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学园校内巡迴班——无人不知、强者云集的集团。负责学园治安三十余年,与公安委员会、学园火枪队并称「三大警备团体」。数年前,还有另一个叫做生活指导委员会、简称「SS」的团体。但是操纵学生会实行恐怖政治的SS,因为现已化为传说的「九〇年动乱」而被废除了;现在据说变成了反学生会秘密组织,在地下潜伏,专注于阴谋活动。
与这个SS连续对峙了三十年的,就是巡迴班。用冷兵器和斗志,与近代火器对抗了四分之一个世纪以上,而且最终胜利了,其实力可想而知。成员全都是老江湖的剑客,也被特别允许在学园内带刀。被他们盯上的话,有几条命也不够。
纯一转瞬间被拖到了委员会中心地下的「反省房」。巡迴班的反省房,那里是学园的黑暗面、恐怖的靶心,神经正常的学生绝不想与之扯上关係。
但我们的朝比奈纯一不可能知道这些。他老老实实地坐在狭窄骯髒的反省房里的简陋椅子上。眼前有一张同样简陋的桌子。周围是年久发黑的白粉墙,地面是凉飕飕的黑土。光源只有一个从天花板垂下的光秃秃的电灯泡。正面,合页鬆动的黑色板门沉默地盯视着他。第一印象是纯正日本风格的土墙仓房。
手被绑在背后、刚刚苏醒过来。最后的记忆是有轨电车上的乱斗,以及消失在人海里的「那个女生」的背影。
这里到底是哪?被抓住多长时间了?
就在这期间「那个女生」也……
「对呀,不是坐在这里的时候!」纯一得出了结论。
他拚命挣扎,想要抖开绑在椅背上的双手。但是绳子很紧,而且越是慌张绳结就变得越紧。
(冷静下来,纯一,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
响起了奇怪的咚的一声。是门对面传来的。
还没来得及想那是什么声音,「那么,你小子就是那个扰乱学园治安的大坏蛋吗?」嘎的一声,门板被踢开,大步迈进一个青年。
要形容他的长相的话……身躯细瘦肌肉发达,长发随意垂在身后。身体上穿的不是制服,而是邋遢的藏青色便装和服。磨损的衣带系得很紧,敞开的胸口是黑衬衫,下半身则露出黑色裤子。脚上是穿破了的旅游鞋。年龄十九或二十岁。眼神异样的尖锐,如瞄準猎物的老鹰一般。
然后,右手上抓着一把日本刀——将近一米的大太刀,地地道道、被砍的话会流血的真货。
「……」登场了这样一位如同画里的人物一般的穷剑客,纯一不禁环视四周的墙壁,以为周围会有「时代剧爱好会」之类的社团的摄像机。
「找啥?」剑客皱眉。
「不,那个,没什么。」
「哼。」剑客猛然大大咧咧地坐在桌子上,把刀放在身边,从怀里掏出了一叠文件,「嗯,我看看,妨害有轨电车运行、妨害上学、虚报所属、妨害委员会业务执行,对铁路委员暴行、教唆骚乱、破坏用品、逃课、制服不整……唷,刚一入学就这么厉害哪。就算是本大人也没有做到过这个地步啊。」
看来这不是时代剧爱好会的摄影。即使是不善观察的纯一,也逐渐明白情况了。
这是巡迴班士的审问。
审问者翻着文件:「……什么啊,真相是追在女人屁股后面的一年级小子吗。真的吗,喂,不是SS残党啊?」他随手扔掉了文件,「嗬,没想到啊……好啊!不想吃点苦头的话,就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说个一清二楚,朝比奈钝一什么的。」
「纯一。」他用儘可能不伤害对方的语调订正道。
剑客迅速捡起刚刚丢到的文件,拿近鼻尖瞪眼看着。
