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百百路樹V.S猛丸

驰家餐桌前，神近守不敢碰眼前的晚餐，满脸紧张地等着女朋友的父亲回家。

『爸他们慢死了！』驰铃绘说。

『——还说六点会回来？会不会和翔跑去哪里散步了？气死人了！』

『大姊的企图太明显了，所以搞不好爸想让神近哥多等一下。』驰华绘说完，大口吃下晚餐。

『请用吧，神近先生。』

两人的母亲驰久美子在神近面前摆上玻璃杯，注入刚打开的罐装啤酒。

『不好意思。那么我先喝啤酒就好，晚餐还是等驰爸爸回来再吃吧。』

神近说完，喝下玻璃杯里的啤酒。

他心里有些奇怪，女朋友的父亲怎么还不回来，同时也很在意另一件事。

时钟『失常』。

手錶的时间好奇怪，明明是绝对準时的电波表。

如果只是单一个案，那么有可能是手錶故障没错，毕竟再怎么精确的钟錶仍然是机械，还是有可能坏掉。

可是……

神近手錶的时间一直都正确，这点他已经对过沿途车站的时钟确认过了。

不只是车站的时钟。途中停经其他车站听到报时，时间也和神近的手錶一致。

问题是，进入这个城镇后眼睛所看到的钟，每一个都比神近手錶上的时间慢了五分钟。

到达这栋房子时也是，所有钟的时间都比神近手錶的时间迟五分钟。

不只是客厅的钟，铃绘房内神近送的石英钟，也同样比神近手錶上的时间晚了五分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神近在心里问了好几次。

……这里的时间，难道比自己刚刚待的地方慢五分钟吗？

超乎常轨的想法浮上脑袋。

『怎么可能有这种蠢事……』神近不自觉地说出口。

『什么蠢事……？』铃绘说。

她似乎因为父亲迟迟不回家而烦躁不已。

『不，没什么，和你没关係。』

『居然说没关係……你因为我爸不回来在生气吧？』

看到女朋友露出悲伤的表情，神近连忙说：

『真的不是那样！』

『那你说啊！你刚刚一直在想事情对吧？到底在想什么？』

『……呃，这我不能说，说出来你只会笑我，认为我脑子烧坏了……』

神近迟疑着。他怎么能说——这个家、这个城镇的时间比其他地方慢五分钟？——未免太荒谬了！

神近说些笑话打圆场、安抚嘟嘴不满的女朋友，然后说要抽烟，走出屋外。

事实上，他是要打手机给人在东京的哥哥。

『喂？啊，是我，守……哥吗？』

『啊啊，现在这时间打来，怎么了？』

神近的哥哥丰是警视厅灾害防治课的成员。不出所料，忙碌的哥哥人还在办公室里。

『——我现在正在忙。没什么要事的话，后头再说。』丰不耐烦地说。

说话速度原本就快的哥哥，因为担任这项工作，舌头转动的速度更加提升了。

电话这头能够听见哥哥身后其他人的怒吼声，以及无数的电话铃声。

『抱歉，我立刻说完。』

『什么事，快说。』

『我想问你现在几点？』

『什么？你特地打电话来就是要问这个？去看时钟或听报时啊！』

『不，因为……』

神近把刚刚发生的事情简单扼要地告诉丰。

话还没说完，丰连忙慌张地反问：『你、你现在人在哪里……？』

『问我哪里……』

他告诉丰在女友驰铃绘家里，并说了地点。

『糟了……』

丰的声音在颤抖。

『——你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我们课里正在处理的紧急灾害指定区！经手的不只我们，所以情报还很混乱，现在只知道事态严重到连自卫队都出动了！』

『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哥？』

『不清楚。总之，那座城镇方圆数十公里处，发生异常现象。』

『异常现象？』

『好像是进入那座城镇之后，就无法离开、前往外面的世界了。』

『无法离开……什么意思？我们现在不是正在讲电话？为什么……』

『看来电话能通，电视应该仍然能够播映，你在看吧？』

『嗯，没什么异状啊，新闻上也没出现你说的异常现象。』

『因为我们把消息压下来了。这种脱离常轨的事情，我们要怎么向大众解释？如果照实在新闻上播出，一定会引起民众的惊慌。』

神近说不出话。

这个安和乐利的小城镇正面临这番麻烦，即使听到丰严肃的声音，此刻他仍然难以置信。

『告诉我，哥，一点消息都好，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就算只有你知道的部分也行……』神近抱头坐在玄关处、对着手机粗鲁地说。

