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章 無主騎士

隔日上午，利欧被召唤到觐见大厅，正式觐见国王佛兰索。对方会特地在官方场合召唤他出来，是为了奖赏他昨晚在晚会立下的功绩。

现在，大批王侯贵族聚集。美春、沙月、莉赛萝黛，以及受邀参与晚会的各国勇者和高阶王侯贵族也在场。

顺带一提，佛兰索早先已经决定好琉衣的奖赏，现在是专门为利欧而举办的觐见。

「春人啊，昨晚真是辛苦你了。很遗憾，时间不多，朕就先进入正题了。朕要宣布我国给你的赏赐。」

觐见开始后，佛兰索立刻说道。

「接获您的讚赏，我喜不自胜。然而，我当时也是为了自我防御，您不需要特别赏赐我。」

利欧敬畏地辞退。他无欲无求，再说，答应接受奖赏后，他担心对方会赋予他需要为国尽义务的地位。然而，听到利欧乾脆地婉拒，觐见大厅的人们议论纷纷。

「别让朕太困扰。依照自古以来的规矩，朕必须奖赏所有立下功劳的人。这关係到一国之君，不对，甚至关係到我国的尊严。再说，你立下的功绩非同凡响。」

佛兰索苦笑着说道。

「是的。不过……」

利欧低下头，有些收敛地表示难色。

「怎么了，春人啊。你之前已经拒绝过朕了，你无意效忠这个国家吗？我国準备提拔你为高阶骑士，支付与你能力相衬的待遇。」

如同利欧所料，佛兰索劝他接受这个地位当作赏赐。

「……看到您对我的特殊提拔，我诚惶诚恐。如同过去所述，我必须四处奔走，无法在某地停留。最重要的是，我初出茅庐，能力不足，无法担当这样的大任。非常抱歉……」

利欧尽量慎选辞彙，圆滑地表示拒绝。

「那么，朕姑且一问，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没有。」

「呵，你的无欲无求甚至让朕产生敬意了。一般来说，都会展现出慾望吧。没想到你不要地位和财富，看来朕不管给你什么赏赐都没有意义啊。」

佛兰索发出愉快的笑声。然后——

「这么一来，朕对你的本性愈来愈好奇了。你不要任何地位，是因为你不想背负重担和障碍吧？你回答看看。」

他凝望着利欧的脸。

「……是的。」

利欧点了点头。

「可以把你这么做的理由告诉我们吗？」

佛兰索兴緻勃勃地询问。

「……我的器量不够大，无法背负着障碍和重担活下去。」

利欧老实说出自己的心情。

「原来如此……我决定了，我要授予你名誉骑士这个称号。」

佛兰索凝望着利欧的脸庞半晌后，突然提议。此时，待在觐见大厅的王侯贵族更加鼓噪。

「是？可是，我……」

利欧无法理解名誉骑士这个称号涵盖的意义，他困惑地打算反驳。看到室内王侯贵族的反应，他知道这个称号的地位非凡，他也不愿意让对方加诸任何义务。然而——

「在朕的任内，不只是自国国民，凡是有人在国内立下功勛，即可获赠这个称号。儘管受封骑士，却不必成为朕的臣子，也不须对国家尽任何义务。简单来说，就是一位无主骑士。然而，外界会把你当作贵族看待。既然你不想背负重担和障碍，这样的奖赏很适合你吧？倘若你仍不愿意接受，一切将重回原点，朕会赐给你一万枚金币。如何？」

佛兰索笑着询问利欧。

正因为名誉骑士这个称号极为特殊，王侯贵族们才会如此喧闹。只有受到拥有任命许可权的国王，或拥有高阶王位继承权的王族极度信赖的人选，才能受封这个称号。

这个时候，利欧还没意会过来，儘管名誉骑士不必对国家尽任何义务，是个当代才有的称号，但地位等同于伯爵。遇到紧急情况时，他甚至可以在自己的判断下指挥隶属国家的骑士团。

也就是说，名誉骑士不用背负任何义务，却享有特权。是贵族中最特殊的存在。一般来说，受封名誉骑士的人们往往已经拥有其他地位，有义务为国家效忠。

然而，利欧没有其他地位，他可以只享受特权。

「……是。」

事到如今，利欧仍无法彻底理解名誉骑士这个称号代表的意义。在一万金币这个天价和室内气氛的驱使下，他只能点头答应。

「那么，朕就趁你反悔前做出决定吧。按照惯例，朕必须给名誉骑士一个称号。这个嘛……」

佛兰索陷入沉吟，紧盯着利欧。接着，他似乎灵机一动，微微一笑——

「好，朕就封你为『黑之骑士』吧。黑不会染上任何颜色，很适合你。」

国王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由于国王会亲自帮名誉骑士取封号，这本来也是大家羡慕名誉骑士的原因之一。不过——

（黑……之骑士？）

利欧的思考瞬间停止运转。没过多久，他马上恢複冷静。在脑中复诵这个名号。

黑之骑士——怎么会这样呢？

这个称号如此难为情又有损名誉。他不好意思对他人如此自称，也不希望他人这么称呼自己。然而——

「是，遵旨。」

利欧丝毫没有流露出自己的思绪，只能毕恭毕敬地接受。他低垂着头，不经意地环顾室内——

「呵呵……」

他与站在房间角落的美春和沙月四目相交。沙月用手捂着嘴巴，似乎忍耐着笑意。另一方面，美春紧盯着利欧，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沙月小姐愉快地偷笑。美春小姐就算听到这个称号，似乎也没有任何感受。）

利欧察觉到两人的心境，忍不住苦笑。接着——

「日后，朕允许你拥有家名。家名由你决定。可以的话，朕想在今晚，也就是晚会第三天公开宣布这件事。朕不会勉强……」

佛兰索告知利欧，日后他可以使用家名。

「您是说……家名吗？」

利欧思考半晌后，蹙紧眉头。他马上从自己现在使用的名字『春人』上，想到一个选择。

「看你的表情，已经有心仪的答案了吗？」

佛兰索察觉到利欧的表情变化，开口询问。

「不，那个……」

利欧迟疑了半晌，一时语塞。毕竟——

（假如我现在说出那个家名，就没有退路了。）

利欧这么思索。

（但是，我需要退路吗？）

他萌生这种想法。他其实没有必要刻意使用生前的名字，但这么做带有意义，就是他曾经立下的誓言。

（……我决定了。就告诉大家吧。只要现在说出口，我就彻底无路可退了。不，现在就得这么做。既然美春小姐已经与沙月小姐重逢，贵久先生也出现了，我没有必要继续瞒着美春小姐。）

利欧轻轻做了一个深呼吸后，决定自己斩断退路。

「怎么了？」

佛兰索一脸讶异。

「我想到了一个家名。」

利欧冷不防地开口。

「喔，说来听听。」

佛兰索兴緻勃勃地睁大眼睛。究竟——

「天川……」

利欧开了口。这一瞬间——

「……」

美春的身体微微颤抖，屏住气息。沙月也眨了眨眼。

「天川吗？」

佛兰索首次听说这个陌生的家名，发起音来有些僵硬。

「是的，我希望日后能以春人·天川自称……」

利欧不经意地瞄了美春一眼，毅然决然地说出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