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阿雷斯正迷茫着。
因为他越来越搞不清楚,自己停下脚步的原因了。
当然,自己还是知道那个让自己逃避一切的契机的。最初是潘多拉的消失,这使得他产生了恐惧,认为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战斗了,而同时又因为对可能会想要取自己性命的米娅感到害怕,产生莫须有的妄想,其结果就是带着恐惧心逃了出去。
之后就是海因斯王子的死。在与米娅分别之后,阿雷斯来到了王子那里,可是他已经危在旦夕,而且自己还被当成了杀害王子的嫌疑犯。这时候他已经对与人接触感到恐怖,所以在没有做出任何辩解的情况下就从现场逃跑了。
这之后,被爱马奥卢托斯抛弃,一个人在毫无人烟的森林里至少度过了十天。可是托这个的福,他也从自己的生命被什么人狙击着——这种莫须有的恐惧中解脱出来了一点。
说起来,他还因此遇到了利兹。不能说话的她,现在是唯一能成为自己动力的存在。能为她尽到一份力的话,会让阿雷斯充满不可思议的充足感,又有一种幸福感。
这之后,他知道了克劳迪娅正在以杀兄仇人的罪责寻找着自己,阿雷斯决定再也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所以就欣然接受了奴隶这个身份。
但是,威力克找到了自己。虽然那时候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威力克却带来了两个僕人,加鲁姆斯和雷昂。
雷昂虽然很快就离开了,不过加鲁姆斯则选择了什么都不说,留了下来。然后加鲁姆斯在照顾着利兹的同时,推测出了过去依附在阿雷斯身上的潘多拉,并给了阿雷斯力量的这件事情。不过,这个事实对阿雷斯来说并不想让人知道。
可是加鲁姆斯只是以他自己的洞察力做出的推测而已,并没有多说什么。
「我是不能否定你至今为止走过的路的哦。因为这是你自己所创造出来的额结果。就算你自己本人想要去否定,老夫还是会肯定你的」
正是因为有了潘多拉的力量,所以阿雷斯才能从各个大大小小的战役中存活下来。但是,加鲁姆斯使他注意到自己这十几年来磨练的剑技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潘多拉也并不是在战场上指挥着自己的全部一举一动。而且,在与北方的战斗中,潘多拉几乎没有给过任何建议。可是,自己还不是活了下来吗?
在那之后,惦记着阿雷斯的雷昂又去带来了米娅,威力克则带来了沃鲁纳老师。
沃鲁纳老师跟自己说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故事。那个完美无瑕的父亲,居然有过从战场上逃离的经历。而且父亲还不怕周围的指责,重新回到了战场。为什么他能做到这一点,跟勇气或者恐怖心什么的都没关係。他只是有了自己想要去守护的人——仅此而已。
米娅也说了,自己是有力量的。从父亲那里继承的只能用来破坏的力量,可是米娅为了不让像自己一样的悲剧再次发生,她决定将自己的力量奉献出来,摸索选择了现在的道路。
这使得阿雷斯想起了过去克劳迪娅所说的一番话。她是那么说的。上天馈赠的才能,应当为天下人所使用。
事到如今阿雷斯重新考虑了一下。自己的身上,有着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是靠运气获得的力量。用这份力量去战斗的话,到底会不会让自己蒙羞呢?
蒙羞——说不定是会那样把。输给自己的那些武人要是知道了的话,说不定会指着自己发出大笑吧。
但是,这又如何呢。至少自己有着为了保护他人而挥动武器的自负。就算被那群危害人民的山贼、贵族什么的耻笑也好,那又算得了什么呢。如果只是蒙羞就能拯救大家的话,那自己还是乐意至极的呢。
前几天西奥涅的话语让阿雷斯无法释怀。
西奥涅告诉了自己,克劳迪娅她是有多么的信任着自己。而西奥涅也问了自己,自己是不是已经不信任克劳迪娅大人了。
怎么可能,当然还是信任的。
阿雷斯很清楚克劳迪娅的聪慧和慈悲,所以他才会一直听从她的命令,尽着自己的全力。
可是居然怀疑这样的她,这种行为本身就是继没有保护好海因斯王子之后,对克劳迪娅的最大的背叛——阿雷斯这么想着。
可是,阿雷斯的思考到此时停止了。
那么自己到底该做什么才好呢。每当自己想要考虑这些的时候,自己的视线里总是会出现利兹的身影。
「…………?」
有着淳朴的表情,总是依赖着自己的无言的少女,阿雷斯实在是没有办法丢下她去做什么事情。
实际上,阿雷斯一直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一直是装作没有注意到吧。如果他想的话,只要让威力克花钱,将利兹他们从奴隶的身份中解脱出来,保护他们也是轻而易举的吧。
