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骑人,确实他在魔宴的第二回战中胜利并存活了下来,但是,这并不是非常完满地胜利方式。
再说,到底打倒米海尔的是什么东西都还不明。虽然就外形来讲,是骑人打败的,但是它明显是不同于骑人的另外一个存在,骑人和佑露都深知这一点。那么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一切还是不明了。
结果还是在不清不楚之中,留下了悬念。倒不如说,现在佑露和骑人都在避免提及那个话题,这样说才是正确的状态吧。
重要的是,骑人看到的那个异世界的片段——在那里有黑色的佑露,她到底是什么人?这也是莫名其妙。骑人并没有对佑露说她的存在本身。骑人认为,在查明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之前,还是不要和她说比较好。
但是,那个黑色的佑露,看来明显是认识骑人的。或者是说,那个世界隐藏着骑人的力量的秘密也说不定——不过现在的不确定要素太多。虽然总有一天可能会明白,但是如果没有找到什么突破口的话,真相便一直会埋藏在黑暗之中。
然后说到骑人的右眼。骑人的右眼现在还是装上了米海尔的略微紫色的眼睛。但是这边的眼睛现在已经再也看不到什么东西了。
确实在这只眼睛刚刚埋到眼窝的时候,『千里眼』让骑人看到了各种各样的情报。但是现在『千里眼』和『邪眼』都发动不了,右眼的视力极具低下,只能看到各种色块般模糊的轮廓。
虽然佑露对右眼使用了恢複咒法,但是也毫无变化了。照佑露的说法,骑人身体已经将这个眼睛作为正常的身体的一部分兼容了,再怎么治估计也没什么用了。
如果没有什么办法了的话,也只有放弃,忍着用这只眼睛了。幸运的是,原本骑人的视力也算是好的,光是用剩下的一只左眼,也能够应付日常生活。虽然到习惯之前都有点不方便,不过那也是时间能够解决的问题。
剩下的问题,就是『伪』了。确实米海尔已经被骑人打倒。但是擅长使用幻影的一族『伪』是否真的被打倒了,骑人并不能确信。实际上,至今为止已经有很多次认为打倒了他,但是他还是一次接一次地诈尸出来。
骑人想到了,那个时候,在公园里的『伪』的结末——
『伪』满脸是血,倒在地上。不论是谁,看到『伪』的米海尔是这幅模样,都会认为这意味着他已经死了吧。
但是,不对,最后的最后。在骑人的意识恢複过来的时候,米海尔又再一次地取回意识,满脸是血,用充满憎恶和恐怖的表情,瞪着骑人。
「啊啊,原来如此,果然是这样么。果然你是这么一回事么,清梦骑人……在你身体深处看到的黑影的正体,果然是……」
「你在说什么,米海尔?」
「不,事到如今那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只不过,我想问你一件事。确实你打倒了我。那么你满足了么?」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字面意思而已」
到了这时,米海尔果然还是露出了一成不变的嘲笑的表情。对骑人说道。
「咕咕咕咕……你或许真的战胜了我。但是,这个胜利并不是幻影的证据又何在呢?结果我们,都还是被名为魔宴的幻想所束缚。在幻想中胜利,又有什么价值呢?咕咕咕咕……到头来,不管是我还是你,都不过是滑稽的人偶而已啊」
这时候,米海尔的脸——到现在都紧闭着右边眼睛的脸上,嘴角开始往上挂。
那个——好像是在俯视着除了自己以外所有的事物,并嘲笑着它们一样的表情。
「咕咕咕咕……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梦境和现实的界限,到底在哪里呢?」
米海尔笑着发问。啊啊,但是骑人并没能回答他这个问题。骑人现在已经,无法区分虚构和现实了。好几次看到了能够以假乱真的幻象的骑人,现在也说不出二者的区别。现在,现在骑人所在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米海尔所製造的幻影,还是说是现实,明明就连这个,都无法区别开来了。
但是,就算是这样,还是有一件事是一定发生过的。那就是,骑人之前从『老师』那里学习到了一些东西这件事。
结果,自己所在的世界到底是现实,还是虚构——这一点谁都不清楚。但是不论是在哪边的世界,骑人他们除了向前迈进以外,都没有其他路可走。为了不让自己后悔,也必须往前进。只要停滞不前,便意味着败北。
所以骑人今后也会继续走下去的吧。并不是因为这是正确的道路,所以他才走下去。而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道路,除此之外他没有找到其他正确的道路,骑人才前进的。并且,如果要走下去,他就必须昂首挺胸。如果是自己坚信的道路的话,至少自己要抱有自信走下去,否则,便辜负了『老师』的教导。
这个选择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决定它的,只有未来。所以现在也不必在意太多琐屑的事情,前进吧。毕竟停下脚步,也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真是伪善者呢~但是,这也不坏。不论怎么说,已经败北了的我,没有未来。你就尽情陶醉在这短暂的胜利之中便好」
「你说什么?」
感觉米海尔话中有话,骑人看着他。难不成,这个魔乖术师事到如今还在打什么坏主意么?
