体能力就是了。」
总而言之,绯水放弃挣扎。一脸不高兴地询问。
另一方面,专心在看电视的女人,并没有特别在意,她若无其事地说:
「我是蜜拉露卡。你连养大你的人都忘了吗?忘恩负义就是在讲你这种人啊。」
「我·就·说·了,那家伙已经死了!不要再让我说一次了,可恶……」
一想起蜜拉露卡死时的情景,绯水的脸便因为痛苦而扭曲。
唯有那个画面,他永远无法习惯,也永远不会从记忆中消失。
「吸血鬼也许是不老不死,但却不是永远不灭的存在,我是这么被教育的。『真祖』的生命力虽然非常厉害,不过也就只是吸血鬼之祖而已,『真祖』同样拥有一般吸血鬼的所有弱点。特别是怕日光跟十字架这两点,就算是『真祖』也一样。那时候,蜜拉露卡的遮光剂失去了效果,而且因为她一直在帮我做心脏按摩,所以也没有时间準备备用的遮光剂。」
「………………」
「所以她直接照到了日光,而且还是超过她极限程度的阳光。因此她的身体化为灰烬崩毁。在那种状况下,她要怎么活下去?」
绯水不想回忆起这段过去。
一旦说出口,他便更加感到绝望。
吸血鬼在那种状态下,是不可能活下去的。
「嗯……也是啦,你会这么想也是可以理解的。」
「没有什么可不可以理解的,我看到的画面就是事实。怎样,你有什么理由可以说服我吗?」
听到绯水挑衅的语气,她还是一直盯着电视。
「这要说起来,话就很长了呢。」
「无所谓,你就说吧。我会听你说的。」
「其实我还活着。嗯,结束。」
她只花了几秒钟交代,便继续看电视。
「……喂,这也太短了吧!你真的在开我玩笑吗…………!?」
绯水站起身,不停地握紧拳头。
看到他这样子,她只是冷冷地说:
「谁说你可以站起来的……?看来有必要重新好好管教你喔…………?」
绯水反射性地伸直背脊,恢複跪坐的姿势。
他的身体擅自採取了行动。
不是因为吸血鬼的魔眼,而是基于更基本,对全人类来说更普遍的命令。
也就是无法忤逆母亲的儿子。
那刻划在他DNA里的命令,违背了他的意识,使身体直接反应。
他隐约地理解到了。
对方可是那个蜜拉露卡——不管是谁用什么方法,应该都无法重现她的美貌。
众多艺术家都曾经求过她当模特儿,然而因为无法重现她的美丽,使得他们都因她而折翼。
有的人折断画笔,有的人拿刨刀攻击自己。
这是蜜拉露卡喝红酒喝醉时自夸的英勇事迹,但老实说,绯水不觉得这些话是虚假的。
可是要是如此,那眼前这个拥有蜜拉露卡模样的女人——
「……姐姐,可以请你讲得更清楚一点吗?」
绯水一脸不满,但还是搓着手,认真询问。
总而言之,这时候不能随便出手。
「你终于想起该怎么跟我说话了啊。差不多该穿上衣服了吧,你打算展露那瘦巴巴的肉体到什么时候?」
「那还不是你脱掉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
绯水转身穿上衣服,移往小桌子旁的坐垫上坐下后,便用手撑着下巴,準备聆听。
对方也终于关掉电视,转身看向绯水。
「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切都因为我是『真祖』。」
「不是啦,我是说…………」
「你还记得吗?所谓的『真祖』都会有各自固有的特殊能力。」
「……嗯。」
打从绯水年幼起,他就常跟蜜拉露卡聊天,得到了许多有关吸血鬼的知识。
虽然有各式各样关于吸血鬼的传说,但除了人类被吸血之后会变成吸血鬼,或是拥有魔眼这类几个必有的性质之外,还有所谓(个性)的能力存在。
肉体能变化成雾状、身体的一部分跟蝙蝠之类的动物共有、没有确切的实体,能变化成各种姿态——这一类的能力就并非所有吸血鬼皆具备。
这些所谓的特殊能力,会由父母传给孩子,主人传给僕人。
也就是说,一切追本溯源的话,都得看吸血鬼血统的始祖——「真祖」是否拥有这个能力。
「正因为是『真祖』,其能力跟子孙或是僕人等级完全不同。不过,即便是『真祖』,也并非拥有所有吸血鬼的特殊能力,毋宁说,一个系统有一种能力……这样吧。」
绯水回想起日常生活里那些完全派不上用场的无用知识。
蜜拉露卡没有特别指导他念书,不过倒是说了不少像这种无谓的知识。
「没错,实际上,我的身体无法变成雾,也不会变身。那我问你,我的特殊能力是什么?」
「不,我不知道。虽然我认识你这么久,但我从来没听你说过。」
「我想也是,因为,我也不知道。」
「……喂。」
「我是在那一瞬间——是在即将毁灭的那时候才知道的。」
绯水睁大眼睛。
「那时候」指的就是蜜拉露卡的身体崩毁,化为灰烬的时候吧。
她到底是怎么挺过那无法抵抗的毁灭命运?