一阵沉默。
「很烦啊!不要在意细节,你啊!」
不是什么细节,是自己的名字啊。
「你才是呢,失礼的家伙!」受到脸红的剑客影响,纯一也大声喊道,「突然闯进来、还搞错别人的名字,你以为你……」
是谁啊,正要出口,剑客更快。
一闪,他的右臂动了。
下一瞬间,刀已经被拔了出来,轻轻一挥,刀尖就稳稳地紧贴到了纯一的喉咙上,真是不得了。
「……!」纯一双手被绑、身体僵直,只能拚命露出生硬的笑容。
剑客笑了。
刀尖纹丝不动。
「对老子说出了那样的话,还没有家伙能继续保持四肢健全呢……对这个,神酒坂兵卫大人哟!」
在兵卫的真刀离纯一的喉咙和生命只剩几毫米的同时……
贝阿特丽丝·香沼在女生居住的「弁天宿舍」中央控制室里陷入了沉思。
那边是土墙仓房的话,这边就是超现代化的Computer Room。数年前改建的这个女子宿舍,是历史超过一个世纪的蓬莱学园中实行电子化管理最彻底的建筑物。特别是控制室,全是最新设备。细长的房间里挤满了计算机的屏幕与开关。和巡迴班的设备相比,足足先进了两百年,说不定是全世界最先进的。学园科学技术的最尖端就在于女子宿舍及其中央控制室。
贝阿特丽丝坐在一张桌子前,其四周的墙壁上,从地面堆到天花板满满地都是屏幕,数量不止一二百,全都是女子宿舍的重要地点的监视摄像头的影像。有十万学生的话,光女生就有五万人。这么多人集聚在一个地方生活的话,光是「重要地点」就多得不得了。
数百个影像如眨眼一般交替着。每个屏幕接收数个监控摄像头的信号,因此每隔数秒钟就会改变显示的画面。
走廊切出,显出大厅;楼梯消失,变成娱乐室;从阴暗变明亮、从人群变为无人的走廊、从蓝变红、从金变银……幻想般的景象。
不过贝阿特丽丝·香沼可没有会去凝望这种美丽的少女心。
「……嗯!」她独自一人坐在监视台前,有些不快地望着闪烁的影像群。虽说这是公安委员活动的一部分,但对她来说实在难受。不是因为独自值班而感到寂寞,也不是因为没有事件而閑得无聊。
是因为无秩序。
那边是在走廊里散步的人,这边是去大浴场的人;那里是乱糟糟的一群,这里是玩枕头大战的家伙。时间已是黄昏,行为混乱不堪,毫无合理性与效率。
为什么她们不所有人规规矩矩地同时上床睡觉呢?
「看来这个宇宙,」贝阿特丽丝嘟哝,「并不适合我。」
不禁叹了口气,她明白就算和宇宙争执也不可能有胜算,那么至少对自己身边的事情进行理性的整理吧。这比獃獃观望同学们无序至极的行动有建设性多了。
(为此必须研究周边诸问题的根源)
那么,她脑海里浮现的「诸问题的根源」是什么?到现在还不见缓解的学园物价上涨?已在社团中成为常态的幽灵部员问题?或者是传言中关于下次学生会选举的种种阴谋?
不,哪个都不对。
问题集中在一个学生身上。
(朝比奈纯一!)
对,就是他。
……普通少女如果像这样深深地想念某个特定男生的话,脸颊一定会变得羞红。
贝阿特丽丝没有脸红,反而皱起了眉头。
(被那个新生拉着乱转,马上就有一周了)
能持续一周的问题,往往到人生最后一天都会阴魂不散。必须想办法打破这样的现状。
(要保持秩序,最有效率的方法是事先找到灾祸的种子,加以消除)
这是她的信条。
(这样的话,对于那个危险至极的一年级新生寻找的女生,不应该也採取同样的态度么?)
在他老实呆在反省房期间,探明她的来历与下落,并进行适当的处理。
(这是最优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