但是,他猜错了,而且,离谱到令人意外。
「咕咕咕咕……我已经此为止了。看来开始了呢」
「什!?」
在骑人的见证下,米海尔的身体崩溃了。彷彿是点上了火的蜡烛一样,他的身体渐渐融化,化作了泥浆状。
「米,米海尔?」
但是,骑人也只有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就这样,米海尔的身体完全分解,现在已经成为了地面上一滩浑浊的水洼。
但是,就算是变成这个样子,还是听到了米海尔的话。
「咕咕咕咕,你先记清楚了。这就是魔宴的败北者的末路。败者将成为『魔王』的活祭,这是宿命……」
身体已经崩坏的米海尔,继续说着像是诅咒一样的话。
「所以,你还是先记住了。总有一天,这样的命运也会降临在你身上的吧。咕咕咕咕咕,总有一天,你会踏上和我一样的末路吧」
「骗,骗人!」
佑露胆怯地喊叫着。
「如果是,如果是输掉了魔宴,就会变成这样……这种事我从来没听说过!」
「咕咕咕咕,看来你是不知道呢,不过,这就是现实哦。败者的灵魂将会成为祭品,而吞噬了六个人的灵魂以后,『魔王』便会觉醒——咕咕咕咕,再说,已经失败了的我也只可能在此止步了呢」
米海尔——不,曾经是米海尔的糊状浑浊的液体,缓缓被吸入地表,渐渐消失了。但是,米海尔在最后,说出了像是附赠礼品一样诅咒般的话
「那么,清梦骑人。我再问你一遍。你所在的这个世界,是梦,还是现实?」
刚刚说完这个,米海尔的残留物便完完全全地被地面吞入,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原来他所站的地方,落下了一本书。『无尽虚伪的伪经』,『伪』的魔道书。这本书被留下来的话,米海尔已经是真的被消灭了。
作为结果,第二回战的魔宴,以骑人的胜利告终了。这应该是毫无疑问的了。但是,他们并不能接受这次的胜利,不光是这样,这次战斗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
因为种种原因,骑人并没有很单纯地因为胜利而喜悦。毕竟,现在还剩下了很多不确定要素。
骑人最在意的,就是在那个遥远世界中的记忆中看到的,黑色的佑露——她到底是谁呢?他想就算是直接问佑露,也不会得到明确的答案。但是,骑人能够确定,佑露是保有着某些秘密。要掌握一切的真相——现在也只能暂时共同和佑露行动一段时间了。
不管怎么说,一天之中已经经历了各种事情,早就已经筋疲力尽,所以马上回家睡了一个晚上。睡醒的时候,右眼的视力还是没有恢複,不过先去学校这点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骑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上学,而佑露对这点也已无可奈何,一如既往的日常又开始了。
对,确实骑人已经不能算是表世界的居民了也说不定,但是,如果可以的话,骑人想要儘可能地享受着这样日常的生活,直到不能再持续下去。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儘可能地享受这个世界——这个他发誓要保护的这个世界。这就是骑人的愿望。
艰苦的战斗,痛苦的战斗,接下来还会不断持续下去吧。如果能够回到日常生活中的话,哪怕是一眨眼功夫一般,短暂的时间能够回到日常生活中的话,那也会成为骑人的动力,也会成为骑人战斗意志的源泉。
所以接下来骑人也会一直战斗下去的吧——只要他想要守护的这个世界,还存在于此的话……
——回想起来,骑人的世界的崩坏,已经早就开始了。但是,骑人一直没有察觉。不,其实是察觉到了,只不过是在无意识中,拒绝去理解它而已,真是愚蠢的做法。
