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悲傷的共鳴和希望的蹤跡」

浮游大陆，第二居住区——

熊熊的火焰和回蕩的悲鸣。

被深紫色雾气笼罩的房屋，其轻钢骨架一併遭侵蚀，如泥巴般呈现反液状化并整个倒塌。

不仅一栋或两栋。彷彿连锁反应，相邻的房屋陆续崩塌。

它们有的被魔笛摧毁，有的则是——

「……是火焰吗。」

盯着冒出的火花，套装打扮的女性教官这么说道。

与男性相仿的身高，一身深蓝色套装及领带的打扮，嘴边还叼着一根冒着白烟、如细线一般的香烟。

「应该是电缆断裂后的火花点燃了某栋房屋吧。若是再加上风势的助长，大概会变得比魔笛还要棘手。」

「尤美黛教官！」

提着重枪的候补生气喘吁吁地跑来。原本纯白的仪礼服已满是尘埃和摩擦痕迹，染成了令人怵目的颜色。

「第八区至第十一区确认都有火灾发生！大量幽幻种正在攻击第二工厂。推测是蓄电器遭破坏而引起的火苗。」

「看也知道。」

以臼齿咬扁香烟屁股，尤美黛这么回答。

「距离第二工厂最近的是？」

「第九班和第十七班。」

「很好。那么调派这两支部队前往灭火和支持。动作快。」

「是……是的！」

行了一礼后，候补生立刻离去。

「虽然这边的防守会因此被削弱，但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真是的，想不到居然要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她吐掉香烟，用鞋尖将其踩熄。

……好了，到底有几只？

挟带深紫色雾气的怪异野兽。自正面缓缓接近的有三只。左右崩塌的房屋里也各潜伏着一只。再加上后方又来了一只。

总共六只。不——

「是八只吗。」

于头顶盘旋的有翼型个体有两只。

被包围了．前方、左右、后方、头顶。它们自全方位慢慢拉近距离，将包围圈缩小。

「莫非看出我是现场的指挥官了？原来如此，挺聪明的嘛。」

而答案是肯定的。

目前，巫女、千年狮及大部分的炼护士和巫女见习生都被派往秽歌之庭（伊甸）。除了在天结宫（索菲亚）担任总指挥的皇姬和炼护士首席，大多的居住区防守任务便交给护士候补生——意即实习中的士兵。

