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章19話 魔法道具市集1

吃完晚餐后，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回到旅店。

我买了艾尔啤酒当作伴手礼喂史莱姆喝，自己和赛尔吉先生手上也拿着一瓶，两人继续谈先前的话题。

「关于音乐盒，完全委託给别人生产比较好吧。」

「果然还是这个办法妥当。」

我一个人做不来，也不具备专业知识。不过这样一来，问题就变成要委託谁来生产了。贩卖交给赛尔吉先生和摩根商会就好，但负责製作的职人呢？

「我心里有许多人选，先问问看迪诺姆大人如何？他的手艺不错，而且有魔动车的开发经验，能理解这一类的魔法道具知识。另外他喜欢新奇的事物，也和您实际见过面，我想您会比较放心。」

「的确……这不会造成他的负担吗？」

「这得视生产计画而定，但想必没问题吧，毕竟迪诺姆大人手下还有三名弟子。况且，这种音乐盒的构造连我也能理解，一旦开始贩卖，市面上应该很快就会出现类似的产品。

为了保护这项技术与产品开发者的权利，可以申请『专利』……这件事在防水布那时有说过，没问题吧？」

「是的。」

我有听过关于专利的说明，跟地球上的制度差不多。

只要向职人公会申请专利并获得认证，公会就会帮忙取缔未经许可下使用该技术的人。不过为了防止侵权，产品与技术的详细资料会向职人公会的所有成员公开。若不公布相关情报，公会就难以取缔侵权行为，因此要申请专利的话便不得拒绝公开。另外，只要支付专利使用费并获得许可，其他人也能合法使用该技术。

要以专利的形式公开，还是保密并独佔技术，这是开发者的自由。防水布的例子是因为赛尔吉先生提供贩售管道，为了确保顾客来源而选择保密。而且就算製造方式曝光，也能满足我想让史莱姆受人重视的小小希望。

「也就是说，若音乐盒热卖，其他人也会盯上这个商机，因此迪诺姆先生那边订单爆满、应接不暇的可能性很低。」

「您说得没错。」

赛尔吉先生认为这次应该要申请专利，可是……

「有什么事让您挂心吗？」

「与其说是挂心……要申请专利的话，必须先在职人公会登录对吧？」

「是这样没错。」

「我不太想只为了申请专利而登录……您应该知道，我在驯兽师公会也有登录，却没有承接工作。身为公会成员却不做事，感觉很过意不去……」

利穆尔鸟能做的送信工作已经有专业人士在做了，史莱姆则是不用多说。虽然提拉分部长对我很好，但愧疚感也因此倍增。

要登录的话至少该做点工作……我是这么想的，但老实说冒险者和店铺的事就够我忙了。硬要做还是做得来，可是公爵家的人们叮嘱过我不要勉强自己，我不想把他们的话当耳边风。

……没想到我会考虑起这种事……要是前世的我就会觉得「硬要做就办得到？那就快点解决！」，这就是成长吗？

「对了，反正要委託别人生产，可以让对方去申请专利吗？这样我也乐得轻鬆。」

「这……是可以请他申请，可是……唔唔……」

赛尔吉先生突然抱头陷入烦恼，有什么问题吗？

「申请者是谁都没关係，不过迪诺姆大人……他可能会拒绝这个提议，坚决表示不想盗用别人的成果。」

原来是自尊心的问题。

「再说，若是由别人代理申请，专利权就不属于您了。最坏的情况是您可能因此拿不到钱，这部分您怎么看？」

「这得看最坏是怎样的状况……」

如果要追究专利权的归属，其实我本来就没有权利赚这个钱，有资格的是前世的某位古人。我只是在这里仿造出音乐盒，偶然得知可以拿来卖，又没人会出面指责而已。现在的状况比清洁史莱姆那时，更有坐享其成的感觉。

我对于音乐盒的专利权和获利并不执着，但也没有坚定拒绝这份利益的正义感或自尊心。简单而言，我的心态是能赚就赚，没有就算了。虽然对赛尔吉先生很抱歉，但我自己的看法就只有这样。

