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下定決心啟程

大家做好準备，迎接收穫祭的当天，正好是一年前豪喜等人出现在利欧面前的日子。

「利欧，派烤好了喔！」

「这里的汤也开始滚了！」

「小、小桃大小姐！很危险喔，不要往锅里看。」

利欧今年也在村长家的厨房準备餐点。但他并不是像去年一样跟琉璃和小夜一起下厨。除了利欧之外，现在待在厨房中的成员为琉璃、小桃、葵和加代子四人。

加代子默默地準备自己的拿手好菜，其他人则同心协力料理跟去年一样的菜色——喀穆汤和派。

先不论习惯下厨的琉璃，小桃住进村子后，才慢慢开始学习料理，因此她有些靠不住。相较之下，她的母亲加代子正用出色的刀工俐落地下厨。

他们顺利烹煮完毕后，将菜肴运至会场，也就是村里的广场。

村里的男人们已经在飮酒作乐、唱歌跳舞，相当热闹。豪喜也趁机混在民众之中享乐。他似乎在宛如相扑的竞技之中获得连胜——

「大家就忘却身分吧！自认高手者欢迎前来挑战！」

豪喜裸着上半身，开口说道。

「厉害喔，豪喜大将！」

「窦拉，你该出场啦！」

「别逼我啊！我可赢不了喔！？」

窦拉和村里的男人们放声吶喊。

「……竟然抛下利欧大人不管享受宴会啊。我等一下要好好痛骂他一顿。」

当加代子发现豪喜的身影后，冷冷地低语。

「不，今天这场宴会不分身分地位，不用在意我。」

利欧听了微微发抖，迅速为豪喜缓颊。加代子有些遗憾地答道：「我知道了。」

「来～！我们今年也煮了喀穆汤喔！想吃的人这边排队！」

琉璃对着广场上的人们大喊。

村人们全都聚集而来。在村中女性的协助下，利欧等人忙着集中精神在分配食物的工作上。

「小桃妹妹，我们差不多可以一起吃了。我肚子好饿～！」

「嗯。我很期待利欧大人煮的喀穆汤呢！」

琉璃和小桃盛起自己的喀穆汤。

「加代子夫人，谢谢你前来帮忙。真是对不起，竟然劳驾你协助我们。可以的话，一起吃吧。」

「这次承蒙汤波阁下邀请我们参加收穫祭，我当然要帮点小忙当作回礼。利欧大人，小女子不仅收到您的谢意，还能跟您一起用餐，真是与有荣焉……」

加代子看起来相当敬畏。

「不用客气。我们待在村子里时，为了掩人耳目，请不要对我如此恭敬……再说，小桃妹妹也会跟我们一起用餐，现在就别这么拘束了。我们先过去吧。」

利欧开口后，走向琉璃和小桃坐着的地方。飒也待在该处——那里俨然成了款待嵯峨家的区域。利欧坐了下来，一面享用美食，一面与大家谈笑风生。过一阵子，豪喜也回来一同谈天说地。

一个小时后，小夜怯怯地走向利欧——

「利、利欧大人！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她对利欧开口后，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她的身上，使她流露出惊慌的表情，全身发抖。

「小夜小姐，怎么了吗？」

利欧仰望着站在眼前的小夜，发现她的头髮上插着一根熟悉的发簪。这让利欧喜不自胜，绽开笑颜。

「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儘管小夜一副不安的模样，她凝望着利欧的眼神却蕴藏着强烈的意志。

「好，那我们先去旁边吧。」

利欧提议。他也想趁出发前和小夜说说话。

「好、好的。方便的话就拜託你了。」

「我知道了。各位，不好意思，我暂时离开一下。」

利欧马上站起身，歉疚地对大家宣告后，带着小夜走到人烟稀少处。

小桃有些茫然地望着两人的背影。

◇　◇　◇

两人走到小路旁，村人们享受宴会的喧嚣声愈来愈小，利欧和小夜单独面对面。小夜看起来相当紧张，全身颤抖。

「……你还有在使用这个发簪啊。」

「啊，是的。」

利欧开口后，小夜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是春天发生的事吧。自从信先生拜託我留在村里后，我就和两位变得疏远了。」

「………………是的。上次造成了你的困扰。」

小夜愧疚地低下头。

「我并不感到困扰，但我有点担心喔。我怕自己的发言伤害到你，或是让你讨厌我了。」

利欧扬起有些困扰的苦笑。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可能这么做！利欧大人，你没有做错事……」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请说。」