「你的特殊能力……到底是什么?」
「讲出来倒是很简单——再生能力,仅仅如此。」
「只要是吸血鬼,每个人都有再生能力吧!?即便是『真祖』,程度比其他吸血鬼要高上一级,但还是无法抵挡弱点啊。你应该……挡不住日光吧。」
「没错。只要被日光照射,我就会毁灭。但我就是比其他吸血鬼还要能多撑那么一会儿,而就是这顽强的身体拯救了我。」
「…………?」
「我的身体的确崩坏灭亡,随风而逝。只是在那个时间点,我的身体内侧……应该说是像核心的部分,还没有完全被日光所烧毁。嗯,不过,那也就只有一些些的余裕而已,但就是那几秒钟的余裕,给了我『血液』。」
这么简单的字眼,对绯水来说却很有说服力。
对吸血鬼来说,血就是一切力量的来源。
即便是被太阳灼烧,在即将毁灭之时,只要能够得到血,吸血鬼的确就有可能复活。
「但是……你的肉体几乎完全化为灰烬,随风而逝了啊?那要怎么能够得到血?莫非是风传递给你的?」
「你答对一半。是我顺从的僕人为我运来了血。」
「什么?」
「鸟跟虫……在天空飞翔的众多存在,为我运来了血。很遗憾的是,那里没有蝙蝠,所以它们没有来。」
她很愉快地说。
以魔眼将万物化为她的僕人,这位女中豪杰的眼神里,发出了鲜红的光芒。
「魔眼……?不,可是,在那种状况下根本无法使用…………你是之前就準备好的……?」
「也许早知道就该为了这种紧急情况事先準备。实际上,很多人都会利用蝙蝠当使魔;但我不太一样。我说过了,这就是我的力量。一旦面临了无法维持存活的濒死危机,周围的所有存在就会自动成为我的僕人,为我运来血。而且,这种能力只有在陷入危机时才能派上用场,所以这是可以让我永远活下去的能力。」
绯水终于听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是,这件事并非荒唐无稽。
吸血鬼之所以能不老不死,的确十分依赖忠诚的僕人支持,尤其更是常常听到要建立完善的补给血液体制。
儘管如此,还是会有出乎意料的事。
眼前的女性所说的,就是连意外都能完全避免的终极不老不死的维生能力。
不过,这能力绝对不是万能的。
就如她自己所说的,要是再晚一点得到血的话——她一定就会化为灰烬四散吧。
这种说法虽然不太适合吸血鬼,然而,也许这就可以称为是奇蹟吧。
「……这说法听起来还算合理。但是,为什么…………你没有马上回来啊?」
绯水嘟起嘴巴。
绯水的语气毫无自觉地变得像是个闹脾气的孩子。
「没办法啊,因为我的身体真的已经遍体鳞伤了。我虽然勉强修复了头部跟身体,但却凄惨地直接掉在地面上,像只虫一样在地上爬,好不容易才移动到比较安定的树荫下,就这样无法动弹了。之后,只能请附近的动物帮我运血来。幸好那里是个战争地带,所以周围到处都是血,只是质量实在糟得可以。要让全身上下再生,恐怕也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如果我不是『真祖』的话,说不定还得再花上一百年。好不容易我可以靠自己移动,恢複成原来的状态,至此已经又花了不少时间。而且,要回到这个没有邦交的国家,我真的是费了不少心思。活了超过两千年,我可以说从来没有这么辛苦过。」
她叹了口气,就像个人类一样。
她的美貌,的确蒙上了一层疲劳的阴影。
就算她是「真祖」,可是在即将被日光烧灭之前受到了严重的灼伤,也的确是需要一定的时间跟体力再生。
「话说回来,再生的过程中实在是满血腥的。虽然我对这种事算是很熟悉了,但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挺痛苦的。最让人生气想咒骂的,就是居然还有秃鹰误以为我是尸体,用嘴巴来啄我。就连像我这样的人,也好几次都感到很挫折呢。」
「吃晚饭前不要讲那种恐怖的话啦!这种话你可以讲得婉转点啊!」
「是你自己要问的。我可是在那种状况下好不容易活了下来,还恢複成原来的样子,当然得花上对等的时间跟经历相对的痛苦。」
听到对方直接反驳,绯水只好换了个方式询问。
「那……之前是怎么一回事?你如果活了下来,可以回来的话,照理说,回来找我就好啦?然而……啊,对了,从状况来判断……班长的分身事件是你搞的鬼吧?而且,运动会后你来找我的时候,你明明也可以好好地把事情说清楚,然后……再回来我身边,这样不是很好吗…………?」
虽然说是反驳……但绯水没有什么责怪对方的意思在,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微弱。
因为,他已经——完全不怀疑眼前的女性了。
「之前我确实想和你见面,好让你放心。很丢脸的是,我的身体虽然能动,但因为毕竟接触到了日光,肌肤的损伤还很严重。当时我没有露出肌肤也是因为如此,那时候,我还真不想让你看到我的样子,不过,现在倒是就像这样啰。」
她彷彿像是夸耀一般,鬆开了细肩带礼服的肩带,露出了纤细又纯白的美丽肌肤。
「我……又没有特别在意这种事。毕竟……那都是因为我才会这样的啊。」
「你是要我承认身为一个女人的脆弱吗?好歹你也了解一下我的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