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03
「哟,又不是什么害羞的事情啦。」
不可思议,我的思考就好像在少女的注视下一览无遗。
「仇恨是自然的感情,不值得你自责的。因为,我们可是承受了凌驾于此之上的的苦痛啊。」
——我·们……吗?
「是啊,就是这样。我们是同胞、同盟。所以,我也明白你的感情。我们深陷如此的痛苦中,对方却逍遥自在,每天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过着生活呢。这就是罪……你也觉得这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吧?」
……是的。我现在如此痛苦。每天每天,就像被炼狱炙烤般痛苦。
嫉妒。
那小女孩,拥有所有我想要的、和思念的东西。
对我而言,就像一切被夺走感觉。
这样的自己是无可比拟的惨不忍睹、丑恶而且污秽。
可是——对方却一无所知,乾净地、幸福地活着。
真荒谬,我这么想到。真是荒谬。真狡猾,也可以这么说。那小姑娘,真狡猾。
「荆棘之园的园丁就是制裁罪人的存在。制裁那些明明犯下罪孽,却不会受到谁审判,也不会遭到报应,只是沉溺于幸福之中……充满污秽、有如灾厄的罪人。」
这窃窃私语就像巧克力一样甜美、甜美、渐渐地与我的心融化在一起。
「好了,让我听听你真实的想法吧。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你——期待着制裁吗?」
Episode 26
「把我打趴下……吗?」
铃兰用手遮住嘴角,窃窃地发出高贵的笑声。
「一点没变,你还在用着这么粗俗的辞彙呢,艾可妮特。现在被你逝去的父亲听到的话,想必又要叹气了吧?」
「老去的教诲师可不会有耳朵听了。你才是,一直做点又蠢又糊涂的事,是打算给玛亚利斯卿丢脸吗?」(译注:Majalis,即铃兰的家名草玉铃)
「丢脸——?」
这一瞬间,漆黑的瞳孔中燃起了憎恶的火焰。
「你说丢光父亲大人的脸,给草玉铃家的家名抹黑的人是谁?」
艾可妮特毫不犹豫地张开了双唇,将要说出什么——可是,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说,把话咽了回去,死死地盯着铃兰看。
铃兰也轻轻地低下双眼。她的微笑掩盖上了一层阴霾。
「……被你给指责也没有办法呢。呵呵……明摆着的。」
表情既像是自嘲,又带着空虚无力。可一剎那,又变回了挑衅的表情。
铃兰像是特地用激怒对方的口气说道:
「尊贵贤明的银莲花家的公主大人,在这边慢腾腾地没问题吗?」
「……你在说什么?」
「公主殿下的最重要最重要的朋友,现在可非常非常恐惧哦。那个讨人喜欢,耍小聪明,又很没用的人类……名字叫什么来着呢?」
不是朋友,是僕人——在指出这错误之前,艾可妮特的眉间放射出一道难以阻挡的闪电。
像蛇一样扭曲蜿蜒的闪电,就像字面说的一样以不可辨识的速度割裂了空间,朝铃兰的脚下突刺了过去。柏油路面化为了黑色的尘埃在空气中熔解,和一阵阵烟雾热气一起从地面上升腾开来。
艾可妮特用冷彻刺骨的声音问道:
「你把誓护怎么了,铃兰。」
「啊呀好可怕……」
铃兰的太阳穴上渗出了冷汗。即便如此,也看不出铃兰有任何胆怯的神色。
「我自己,可什么都没做哦,艾可妮特。」
话音未落,一道格外巨大的雷电击向铃兰。
就在黑色的电流直击前的一瞬,铃兰的实体分秒没差地消失了。剧毒的闪电就这样穿了过去。
铃兰的身姿被白色的火焰包裹着。轮廓朦胧不清,渐渐沉入黑暗无法判明。
艾可妮特咂了下舌。这样一来就没法动手了。
「又逃了啊,夹着尾巴。又可悲又可怜的铃兰。」
「对,是啊。因为,你是如此的粗暴啊。」
铃兰满不在乎地说道。又露出刚才呵呵的窃笑声。
「多多保重,花乌头的公主。下一次,还请你稍微高雅一点。」
一个人留下了这句话,就像燃烧殆尽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蹤了。
艾可妮特意犹未尽。在无意识之间小小的闪电在身边游走。祈被飞溅的火花吓到了,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
怎么办?满脑子就只思考着这一个问题。怎么办,怎么办啊。
咚、咚,心脏跳动着,鼓动声通过耳膜传进大脑。开始焦急难耐了,这样的心情好久没有碰到了吧。
你在哪儿啊,誓护、笨蛋僕人。你现在——
没事吗?
