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清水雪菜虽然曾经住在大牙兄妹家附近,但后来因为义父义母的关係搬到了超级偏僻的乡下。虽然对乡下生活很不满,与大牙兄妹分别也很痛苦,但也不可能就因为这样捨弃自己的家人。
雪菜也是在事后才知道——那个超级乡下在道上人的圈子里被称为「天照流隐里」的事情。
雪菜做了个梦。
「……雪菜是生在凶星下的女孩……」
说这话的人是义母呢,还是村子神社里的巫女呢?
「肯定会因为那奇异的力量而被捲入种种争斗吧……」
奇异的力量,争斗。无论哪个,自己心里都有数。
「雪菜被传授了许多武术的技艺,这迟早会派上用场的吧。」
实际上确实是派上用场了。果然,人类这种生物,到最后决定其真正价值的还是予身的技艺。
「知道雪菜力量的『他』到四十三岁之时,必定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他?
这个「他」是何许人物?隐里里的住民吗?
四十三岁这个数字具有什么意义呢?
可怕的事情,又到底指的是什么呢?
1
终于,东方渐白,清晨来临。雪菜带着一身冷汗和奇妙的倦意,从与安睡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噩梦中挣脱出来。虽然微弱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漏进了房间,但海神学园学生宿舍本身就比较昏暗。不知为何,雪菜怎么提不起兴緻去点灯,于是她就直接在床上脱下了睡衣和内衣,向着浴室走去。
(做了奇怪的梦……)
雪菜带着疲倦的表情沖着澡。水珠溅落在在那宛如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般优雅而性感的肢体上,长长的头髮和着热水变得有些沉重,紧紧地贴在那细緻的肌肤上。
用沐浴露擦拭身体的时候,雪菜注意到最近自己的胸部又变大了。不买新的内衣不行啊,她这么想到。谦吾会喜欢什么样的内衣呢……这种想法一瞬间滑过脑海,雪菜连忙左右晃了晃脑袋。
「呜……我在想什么啊真是……」
话说回来,噩梦的余味实在很糟糕,。
虽然不清楚到底具体是哪里糟糕。那是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梦境。话虽如此,雪菜却觉得如骨鲠在喉,心存芥蒂。
「肯定会因为那奇异的力量而被捲入种种争斗吧……」
奇异的力量——不死之身,被赋予不死之身的特殊少女,南丁格尔。
一瞬间,雪菜感到了恐惧。
如果说,我连老死都不可能呢?
不死之身,说实话实在是个方便的东西。既不会生病也不会受伤的生活,说不快适绝对是骗人的。但如果说这种情况是永久永续的呢?光是想像一下就让人背脊发寒。
「到底会怎样呢……」
嘟囔着,自嘲着,雪菜轻轻地洗起头髮来。
终于一身清爽,雪菜用毛巾擦拭身体之后又用电吹风吹乾了头髮。她打算就这样穿上海神学园的制服,于是就卷着浴巾半裸着身子走进了起居室。起居室的壁橱里收纳着换洗的内衣和制服。
话说回来,房间里的灯还没点起来呢。雪菜按下遥控上的按钮,房间顿时被照得通明。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房间里还有除她以外的人存在。
是个年纪大概要比她小很多的少女。
雪菜一向对人的气息很敏感,之所以一直没发现,是因为对方跪在地上并抹杀了自己的气息。
「呜啊啊啊!"