骑人正在做着课前準备的时候,班主任稍微有些来迟,进入教室的班主任一脸阴沉。
「大家早上好。虽然事出突然,不过我有重要的话要说。其实你们之中应该有几个人已经知道了吧,我还是老实说了」
接下来老师的话,让骑人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老师……你刚刚说了什么?」
「什么,清梦?我虽然理解你惊讶的心情,但是你也冷静一点」
「老师,你刚才说了什么!」
骑人用像是悲鸣一样的声音发问,而老师将之前说过的话再次说了一遍。
听到这话的瞬间,骑人再也无法在教室待下去。要收拾的东西都没好好收拾,一溜烟地跑出教室。
「啊,等一下!清梦!」
从身后传来了叫住骑人的声音,但是骑人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现在必须分秒必争地赶到医院才行。
——到达市中心的综合医院,花了短短十分钟。虽然是全速奔跑过来,但是呼吸也没有太困难。这多亏了每日的特训,不过现在也没有感慨这个的时间。
他用好像是要逮住一个护士一样的势头,逼问着,最后朝目标房间,直奔上楼梯。
而他焦急的内心中,还在反刍着刚才老师说的话。
『本班同学仁野出事了。仁野昨天,遭到了通り魔的袭击』(译注:通り魔,中文不好翻译,其实是指对路过的陌生人行兇的一种犯罪方式)
只要想想的话,马上就能明白的。平常都应该比骑人要早到的阵矢和杏子,只有今天,两个人都缺席了。为什么没有早点察觉到这异常的情况呢?
『虽然万幸的是,保住了一条命,但是意识还是没有清醒过来,所以无法上学了。大家上学放学路上也要小心』
「等一下,你!前方的住院病房是谢绝会面的!」
「请停下来!」
擦肩而过的医务人员的声音,他也没有顾及得上。虽然他们强拉住骑人想要将他阻止住,但是骑人毫不理会他们的阻碍,拖着他们一直前进。
「这什么怪力!」
「这家伙真的是人类么?快叫警备人员!」
毕竟被将近十个人围住还是难以行动,所以他硬是用手上的力气将人群拨开冲出去。
最后——终于到达了目标的房间。门旁有一个写着『仁野阵矢』的名牌,看来是不会错了。
骑人只敲了一下门,便用力将门打开。
「阵矢!」
回应——没有出现。
房间的正面马上就是一堵墙壁,而墙壁上镶嵌着巨大的玻璃板,能够透过玻璃板看到它对面的房间。
玻璃的对面,躺在房间的中央的床上沉睡着的,是阵矢。对,正像是睡着了一样,安稳的表情。
他嘴边的透明的氧气面罩,上面的软管一直延伸到一台奇怪的大机器上。每一次呼吸,面罩上都会布上白雾。而旁边的机器的画面上,每个数秒就会闪烁一次,骑人明白这是在测阵矢的心跳。
「阵矢……骗人的吧,这不是真的吧?」
但是这个问题也没有得到回答,玻璃对面的阵矢还是沉默着以示回应。
「……这就是现实哦,骑人」
听到这个声音,骑人朝背后回头。骑人刚刚进入的那扇门边,出现了缓缓走来,一脸凝重的杏子。恐怕是跟在如字面意思所说的,将职员撂倒了以后冲过来的骑人后面,来到了这里吧。
现身的杏子,脸色显得非常憔悴,头髮也是散乱着,眼睛已经哭肿。自己穿着的制服也是皱巴巴的。难道说,她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没回家么?
「虽然将他送到这里来的时候是奄奄一息的,不过那个时候反倒还是有精神说出话来。但是手术结束后,医生说了一句性命得救了——而后来就一直没有醒过来了。听说也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意识能够恢複」
杏子紧紧咬紧牙齿,而一行眼泪从她眼角流下。
——什么啊,这,这到底,这到底是什么回事,眼前出现的这片光景,到底是什么啊!