艾可妮特把嘴巴撅成一个Λ形,朝天空望去。
「不好意思啊,笨蛋誓护……」
现在才想到要把「钟摆」交给他。
早知道这样,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把「钟摆」借给他不就好了嘛。这样的话,通过「钟摆」就能知道誓护所在的地方了。距离够近还能进行通信,连周围的环境都能通过视觉加以确认。
(……现在才想亡羊补牢啊,艾可妮特。别再发这种牢骚了,给我动动脑子吧。)
镇定。冷静下来。冷却下大脑,让理性更清晰一点。
誓护一定到过这里。然后在这里,和不知道哪个女孩相遇了。铃兰也看着这事情……不对,一定是通过断片探查出的。恐怕在这里誓护髮生了什么。那是能够在空间中留下记忆的,重大的「事件」。
想到这里的瞬间,艾可妮特亲吻了左手无名指。
恐怖感一如既往地向艾可妮特袭来。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并没有感到迷惘。就在嘴唇触碰到指环——的那一剎那,忽地青白色的光芒在四周绽开。那和「圣艾尔摩之火」一模一样,优美的磷光在飞跃起舞。(译注:圣艾尔摩之火,St. Elmo"s Fire,是雷雨天航行中,附着在桅杆等尖物上的蓝白色闪光,是一种空气导电现象。)
祈把眼睛瞪的老大。这么说来,这还是第一次在祈的面前进行再生。
终于光芒织成了清晰的图像,过去的情景渐渐浮出水面。
黑暗中浮现出若干人影。影子总共有三人。一个是架着刀的少年,一个是屁股坐在地上的少女,还有最有一人,便是誓护。
艾可妮特注视着银髮的少年。
(这是,Trymoaris……教诲师啊。带着刀的话,下级官吏……?)
被称为贵族的高级教诲师,遇到的场面基本上靠单体的攻击能力就足够了。因为没有必要武装,所携带的「恩墨利剑」(译注:Emmert,可参看「恩墨后象律」)也并非武器的形状。与此不同,低位的教诲师异能弱小,战斗能力低下,便要携带武器。说是武器也都是很原始的设定。为了不发生误射的危险很少选用射击武器,大多也都是喜欢剑啊镰啊之类挥舞方便的近战武器。就像这个少年的刀一样。
这样的低级教诲师,只会在罪人一眼就知道的时候——比如被害人在死前看到了犯人之类——投入进去。大多数的任务都是这样简单。
基于死者的证言,先导队简单地搜集下过去的断片,如果能和目击证言相匹配的话,就立刻会派遣低级的教诲师,给罪人打上烙印。有时,断片和证言相互矛盾,或者乾脆就没看清犯人的话,就会派更高级的教诲师,从事件一开始进行调查。
从艾可妮特的经验来看,这次的事件是前者。
证据就是,画面中的少年立刻启动了「利剑」,想要给少女打上烙印。也就是说,少女的嫌疑已经确证了的样子。
这时候,誓护乘少年不备突然间夺下了刀,破坏障壁后逃了出去。
「……一点没变,真是乱来呢。」
持有武器的教诲师,也就是下级教诲师出现的时候,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有罪了。就算是想要逃跑,也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不对,比起这事。
「这是……对于教诲师的反叛啊。」
教诲师不得轻易伤害人类,有这个规定。然而,要是碰到赤裸裸的妨碍公务的话,也会允许进行杀伤。
莫非,那教诲师是铃兰的手下?