雪菜不禁发出了悲鸣。
「很、很抱歉吓到您了!」
少女口中发出了有点口齿不清的声音。但是对雪菜来说,这并不是没听过的声音。
只见少女抬起头来,一看果然是熟悉的面孔。
「什么啊……原来是你啊……」雪菜安下心来,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
「怎么了,雪菜!」
谦吾架着FN5.7手枪沖了进来,想必是听到方才的悲鸣了。
在学长的考量一下,雪菜的房间被分到了谦吾房间的旁边,这样便于谦吾的护卫工作。
门锁也被谦吾用指纹解除了。当然,平时他都是敲门后等待雪菜从内侧开门的,但紧急时刻就另当别论了。
「谦、谦吾!冷静下来!这是……」
怕谦吾误会枪击了少女,雪菜连忙张开双臂挡在两人中间。
然而伴随着这个动作,卷在雪菜身上的浴巾也唰地……落在了地上。
「……!」
剎那间,谦吾和雪菜的表情同时凝固了。脸色发青,接着又渐渐泛起红潮,最后终于爆发了。雪菜蹲下缩起了身子,用手遮着胸部和下半身,害羞之极甚至连眼眶都湿润了。而谦吾则不知道该把自己的眼睛对準哪里,但又还没有把握现场的状况,所以没法把枪收起来。少女交替着看了看陷入混乱的两人,一脸茫然。
——然后五分钟之后。
雪菜已经穿上了海神学园的制服,并向谦吾解释,少女其实是自己的熟人。
「不要紧,并不是什么可疑之徒」
「是!姐姐大人,久疏问候!这位大人是……」
「呃……我是大牙谦吾。」
「初次见面!在下名叫越智佐鸟!」
少女向谦吾行了跪拜礼。因为口齿不清的缘故,她说「名叫」的时候听起来就像是「灵叫」一样。这种有点可爱的地方令雪菜和谦吾都不禁「呼」地缓和下了心情。
佐鸟身材很小,大概只有小学生的水平,跟海神学园的幼女学长相比也就大一点。脸蛋也很小,所以那圆溜溜的眼睛看起来就显得格外大,令人联想到仓鼠或者鸡鼬那样的小动物。软软的黑髮也扎成了单马尾的髮型,显得很孩子气。
她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巫女服,也许是髒了的缘故吧,白色的袖子看起来就像灰色的一样。
「总之,你先起来吧。」
被这么小的孩子行跪拜礼,总觉得心里不舒坦,谦吾便劝她站起身来。
「但是……」听谦吾这么说,佐鸟苦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是听到雪菜说「我也拜託你了」之后,她便立即站起身来。
「话说回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有妹妹啊。」
「不,佐鸟不是我的妹妹,是『师妹』。」
「……师妹?」
「是的!」佐鸟精神十足地说道。「在下在师姐——雪菜姐姐大人双亲的道场里学习武术……!」
在下——听到这个词,谦吾不禁皱起了眉头。虽然雪菜说话的口气也很有时代剧的风格,但佐鸟似乎被毒害得更深。到底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才会使小学生年龄的女孩选择这种措辞呢?
这些姑且不论,还真亏她能够潜入这里啊。基本上,每逢有事件发生,海神学园的警备都会被强化,现在甚至已经到了有无人飞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巡逻的程度。照理来说,像这样小的女孩是不可能侵入学园的才对——不,等等,谦吾思忖着。海神学园的保安机制是针对「专门人士」或者「特殊部队」之类的对象而建立的系统。对于意想之外的侵入者,说不定也存在脆弱的一面。也就是说,正因为是这么小的女孩,才能有机会侵入进来。
就在谦吾左右思量的时候,雪菜小声向他搭起话来。
「话说回来,谦吾……我、我的身体……」
「没、没看到!」
反射性地回答。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雪菜带着一副开哭出来的表情怒声吼道。
「确实,我看到了!」谦吾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借口是苍白无力的。「但这里就当做没看见吧!」
「怎么这样……」
「并非只有真相才能给予人幸福不是吗!」
「呜……这算什么啊……」
看着谦吾一本正经的样子,雪菜也只好放弃了抗议。
像海神学园这般美丽的地方,即使是在海外的观光地里也很少见。在被仔细修正过的花坛里,时令的鲜花争奇斗豔。连接校舍的步道上架着石造的古风顶盖,充满了古典韵味。