这个时候的阿雷斯以保护利兹为由,将自己所在了自己製造的空壳之中,积极的逃离危险的行为。
但是,这层空壳绝对不是很厚,距离阿雷斯选择新的道路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2
事情发生在阿雷斯他们一行人来到某个伯爵的领地的时候。
正要通过关卡的阿雷斯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群骑士正等着他们。
「你就是泽多鲁么?」
骑士中的一人很高傲的说着,泽多鲁一边搓揉着手一边走了过去。
「小的正是。很抱歉,大人是索谬鲁伯爵阁下的……?」
「是的。我是索谬鲁伯爵的骑士,齐鲁贝因。这些家伙们就是商品么?」
「是的。如果有看的上眼的家伙的话,希望你们能尽量购买呢」
通过泽多鲁和骑士之间的对话,阿雷斯多多少少知道了些事情的来龙去脉。
看来索谬鲁伯爵什么的,希望要购买一些奴隶呢。而且自己和这些奴隶们,就是为了要被卖掉才被带来这里的。
既然自己已经是奴隶了呢,那么就算被卖掉也就只能默默地接受吧。对阿雷斯来说,他一心只希望不要节外生枝出现什么意外,也不想利兹离开自己的身边。
数名骑士们,像是在鑒定商品一般打量着阿雷斯他们。他们中的一个人,站在了阿雷斯和利兹的面前。
「…………!」
这个时候阿雷斯像往常一样牵着利兹的手,但是他却发现自己的手宰微妙的颤抖着。
理由他还是明白的。这个自称为齐鲁贝因的男人,他们的样子虽然跟一般骑士差不多,但是他们说话的口气、给人的感觉、一举一动,不管哪一点都不像是侍奉一个领主的士兵该有的样子。就像是山贼一样,亦或是说——过去曾给这个国家带来过巨大灾害的佣兵们。所以故乡被佣兵们袭击过的利兹看到他们会感到害怕也是正常的。
「什么啊,只有一个小鬼,其他一个女人都没啊」
「非常的抱歉,年轻女奴隶的供给比起需求来说的确是有点不足呢」
这短暂的对话让阿雷斯感到一阵恶寒。
「算了,这些奴隶反正也是些消磨时间用的道具吧了。喂,奴隶商人,这些家伙我们全部买下了」
「您说全、全部都买下?当然这是让我十分高兴的,但是这里有五十个左右的奴隶,全部买下的话,这个价钱……」
「什么,要钱的话有的是,来,过来拿吧,要多少?」
名为齐鲁贝因的骑士将手伸进了怀中。
「是,非常的感谢。那么,一共是金币——」
正在泽多鲁接近过去的这个时候。
「你说金币?你这种人啊,给你铁片就足够了」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齐鲁贝因迅速的拔出了剑,高高举起朝着泽多鲁砍了过去。
泽多鲁发出了惨叫,然后周围的奴隶们也都相继发出了大大小小的惨叫声。
「干、干什么!?」
泽多鲁的部下们一下子站了起来,可是,就像是要在气势上压住他们一样,齐鲁贝因的骑士们也都拔出了剑,对着他们。手上只有皮鞭的他们要跟完全武装的骑士对战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除了把泽多鲁救过来之外也做不到别的了。
「给我老实一点,那么至少还能保住你们的狗命。毕竟你们可是为了我们带来了有趣的玩具呢。好,把奴隶们给带走」
「喂,给我快点走起来!到这里来!」
各处都传出了惨叫声,骑士们不是挥舞皮鞭,还是挥舞着利剑驱赶着奴隶们。强行让他们往一个地方移动。
当然,被锁链锁着的阿雷斯也包括在其中。
「利兹,不要离开我!」
场面十分的混乱,为了不走散,阿雷斯抱起了利兹。
「居、居然会这样……!就算是侍奉贵族的骑士,居然敢对一个商人做出这样的行为,不要以为事情那么简单就能算了……!」
不知道是因为还有一口气在呢,还是因为被砍得不算太深的关係,一边逃离着的泽多鲁一边对骑士们骂道。
这并不是普通的威胁,确实,贵族们有着各种各样的特权。可是,商人们之间也是有互相的联繫的,只要传出有贵族不支付商品钱款的事情的话,这里马上就不会有别的商人过来了吧。如果不是太过愚蠢的贵族的话,是不可能会强行要求商人做一些不合理的买卖的。
可是,这些骑士却不是会因为这种威胁而害怕的人。
「管你那么多,老子无所谓」
齐鲁贝因这名骑士,嘲笑般的说道。这明显不是骑士该有的行为,到底这个地方的领主是什么样的性格呢,阿雷斯的胸中渐渐充满了某种感情。
如果是之前一段日子的话,遇到这样的事情的阿雷斯可能会有一点感到害怕吧。不过这个时候的阿雷斯,他所感觉到的感情更应该说是愤怒。
阿雷斯本人虽然还没有注意到。不过,这对阿雷斯来说是一个十分巨大的内心变化。
3
阿雷斯他们五十个左右的奴隶,被关进了某个巨大的小屋里。
这个恐怕是原本用来圈养家畜的小屋吧。虽然有着能放进五十人的大小,不过这里十分的阴暗,也很潮湿,最让人难受的,是那股动物的臭味。