指挥他们的人是正护士。

然而，由于人数依然吃紧，有的区域甚至会像这样由教官亲自担任指挥候补生的工作。

「那么，该从哪一只开始对付好呢。」

下一刻。

于地面缩小包围圈的六只个体忽然弓起身躯，四肢猛然蹬地。头顶盘旋的两只个体也是，从死角处的正上方倒栽扑来。

——八只个体袭击。

全方位，而且是同时发动的攻击。

「真是高明。」

转眼间逼近的敌意。

「就算被击落了一两只，剩下半数以上的个体也能确实消灭对手吗。」

在没有巫女的结界术式帮助下，护士的武器并不具备同时攻击全方位的性能。剑就不用说，即使枪械或长枪都必定会产生攻击死角。

没错，尤其是在八只个体同时发动攻击的情况之下——

「可惜你们还缺了两只呢。」

这一刻，教官用冰冷的口吻这么回应道。

她手里握着一把漆黑的鞭子。

九尾鞭。鞭子本身为超乎一般认知的十公尺长，其前端又分出九股的奇特形状。

「让我教会你们一件事。护士的武器当中唯一例外——」

漆黑的鞭子大幅挥起。身体也随之扭转，力量顺着肩膀传递到手臂，再从手臂传至手腕。

「能同时攻击全方位的就是这个武器。」

咻——！

挟带着劈开空间的尖啸，九股鞭子的前端更加细长地分岔，化为数量破百的打击力量横扫八只幽幻种。

头顶、前方、左右、后方。

其射程範围足足有十五公尺。上空和地面一视同仁，给予所有的敌人同样的痛击，然后将其歼灭。

「不行，使不出力气呢。果然比不上现役时代了吗。」

手持鞭子，教官注视着远方。

「…………」

遥远的地平线。

第二居住区的更深处，大约是第三居住区和自然区的分界线上。

蔚蓝的天空忽然出现裂痕。最勿只是一条细线的裂痕逐渐扩大，从中喷发出深紫色的雾气。

——那些看似雾状粒子的东西全都是幽幻种吗？

上百只个体。

运气差的话说不定高达上千只。如此庞大的数量很快就会逼近这里。

「以锻炼身手来说，数量未免太多了点。这下该怎么办呢……」

她从左胸的口袋取出又一根香烟。

「！」

剎那间，将刚取出的香烟抛到空中，女性教官整个人蹬地跳向后方。

冲击。

铺有强化沥青的路面如玻璃般碎裂，地面塌陷。

黑色的沙尘以火山喷发的速度扬起。

「——有人这样打招呼的吗？」

是拥有一对翅膀的巨大龙型幽幻种。

前肢极端退化，改以雄壮的后肢挺直身躯站立的那副模样，就彷彿遥远彼端的浮游岛所栖息的疾龙。

「你就是刚才那八只的统率个体吗？」

怪物没有回应。

但其压倒性的威吓感，已做出了再明显不过的回答。

……真是麻烦。

包括眼前的大型个体，还有自大后方逼近的无数侵略大军也是一样。凭藉现场的战力，实在没有把握全数抵挡下来。

……必定会有几成的漏网之鱼。

……这样一来，天结宫（索菲亚）那边的负担又会加重。

那座白色的巨塔，最终也将和眼前的房屋一样倒塌吗？光是想像就令人一阵胃痛。

「真是的，枉费我的胃溃疡好不容易才康复。」

脱掉套装外套，再取下脖子上的领带。

——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这么做过了。

——不是担任指挥官，而是身为一名士兵奋勇歼敌。

手持漆黑的鞭子。

瞪着上方的怪物，右流·瞑·尤美黛面露自信的笑容：

「好了，现在是课外实习的时间。可别一下子就出声求饶啰！」

2

天结宫（索菲亚）二十二层，塔内医院——

整个楼层具备了综合医院的功能，足以一肩担负起塔内的病患及伤者的救治工作。

然而。

当艾莉亚抵达现场时，二十二层已挤满了数量超乎预期的伤员。

这些人几乎都是护士，而且凈是候补生脸孔。其中有人大量出血，也有看似遭魔笛污染的人。

在满是伤员的走道上——

「和伊莉斯一起前往秽歌之庭（伊甸）？不行啊，华宫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面对身上缠满绷带的友人，艾莉亚使劲抓住对方的厉膀。

「不……稍微休息后已经恢複体力了。出血也止住了，可以正常活动。」

这么点头的是一名身材娇小的护士候补生少女。

儘管在仪礼服的遮盖下看不到，从屑膀到背部却缠绕了好几圈绷带。脸颊和手背也贴了好几块厚厚的OK綳。

「我是说正经的。」

「就是这样才伤脑筋啊！不行，绝对不行！莫非忘了伊莉斯把你送来前，你一直都处于昏迷状态吗？」

「当然不记得。昏迷的时候根本不会有意识嘛。」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啊，真是的！」

抓住华宫的肩膀，艾莉亚用力摇晃对方。

……居然还这么悠哉。

……刚才真的快要把我吓死了。

回顾数小时前。

艾莉亚和华宫两人单独来到塔内地下的隔离楼层。

目的是修复机械水晶的本体，也就是人型机械体。由于是皇姬莎拉亲自委託的任务，艾莉亚一开始便与华宫合作，谨慎地进行修复作业。但入侵天结宫（索菲亚）的幽幻种却成了最后的阻碍。

『敌人不仅这一只而已。既然能入侵这个地下楼层，就代表塔内的绝大部分都遭到侵略了。艾莉亚，请你动作快一点！』

「我真的……真的担心死了……害怕华宫你会不会就这样死掉！整个人一动也不动的……所以不行！如果不继续静养，这次真的会死翘翘的！」

「请…………请请请冷静一点——艾……艾莉亚！」

肩膀被大力摇晃的华宫这么开口。

「什么事？」

「……刚……刚才的那些话，并不是我在逞强。」

华宫自走道旁的长椅站起。儘管身子最初有些晃动，随后便以自己的双腿牢牢站稳了。

「根据医师的诊断，我似乎不是因为受伤而昏迷。假如是出血或受伤所导致的意识丧失，我早就该被送进手术室了。」

「……那……那么又是什么原因？」

「就是这个。」

华宫指着身上的全新仪礼服。

送医前所穿的仪礼服由于受魔笛污染，在伊莉斯实施凈化时纤维便已融解得破烂不堪。

「艾莉亚你也知道，魔笛的光会引发複杂诡异的癥状。接触其光辉的同时便会造成烫伤或是截然相反的冻伤。还有剧毒、全身麻痹，当中更存在对脑部的直接伤害——」

「啊，嗯嗯。」

「就是昏睡或精神污染，更有使人丧失意识的这一类癥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