宛如传统大圣堂般洋溢着威严感的第一校舍。沿着交叉拱形天顶的走廊走下去,便能来到高等部学长室。
厚厚的地毯上放着古老的家具,红木书架上摆着迈森产的茶具——活像是欧洲中世纪贵族书房的豪华房间。房间中央坐着那位总是睡眼朦胧的银髮少女,她正是海神学院高等部「幼女学长」严岛艾娜。
谦吾、雪菜还有越智佐鸟等三人正齐刷刷地站在在幼女学长面前。
「……你们啊……为什么总是接二连三地惹麻烦啊……」
学长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像是在说「你看吧」一样叹了口气。
「也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别找借口……!」
学长毫不留情地将雪菜的辩解压了下去。
「这不是姐姐大人的错……!」
见雪菜被学长训斥,这次骚乱的元兇——佐鸟按耐不住了。
「你是……越智……佐鸟小姐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
「明明是个小鬼,竟敢对雪菜姐姐大人无礼!」
佐鸟瞪大了眼睛死盯着学长,
幼女学长虽然是幼女,但很有威严,或者说给人以压迫感吧。虽然在年龄上有差距,但高等部的学生也不敢跟学长对着干。
但是佐鸟却敢堂堂正正地直面学长。
「……竟然说我……无礼?真是……你才是没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吧……」幼女学长很罕见地皱起眉头,表现出自己的愤怒。「……再说,我也轮不到被你这样的小鬼说成是小鬼……!」
「你几岁了?」
佐鸟冷不防地问道。
「我?我本来的话应该正好是上小学六年级的年级吧……」
听到幼女学长的回答。佐鸟脸上浮现出了胜利的笑容。
「我可是中学生哟。十三岁哟。比你年纪要大,身高也要高,胸部也更大!」
嘎嘣,幼女学长的太阳穴上发出了什么东西断掉了时的声音,是太过激动导致血管断裂吗?就是所谓的忍无可忍(注:堪忍袋の绪が切れる,直译就是忍耐袋的绳头断了,古代日本武士都带着一个钱袋,并且用很结实的绳子拴在腰间,然后被和服上衣衣襟盖住。过去等级森严,被上司训斥的时候,不管部下心里有多么怨恨都不能有丝毫反抗。这时部下为了发泄怨恨,就会用手在衣襟下面握住拴钱袋的绳子,并且在手上缠绕几圈再用力握拳,从而可能用力过猛把绳头拉断。这句话用来形容忍无可忍的样子。)吗……
「胆子不小啊……」幼女学长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把学生会宪兵队叫来……以不法侵入和侮辱上官的罪名关进牢房……」
「哇——!」
雪菜和谦吾连忙按住了幼女学长的手。
学生会宪兵队是海神学园的准军事组织。军队里的警察被称作宪兵。因为海神学园有民间军事公司兼少年兵培育机构这样的「里背景」,通常情况下肯定会想办法避免与警察的接触。
学生会宪兵队的成员在平时也作为特进班的学生接受授课和训练,如果学园内出现了教师和警卫员违法应付的事态,他们就会在几分钟内赶到现场。因为是优等生所组成的集团,战斗力自然是相当强大。
「请您网开一面,学长!」
「万分抱歉,待会我会好好教训她的!喂,佐鸟你也快道歉!」
雪菜一边说着,一边压着佐鸟的肩膀催她低下头来。
「呜……!」
佐鸟不服气的低吟着。虽然不服气,但既然雪菜要她「道歉」,她也就无法反抗了。
「呼……」
幼女学长做了个深呼吸。
「……好吧……」
对话终于可以向着严肃的方向进行下去了。
「呃……佐鸟小姐……听说你在雪菜小姐双亲所经营的道场里学习武术……」
「是的!」
「……这么说。流派是……」
「天照流军用小具足。」
「……果然如此……」
不知为何。幼女学长和佐鸟的对话令谦吾很在意。这么说来,虽然自己知道雪菜是由经营古流武术道场的双亲养大的,但却从来没找到机会问她流派的名字。
——学长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某些谦吾不知道的事情。
「……一般情况下,对不法入侵特进班领地的人……是要用药物审讯之后再消除记忆最后转交警察的……」
幼女学长带着冰冷的眼神恫吓道。不管怎么说,对佐鸟这样的小女孩也不会做到那个程度吧,谦吾觉得这是学长为报复而开的恶作剧玩笑。倒不如说,他希望这仅仅是笑话……虽然他很清楚,民间军事公司的经营也好,少年兵的培育也罢,并不只有漂亮事可言,但再怎么说还是得有条不可跨越的底线。
「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