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骑人醒来了。
「……哈,是梦,么」
重新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呼地叹了口气。怎么说呢,这真是一个非常逼真,而又非常郁闷的梦,应该就算是恶梦吧。居然被恶梦惊醒,到底自己有多么孩子气啊。骑人不禁开始自我厌恶起来。
「老师,你没事么?」
在身旁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的,是娜娜。
「刚才一直在呻吟,看起来表情也很痛苦哦?」
居然都让娜娜担心自己了,自己的没用程度让骑人只得苦笑。
现在骑人所在的位置,是骑人自家的起居室的沙发上。看来是在这里睡着了以后,又被恶梦给惊醒了。
看看时钟,中午十一点。骑人每天早上五点钟就要爬起来晨练,挥洒汗水。最近晚上也经常无法睡着,又要早起,所以因为睏倦在这种时候睡着的情况也有。
明明是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而早起的,现在却反而弄坏了身体。要想想办法了啊,骑人一边嘟哝着,一边用手抵在额头上,然后稍微有些惊讶。
碰到自己脸上的手,感觉非常湿。大汗淋漓,脸上和身体上都沾湿了。
「老师,你出了好多汗哦,娜娜因为很担心,所以给你擦过了」
娜娜身旁,是一个装好水的脸盆和几条毛巾。
「还特意这样做了么?谢谢了,娜娜真是帮大忙了」
「诶嘿~」
被夸奖的娜娜得意地挺起胸部。最近娜娜也经常积极地干这种事了。虽然偶尔会出些差错,不过这也算是可喜的进步了。
「因为老师出了很多汗,看上去很热,所以娜娜拿着毛巾给你降温了」
「居然做到这种地步?」
所以才準备了装满水的脸盆么。说起来,骑人起身的时候,有一条濡湿的毛巾落了下来。那个原来是放在骑人额头上的东西么……嗯?骑人捡起落下的毛巾,感到了一种违和感。这个毛巾非常湿。虽然娜娜说是浸过水的,但是完全无法拧乾,光是提起来就有水滴不断往下落。
「……娜娜,打扰一下」
「嗯?」
「你到底是怎样给我降温的?」
「就像这样」
娜娜自己演示了一遍。
「像~这~样,将毛巾弄湿」
将毛巾啪的一声放入脸盆,让它吸水。
「然后将湿毛巾盖在老师脸上降温」
她将沾湿的毛巾扯开,然后就这样对着骑人的脸压过来——等,等等!
「噗,咳咳!等,等等!给我等一下,娜娜,噗,水进到鼻子里!话说,你给我住手,娜娜!」
「嗯?」
娜娜听到骑人的怒吼,终于停了下来。这个丫头居然直接用湿毛巾朝骑人的脸压过来了。
「你是想杀了我么!」
「嗯?」
娜娜不解地侧过脑袋。令人恐惧的是,她完全没有恶意。这让骑人不禁颤抖了一下。
也难怪自己会从恶梦中惊醒了,整个脸被湿毛巾盖住,怎么呼吸!
如果迟一点醒来的话,就要永远睡下去了!自己脸会湿也是当然的。那并不是汗,而是水。
「娜娜,听好了?今后禁止将湿毛巾盖在睡着的人的脸上。因为太危险了,你知道了么?」
「……老师,难道说,你生气了么?」
娜娜,非常伤心地抬头看着骑人。看到这种表情,骑人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感觉很内疚。虽然骑人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但是小孩子摆出那样的脸,自己就会有一种罪恶感,并且娜娜的本意是好的,更不用说了。
「不,你能担心我我是很高兴,也非常感谢你,但是毛巾盖在脸上会无法呼吸,会感觉很难受吧?」
「呜呜,娜娜,又搞砸了」
娜娜越来越消沉,肩膀垂了下来。骑人连忙补救道。
「不要这么灰心嘛,娜娜,下次注意就好了!」
「说的也是,下次我会加油的!」
娜娜做出了一个『加油』的pose。马上就重新振作了起来。怎么说呢,骑人现在陷入了一种虽然遇到了一件好事,但是自己却无法非常率直地感到高兴的心境。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呢?」
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入口的佑露,一脸无语地看着这边。
「不,其实也没做什么事哦」
「娜娜,只是将睡着的老师的变得火热的地方镇定下来了而已哦」
「呜喂喂喂!!」
骑人不禁大喊起来。这个孩子为什么,又要说用这种容易误解的说法啊!这样的说法,会让佑露又产生多余的误解的啊。
「诶~变得火热的地方呢……」
忽然,佑露用能够水瞬间变成冰的冰点以下的视线看向这边。骑人流着冷汗,哈哈哈地漏出了乾瘪的笑声。
「不,佑露,这是误解……」
佑露看了看骑人和娜娜两人,然后看看放在旁边的脸盆,还有被水浸湿的地板,湿透了的毛巾,叹了口气。
「……大概,是娜娜在你睡觉的时候,想要湿毛巾擦你吧,然后把你脸都弄湿了吧?」
「诶?」
「怎么,不对么?」
骑人獃獃地摇摇头,大体上是猜中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就别愣在那儿了,快点把地板擦乾净,否则会长虫的哦」
「啊啊,我知道了」
被佑露这么一说,娜娜也开始用拿过来的毛巾擦拭着地板。
「娜娜也要帮忙~」
「嘛,这也是当然的啊」
反正也不是将脸盆的水全都倒出来了这种情况,所以只要快点擦的话,马上就弄完了。
「就这样了吧?」
「是的是的」
「那也差不多开始準备午饭了呢」
佑露走向厨房的,娜娜对她喊道。
「娜娜想要吃乌贼饭~」
「乌贼饭?」
为什么这个孩子会,突然想要吃这种如此不像是小孩会吃的东西呢?