「好了,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们的新家了!怎么样,住在有屋顶的房子下面很开心吧!」
齐鲁贝因用响亮的声音怒骂着,奴隶们估计是害怕吧,连惨叫声都发不出,只是在那里颤抖。
可是从小屋的入口那里,走进来的一个个男人都像是粗暴的山贼一样,数量渐渐增加到了二十人左右。
「嘿嘿嘿,齐鲁贝因大人。你说的就是这群家伙么?可以让我们当玩具为所欲为的」
「是的。你们就随便玩吧。不过不要立刻玩坏哦,因为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有新货呢」
真是危言耸听的一番话啊。到底这里是怎么回事,阿雷斯完全没能掌握状况。
「骑、骑士大人……!到、到底怎么一回事啊?你们到底要把我们怎么样啊……?」
因为恐怖的无法忍受的关係吧,奴隶中的一个人声音虽然颤抖着,但还是替大家做出了提问。
可是齐鲁贝因的回答却不是靠语言,而是靠踹人。
「啰嗦,区区的奴隶!没有我们的许可谁都不许开口说话!」
毫不留情,而且因为被穿裹着盔甲的骑士踢到肚子的关係,发出提问的奴隶像是昏厥过去了一样倒在了地上。
「喂喂,刚才说出那种话的你本人可不要突然就把玩具给弄坏啊」
「这样做不是挺好的吗,齐鲁贝因。你就好好教导奴隶们一下,告诉他们到底自己是站在什么立场上的吧」
「哼,这样也不错呢。好,我就来教教他们」
齐鲁贝因用鄙视的眼神注视着阿雷斯他们。
「我们啊,可不是这里的人哦,我们是属于米雷斯丁王国的佣兵团!」
奴隶们一瞬间都感到战慄了。特别是家人被佣兵们残杀的利兹,她害怕的程度非比寻常,整个身体都在不停的颤抖。
不知道是看到这个反映感到高兴还是什么,齐鲁贝因继续愉快的说着。
「好不容易攻进了这个国家,可惜那白痴米雷斯丁军居然败北了呢,我们也变得无家可归了呢。但是,上天对我们也不薄。我们知道了侍奉这里的领主都是群软脚虾的骑士后,就自告奋勇的代替了他们由我们来担当骑士的职务了呢」
如此一来,阿雷斯大致了解事情的真实了。也就是说这些男人是北方的残兵,浪人武者。作为浪人武者,他们要么是饿死荒野,要么就是成为山贼之类的东西。齐鲁贝因和他的同伴们就像是寄生虫一样选择了跟随这个领地的领主。确实只要获得骑士这种身份的话,比起山贼来能过上富裕的多也安全得多的日子呢。
「不过——骑士还真是无聊的一种差事啊。原本还想跟领民们好好玩玩呢,可是领主恳求我们只有这一点不要做呢,而且也可能会引起其他的贵族或者王国的注意,所以也不能攻打其他的领地呢。好了,你们都明白了吧?你们就是为了代替那些领民来做我们的玩具所以才被买下来的呢!」
男人们大笑了起来。
他们眼中充满了狂气,是只把别人当做东西、玩具的狂气。而奴隶们的眼中,则充满了绝望。
阿雷斯所感觉到的愤怒,变得更强了。为什么会容许有这种无法之徒的存在,为什么苍神会给这里的人们这种残酷的命运呢。
「嗯?你小子怎么了,用这种眼神看着老子,是对老子的做法有什么看法么?」
这个时候,齐鲁贝因抓住了某个奴隶的胸口。
「没、没有的事……!我什么想法也……!」
是个中年的奴隶,他的眼中只有恐怖和害怕,一点反抗的样子都没有。
「啰嗦!你居然还敢跟老子顶嘴!」
实在是太牵强了。齐鲁贝因就这样抓着奴隶的衣领,举起了拳头。
闷沉的声音,迴响于小屋之中。
「噶啊……!」
沾满血液的牙齿从奴隶的嘴里飞了出去。
「我想到个好主意,机会难得,我就给你们做个示範吧。小的们,给我上。来一场血祭吧」
齐鲁贝因将满脸是血的男人丢给了自己的同伴们。
就像是蚂蚁群一样,男人们一边嬉笑着一边靠近了那个奴隶,开始对他拳打脚踢。一点都不留情的暴力,他们只是像恶鬼一样的笑着,殴打着奴隶。不久之后,不光是脸,奴隶的全身都是血。
「不、不要看,利兹」
阿雷斯只能沉住气看着这番景色。明明自己的眼前正出现了如此蛮不讲理的一幕,可阿雷斯还是不停纠结着——一直这样保持沉默好吗?而且就算想要行动,这里不仅是手无寸铁,脖子上也被锁链给束缚着。相对的,敌人则是全副武装了的壮汉二十人以上。自己虽然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样就会让利兹变成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
「住、住手啊!这家伙会死的啊!」
但是这个时候,还是有人勇敢的发出了声音。
估计是太过意外的关係吧,男人们的动作一瞬间凝固了。
「是谁?刚才对我们发出叫喊的是谁?」
「是、是我」
走出去的——是提多。
「我、我们明白了,我们是绝对不会反抗你们的。我们会听从你们的命令的,所、所以……请你们,不要继续施暴了」
声音在颤抖着。
「啰嗦!看来你小子还没有很明白呢,你们就连开口说话都是不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