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这令人讨厌的预感。感到了自己的无力。啊,艾可妮特。再说自己出身银莲花之家有多强多强,你其实也这样的无能啊。别说圆满地回收断片,就连简单的一个人类,都没法确确实实地保护好……
少年取回了刀,带着愤怒的背影与黑暗融为一体。并不是只改变了存在方式,恐怕连时间也冻结了,追在誓护的后面吧。
这时候画面产生了裂缝,像混入了杂讯一样不清楚了。
艾可妮特浑身脱力,嘴唇离开了指环。
呼吸凌乱,胃部也如被搅拌过,涌起令人不快的感觉。双目也失去了焦点。
回过神来,才发现汗水浸透了全身。头髮贴在脸颊上让人觉得噁心。大衣的毛领湿了,最喜欢的短裙也变得皱巴巴的。
甩开这粘稠的讨厌的余感,艾可妮特抬起头,与祈四目相对。
像是要倾诉什么的视线。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安。艾可妮特抱着不如一试的心态,这么问道:
「……姑且,问一下。你能知道……誓护在哪里吗?」
靠着血脉相连的兄妹的心灵感应之类。
「…………」
祈在稍稍考虑了之后,从大衣中取出了手机。
原来如此!这是冥府之人不会有的奇思妙想。
「打给誓护。」
话没说完,祈就已经拨通了誓护的电话。她把电话放在耳朵上,几十秒。
终于,哆哆嗦嗦地摇了摇头。
不接……?
誓护他发生了什么不幸了吗?不对,也未必如此。
「……没事的啦。不要被这点小事打乱了思考。」
自言自语说道,深陷冲击的大脑再次运作起来。
艾可妮特是为了搜查某个事件而来到现世的。同时,誓护又被捲入了其他事件,和教诲师遭遇。然后在这个现场,艾可妮特又和铃兰相遇了。
这是偶然吗?
(……不对。不可能是这样吧。)
两起事件肯定有所联繫。铃兰偶然地身处这座城市,偶然地来到这个地方,偶然地和艾可妮特重逢……怎么想都不可能。什么地方一定有其必然性。
那么,怎么办?
誓护比看上去难对付多了,脑子也很快。不会简单的被干掉的。所以说,与其按照这样的速度循规蹈矩地追在誓护后面,还不如靠自己先推进案件的调查。这也许能更快和誓护汇合。
反过来说,艾可妮特现在所能做的,也不过如此而已。
当然,祈是片刻不能离开自己的身旁。祈她是誓护的生命线。万一,落入铃兰手中,誓护的行动力就被封死了。
总之,就这样带着小祈,不得不去抄那条很远的「近道」了。啊,这是多么不可靠、缓慢到让人焦躁的近道啊。
艾可妮特紧闭着双唇。隐藏起决心,在心中默默呼喊道:
一定会到达的。所以——
(在那之前给我别出事啊,誓护)
这是如同祈愿般的命令。可是不能面对面地向他下命令,这又让艾可妮特怒火中烧。
Episode 21
髒兮兮的跟蹤狂就停在誓护面前。
少年蹲下身子,俯视着誓护的脸。誓护也把唯一能动的眼球转到了顶点,试图把正上方的少年收入视野。
少年的声音低声问道:
「你到底是谁?」
誓护无法回答。準确的说,连他问的是什么都不太明白。
结果,自己到底是谁?今晚还算不上是艾可妮特的僕人,话虽如此也并非是单纯的人类而已。
「说吧。嘴巴已经能动了。」
少年用剑鞘顶了一下誓护的肩膀,又说了句:
「为什么你会知道『利剑』的事情。连『分节乖离』的机关都知道?为什么要妨碍我?谁让你来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的?」
誓护勉勉强强向腹中运入力量:
「你说的什么?」
先佯装不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