『我知道的不多，只听说时间可能真如你说的，失常了。』

『时间？』

『没错。譬如你刚刚看的电视新闻，对于你们所在的地区来说，那是五分钟后的消息。』

『什么？』

『懂吗？守，你此刻身处于比我晚五分钟的时间里。』

『怎、怎么可能……？』

神近抬头仰望天空。

这时，他终于注意到了，原本应该早已完全暗下来的天空，莫名明亮。

仰望遮住夜空的不可思议光帘，他说话的声音发着抖。

『极、极光……天空出现极光……』

神近的视线被极光的美丽吸引，也同时了解到这个城镇确实如丰所说，有神秘的怪异现象在发生。

灯山晶手里拿着手机奔跑。

讲电话的对象，是她过去隶属的警视厅秘密组织『危管队』的上司佐佐木京介。

回到『危管队』担任兼职人员的她，接到佐佐木打来的电话，才知道自己居住的城镇已经受到怪异现象影响而被孤立。

灯山立刻想到了，这是『类别零』——驰翔的力量所导致的。

近两个月，灯山等人居住的城镇半径数十公里的地区，不断有人目击到奇异的情景。

明明没下雨，天空却出现漂亮的彩虹。

马路两边的气温大不相同。

大白天，街上却出现海市蜃楼。

普通上班族、粉领族、学生等先是无预警的失蹤，几个小时后又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

前述这些与佐佐木一同调查的事件，全都是此刻这怪现象的前兆。

骑上机车想要到城镇与外界的交界处进行调查，才要靠近边界时，机车引擎却停止了。

不得已，灯山只好听从手机另一头的佐佐木的指示，尝试徒步离开城镇。

『就快到达城镇边界了，目前还没看到任何异状。』灯山说。

『看清楚四周，你真的已经抵达我所说的地点了吗？』佐佐木说。

声音很清楚，一如往常。

『应该没错……』

灯山把手机贴近脸颊，看看四周。

『——等等，不对劲。我明明照你说的朝国道东边前进啊，为什么变成往西？方向一百八十度逆转了！』

『果然不出所料。』

佐佐木叹了口气。

『——你的确是往东边走没错。根据我手边的卫星定位系统来看，你的行动也同样晚了五分钟。照理说只要直走，应该能够走出那个城镇，你却不晓得什么时候走向相反方向、往怪现象的中心点前进了。』

『这个城镇变成「闭锁空间」了吗？……出口变成入口……空间像没有表里之分的梅比斯环（注①）一样翻转了吗？』

『也只有这么想了。所有的一切都只能以想像去解释。城镇恐怕会因为时间的延迟，产生时空相位偏移。』

『是「时间迴转」造成的吗？』

『恐怕是。』佐佐木在电话另一头叹息说：『——根据当真条威的说法，拥有「时间迴转」能力的驰翔一陷入绝对性的危机之中，他的压力就会引起周围的时间倒流，让失败重新再来过。』

『没错。条威是预知能力者，他百分之百準确的预言曾经因为翔的能力而失准，所以能够确定。』

灯山说谎。

条威一开始就知道翔的能力，两人在半年前认识，不过条威的确在更早之前就知道翔，而且清楚翔的能力。

可是，灯山对于这部分没有提到太多，继续说：『翔为了拯救遭到「绿屋」派出的超强超能力者杀害的少女，而让时间倒转。之前或许也用过好几次。每次一使用，他周围的时间就会倒转，而比其他地方慢。』

『实在是难以置信，但也只能这样解释了。倒转时间的确会造成各种矛盾。』

『也就是所谓「时间悖论（Time Parado）」。』

灯山想起条威的事。

身为预知能力者的条威，也经常背负时间倒转的危险而活着。

他所知道的未来、应该存在的未来，搞不好会因为时间倒转而悲剧收场。

『嗯。像现在，我在和五分钟前的你说话，这情况本身就很危险，可能发生无法弥补的矛盾。』

这话是什么意思，灯山清楚得很。

如果灯山因为五分钟后的佐佐木，而避开丧生的危机，该死的人没有死，『时间悖论』就成立了。

然而，翔倒转时间完成的事情，又会如何？

拯救超能力少女春日麻耶，不矛盾吗？

……不，这不算矛盾，因为她的确已经死过一次。

死了之后又重来一次，算不上是改变了『死』的未来。

这部分或许是时空存在方式底下勉强允许的情况。

问题是……现在这个城镇正在发生时空偏移，很可能因为无数次的时间倒转，由五分钟的差距变成十分钟，甚至有可能偏离一个小时。

这个城镇的人们将能够自由透过电视或电话知道未来。

如此一来，当决定性的『矛盾』发生，『神』将不会再准许该矛盾继续破坏规矩。

『光用想的，就觉得恐怖。』佐佐木说。

口气听来淡然，事实上，他正在压抑强烈的震撼。

『——造成「时间悖论」危险的时间扭曲，会变成时空的压力，导致空间龟裂、相位偏移……现实中应该会出现更複杂的现象，不过简单来说大致是这样。』

『时间扭曲无法恢複吗？』

灯山预设好绝望的答案后问道。

不料，佐佐木的答案却出乎她的意料。

『不，极有可能恢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