利欧静静地询问后，小夜僵硬地点了点头。

「信先生当天会过来找我，跟我告诉你要离开村庄的事有关吗？」

「有……关。其实，是我不希望你离开这座村落。那一天，当你告诉我这件事时，我很伤心……回家后才掉下眼泪。哥哥看到我的模样，失去控制……他是为了我而那么做……」

小夜开口之际，感受到心脏快速跳动，她明明感到热意，身体却不断发抖。

「这样啊。小夜小姐，那个……」

利欧内疚又痛苦，表情沉了下来，他正要开口告诉小夜他依然不打算留在村里时——

「利、利欧大人，我有话想对你说……」

小夜毅然决然地开口。

「……是的。什么事情呢？」

利欧紧盯着小夜的脸庞，开口询问后——

「呃，那个……这些话可能会让你很困扰……我、我……我喜欢你！」

小夜突然低下头，向利欧告白。

「唔……」

听到对方突如其来的告白，利欧身体一震，茫然俯视依旧低着头的小夜。他在脑中自问自答，不知该如何回覆。

那么，他该跟对方说些什么呢？他当然知道答案，只有接受或不接受。

然而，考虑到自己面临的选择，他马上就有了想法。是的，他从一开始就清楚答案。

「…………对不起，小夜小姐。我无法回应你的心意。」

利欧的双手紧握成拳，压抑着难受的心情，摇了摇头。

「……这、这是因为你、你要离开村子吗？」

小夜的脸庞因悲痛而扭曲，她早就猜到会被拒绝，但仍然抛出这个问题。接着，利欧决定要老实阐述自己的心情。

「……这不是唯一的原因，但你说得没错。」

「既然如此，请带我一起走！」

小夜马上如此提议。

听到小夜毫不迟疑地回答，利欧睁大双眼，却仍然摇了摇头。

「…………这是不可能的。小夜小姐。」

「不要紧！我会努力不碍手碍脚！这半年之间，我每天都不断练习精灵术！」

小夜拚命主张。

「你竟然做到这种地步……」

利欧感受到小夜满满的心意，不禁语塞。

若是推算到半年前，正巧是春天。当信对着利欧下跪后，小夜马上一心一意地开始练习精灵术。

「拜託你带我一起走。我想要跟着你。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会努力不成为你的绊脚石。拜託你了！」

小夜尽了全力，拚命低头。

「……对不起，这不是问题所在。我没有办法回应你的心意。」

利欧懊悔地说道，将视线从小夜身上移开。

「不、不要紧。你就算不看着我也无所谓。你不用为我做任何事。至少、至少……让我陪在你的身边。拜託你了。」

小夜潸然泪下，抓住利欧的手。她拚命又直率、尽情倾诉着自己的心意。

「小夜小姐……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利欧道歉后，表情因愧疚而扭曲。他绞尽脑汁，依然只能挤出这句话。他太笨拙了，想不出其他更能安慰人的话语。

利欧感到羞愧。这究竟是出于对小夜的罪恶感，或是对小夜的同情心，抑或对自己的厌恶感？除了本人之外，没有人清楚——不，就连利欧本人可能都不得而知。

「呜……呜……呜……」

利欧难受地鬆开对方握住自己的手，小夜压抑不住情绪，泪流满面。

她痛楚地理解到两人终将没有未来。

这是小夜第一次失恋，但她其实早就明白。她已预料到这是不会实现的恋情，因为利欧的存在是如此遥远。

对于初恋的小夜来说，就算一开始就晓得这段恋情只会无疾而终，没有任何可能性，她依然无法放手。

所以，她必须费尽一切努力做些什么。由于汤波说利欧的心意坚决，没有人能阻止他，所以小夜拚命地思索其他的可能性。

小夜灵机一动。既然对方无论如何都会离去，乾脆跟着他一起走。

前提是她必须不成为利欧的绊脚石。对于只学过一点精灵术基础的小夜而言，她清楚即使竭尽全力，依然无法与利欧并驾齐驱。她不认为在利欧即将离开村子的半年间，能够弭平两人的实力差距。

即便如此，小夜依然发奋图强，纵然最后或许依然行不通，她还是忘我地学习精灵术，希望利欧能认同她的奋不顾身。

结果，仍旧动摇不了利欧的决定。

「…………」

利欧一脸沉痛地俯视崩溃的小夜。他不禁想伸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但他紧紧握拳，打消这个念头。

利欧现在没有办法对小夜说任何话。就算对她说出温柔的话语，利欧也无法为小夜做些什么。他不能回应小夜的心意，半调子的温柔只会让她受伤。

利欧思索过后，难受地皱着眉头，默默转身离去。当他转身的那一刻，稍微放慢了速度，紧盯着远方的树荫。

树荫后方传来的气息变得有些紊乱。

（……信先生，对不起。）

利欧在心中道歉后，踏着稳健的步伐离去。

「利、利欧大人，等等……」

「…………」

没有人回答小夜微弱的呢喃。儘管利欧和小夜近在咫尺，却又遥远到令人绝望。小夜无计可施，只能待在原地黯然哭泣。

◇　◇　◇

另一方面，信站在树荫后，瞪着利欧离去的背影。

（那家伙发现了啊……他果然很惹人厌。）

信啧了一声，皱起眉头。

心中浮现出一股想冲过去揍利欧的冲动，但他清楚自己反而会惨遭打败。最重要的是利欧并没有做错事。

信愤愤地叹了口气，望向小夜。小夜仍然哭着蹲在地上。召开祭典时，路上几乎空无一人，不过依然可能会有人路过。

「可恶。」

信这么说后，粗鲁地搔搔头，迅速迈开步伐。他没有犹豫，直直走向小夜蹲着的地方。

「喂，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