「别任性了,娜娜。这种东西不是马上就能做出来的」
「很简单啊,只要煮煮麵就好了~」
「那个不叫乌贼饭,而是义大利饭吧」(译注:『イカ饭』是『乌贼饭』,而『イタ饭』是『イタリア料理』的简称,就是义大利料理)
「就是这个!」
义大利饭,就是义大利料理的俗称,在日本的话,义大利的料理多指义大利面和披萨饼。在骑人家中的话,也就是指义大利面吧。
「娜娜,想要吃那个黑的~」
「黑……啊啊,你说的是沾了乌贼汁的义大利面啊」
那么娜娜所说的乌贼饭,也不能说是完全错误嘛……嘛,总之还是一样令人听不懂就是了。
「因为没有买生的乌贼,所以只能用罐头代替,如果那样也可以的话就做呗」
「当然可以哦~」
「我知道了,娜娜,如果你很閑的话就过来帮忙」
「好的好的~」
午餐的菜单就这样决定下来了……但是,自己家中真的有乌贼汁的罐头么?至少在骑人一个人住的时候,是不记得买过这样的东西。应该是佑露买的吧。现在厨房也是被整理成方便佑露使用的样子,还摆着很多骑人从来没有见过的调味料。
「我也帮忙」
骑人虽然站了起来,但是佑露轻轻摇摇头。
「不用费心了,做饭的地方人太多的话只会变得更挤。你就在一边等着吧」
「这样好么?」
「只要饭后的收拾你来负责我就很高兴了」
「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那么就拜託你了哦」
说完,佑露带着娜娜走到了厨房那边。
穿着围裙的佑露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哼着小曲儿,準备着午餐的食材。料理的基本準备也渐渐完成。料理的道具都摆在佑露方便使用的地方,娜娜则是在周围转来转去,準备一些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
最近佑露和娜娜有所变化了——骑人漠然地如此感觉。
要被问到到底哪里有改变,或许自己难于回答,毕竟并不是多么明显的变化。但是,感觉这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要比以前多了
娜娜一开始来到这个家的时候,佑露大多是不想和她接触,所以避开她。不过现在,两人看上去关係好的能说像是姐妹一样。
而且最近,总感觉佑露也变得心情好了一点。用语言来形容恐怕有些困难,不过总觉得佑露比以前更加对骑人敞开心扉,或者说对他比较温和了……嘛,总之这都是让骑人感到高兴的变化。
而这一切的原因,都可以说是一个事件导致的。
在稍早之前发生的,与『歪』的冲突,与伊丽莎白的战斗,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最目前遇到的,最惨烈的战斗。在其中骑人他们也事情了很多东西,不过,确实也有所得。
那一战之后,伊丽莎白的生死现在尚不明朗。但是很难想像,喜欢弄出大骚乱的伊丽莎白还活着的话,会一点蹤迹都不留下。『伊丽莎白已经死了』,这样想估计会比较合理吧。
而对伊丽莎白抱有很强的忠诚心的娜娜,在伊丽莎白死后数天,都处于精神非常不安定的状态。骑人和佑露也非常担心。但是,在大哭一场,吐露出自己的感情以后,她的精神就显得意外地非常安定。如果用积极一点的说法来解释的话,就是跨越了伊丽莎白的死以后,娜娜得到了成长,就这么一回事吧。
佑露的老家,『暗』之修特雷恩贝鲁古家,也是因为遭到伊丽莎白的袭击,好像是处于毁灭状态。听到这个消息的佑露当初是有些动摇,但是和伊丽莎白战斗之后,好像是因为报了一箭之仇,感觉一族的悲伤都消除了一样。佑露又恢複成为了以前那个很冷静的佑露。
对,并且……骑人和佑露的关係在那一战中,有了微妙的改变。
在和伊丽莎白的战斗中,骑人完全中了敌人的陷阱,被伊丽莎白操控了心智,不得不去和佑露战斗。那时的佑露,不顾自己生命危险,救助了骑人。
对此,骑人真是感激都感激不完。而在那个时候,好像佑露……对他说了什么,很让人高兴的事情。
其实骑人在被控制的那段时间,记忆是模糊不堪的,虽然也不是完全不记得,但是却没有一个清晰的印象。感觉一切就像是在梦中看到的一样。
所以具体佑露说了什么是记不清楚了——不过,只有『自己非常高兴』这一点记了下来。并且回过神来,自己已经从支配中解放出来。
「怎么,骑人?居然这样傻笑」
好像是笑出来了。正面坐着的佑露一脸惊讶的表情。
「不,没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来你非常高兴呢」
「我只是想着,像现在这样的时光能够持续下去就好了呢」
「你居然想将吃午饭的时光一直持续下去么?」
佑露对着面前的义大利面发出无奈的感叹。
「老师,你很饿么?」
娜娜吃的满嘴上都是,还歪着头问骑人。
「那么娜娜就分一些给你吃吧?」
「不,还是算了,娜娜你好好吃完自己的就行了。否则长不大哦」
「但是~」
佑露持续着不爽的表情。
「怎么都好啦,不过我希望你吃沾有乌贼汁的东西的时候不要笑太多为好哦。会变成黑齿的哦」
骑人慌忙地闭上嘴巴,确实是自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话说,亏佑露还知道黑齿这个词呢。(译注:『お歯黒』是日本古代的一种化妆术,一般出现在日本的贵族男性和已婚女性中。他们把牙齿弄黑认为这很漂亮。而中国没有特殊的翻译方法,貌似『黑齿』就是大众化的说法了)
不管怎么说,午餐问题应该说是平安解决了。骑人按照约定去洗完,收拾碗筷,耗费了一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