骑人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米海尔的脸,米海尔用他那好像是要嘲笑一切的笑容,说道。
『咕咕咕咕……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梦境和现实的界限,到底在哪里呢?』
骑人现在生活着的这个世界,就是现实,他是这样的认为的,他是这样相信着的,他正想要看着前方活下去。但是,这一切都是错误的么?难道说这并不是现实么?难道骑人现在还在噩梦中彷徨么?
『梦这种东西,是总有睡醒的一天的。而要说有什么微妙之处的话,确实也有吧。那么,这里又出现问题了。如果这个世界,是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梦的话,这难道不应该被称为现实么?』
这是,噩梦么?那么这个不会醒来的噩梦,到底又应该怎么称呼才好呢?这难道能叫现实么?啊啊,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正确的,什么又是错误的了,骑人已经变得不明不白。
『所以说,梦与现实其实是无法区分的哦。现在的这个世界,到底又能说是多么真切的东西呢?人类所感觉到的现实的这个世界,会因为一些小小的契机,而崩坏得体无完肤。一勺毒,一把匕首,一发子弹。光是这些东西,人类的人生就结束了。这就和醒来的话便会消失的梦境一样,光是脆弱这一点,没什么大的不同呢』
人类非常轻易地就会死。对,光是看到这个世界的里侧,魔乖术师们之间的战争,一般人就要被灭口。
『不,这样一说的话,现实世界正是,无法醒来的梦境呢』
「这家伙啊……」
杏子唐突地开口。
「被送到这里来的时候,还意识朦胧的,好像也看不到东西呢,但是还是握住了我的手,说着『我马上就会复活的,不要担心』——还是一如既往的,是个大骗子呢,这个男人……明明我早就抱怨过他,不要和人家许些无法实现的约定了的……」
「杏子……」
骑人现在已经,不知道应该对杏子说什么才好了。
「……还有,他最后的话,说是想吃我的便当……真是笨蛋呢,到了这种关头……那种东西如果你想吃的话要多少我都做给你啊,所以快点醒过来啊……」
杏子终于无法压抑自己的感情,她捂住自己的嘴巴,默默哭着,跪了下来。
骑人的脑海中,再度浮出米海尔的脸。
『咕咕咕咕……你还真是幸福呢。你知道么?所谓的幸福,就是对绝望的无知哦。无知对人类来说就是救赎啊』
啊啊,真的是,自己到底有多么幸福呢。数分钟前,自己还以为能够过上和平常一样的,光芒灿烂的明天,能够积极向上地活下去。那现在又如何呢?这份窘样,到底又是什么啊?
『咕咕咕咕……你所知道的绝望,不过只是小儿科,知道真正的绝望的人,是不可能像你这样,直面未来的』
骑人,真的认为是这样。如果知道了真正的绝望的话,就会连好好活着都做不到了吧。
「吶,为什么?你说我,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不幸?求你了,不管是谁快告诉我吧,为什么……为什么阵矢会变成这样的?」
杏子一边哭泣着,一边向骑人发问,但是骑人却没有回答这个,纯粹的问题。
还不如直接对她说,这一切的元兇都是他,错的全是他自己,这样说反倒还痛快。
但是,他也不能将这样的话说出口。说了的话,杏子也会被捲入魔乖术师的争斗中。再说,就算是告诉了她真相,也无可奈何,这样能够满足的,只有骑人那微不足道的罪恶感而已。为了这种事情,让杏子陷入危险之中可不行。
「找到了,在那里!」
白衣的男子吵闹着来到了房间。
「你们!都说了这里是谢绝会面的,请快点离开!」
而骑人朝他的方向盯了一眼,光是这样,对方一瞬间像是被怔住了一样。
虽然骑人也没有特地要这样做的打算,不过现在他的表情,看来是释放出了一眼就能吓到对方的威压感之类的东西。
虽然被看到了一瞬间的窘态,但是对方还是马上恢複了振振有词的态度。
「总之,我不能在容许你们胡闹了!你们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