因此，我对赛尔吉先生的答覆是……

「我不在乎最后的委託对象是谁，也不打算汲汲营营地获利。既然对方是魔法道具的职人……未来我进行冒险者活动时，若有什么需求，只要对方愿意陪我商量魔法道具的问题，或是在购买商品时给些优待就行了。

我不想因为一点小问题就把事情闹大……但如果对方的做法实在欺人太甚……老实说我还有一个与这产品类似的点子。」

「……想必不只是换首曲子而已吧。」

「这东西我还没有试做过，不晓得能否成功。倘若成功做出来……可能会成为比音乐盒更优越的商品，足以让音乐盒的价值一落千丈。」

赛尔吉先生用手抵着下巴，似乎正在咀嚼我这段话。

我在餐厅时有想过留声机和唱片，这两个东西都是在音乐盒之后才发明的，并取代了音乐盒过往的定位。要是能完美重现的话……

「……您的意思是，即使音乐盒的专利权被人夺走，您也有打垮对方的策略吗……」

「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

以前家里有本儿童杂誌，附录是留声机的简单製作套组，因此我多少了解其构造，应该能用魔法做出来。问题在于唱片要怎么製造，这部分模糊不清，不晓得能重现到什么地步，没办法保证做出能普及于社会的商品。

「若是打不赢对方……就表示我没有眼光、见识短浅，知识与实力都不足。那就到时再说吧。」

说到底，结果如何还是得做了才知道。

听到我的回答，赛尔吉先生大大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那就朝这个方向谈下去吧。」

「可以吗？」

「没关係，不过我有点惊讶。」

……惊讶什么？

我露出疑惑的表情，他笑着说道：

「您还有比音乐盒优越的产品点子，的确挺令人惊讶……不过更令我意外的是，从您口中听到利用它抢走顾客这种强硬的意见。我一直认为您是倾向和平解决事端的人呢。」

「我基本上偏好和平解决，但也会採取强硬的手段，例如遭遇袭击的事……我不否认自己是个悠哉的人啦。」

「这表示我也还不成熟呢……看来我有所误判，不过这样也别有一番乐趣。」

「您现在指的又是哪件事？」

「呵呵呵……我的意思是对龙马大人未来的期待升高了。」

刚才的话题跟这个有什么关係？还是他喝醉了？

事情已经谈妥，而且赛尔吉先生的状态令人担心，于是今天的活动到此结束。

我送他回房，约好明天的行程后回到自己房里。

■　■　■

隔天早上。

悠閑地吃完早餐后，我们两人来到街上，只见主街道的热闹程度更胜昨日。川流不息的马车通过身旁，我们与变多的行人一起走在步道上，好不容易抵达了中央广场。

「这里就是定期市集的会场，呼……」

广场上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大量摊位帐篷，一目了然。这里禁止马车进入，货物会从马车搬到人力货车上，行人可以在帐篷之间自由步行。

「老闆！来我的店看看吧！」

「小弟弟，我这里有好玩的玩具喔！」

「从王都进货的最新款魔法道具在这里！我们走在流行的尖端！」

「……吆喝声太多，真令人茫然，现在该从何逛起呢？」

「我每次都是随便走进感兴趣的摊位……龙马大人您有想找的东西吗？」

「这个嘛……没有特别想找什么，不过我之后想在家里盖个炉灶，如果有这方面的好用工具，或是让我在整顿废弃矿坑与旅行时更加便利的东西，我就会想买。」

「那就一边寻找这方面的魔法道具，随意逛逛吧。」

于是我们开始在帐篷之间閑晃。

「这里只卖农具吗？」

「这些是赋予了肉体强化魔法的农具，只要注入魔力就能让工作变得更轻鬆，平常就有固定的需求。」

「哦……好像能用来整顿环境呢。」

「欢迎光临，想找什么东西吗？」

「有没有伐木用的斧头和割草用的镰刀呢？」

「斧头有好几种，镰刀只剩这把了。」

「是大镰刀啊。」

「因为小的就算没有赋予魔法，也能轻鬆使用。进货的量全都卖完了。」

……这把应该能一次割掉大範围的草，只要用习惯就没问题了吧。

「好，请给我那把大镰刀和斧头，还有……那把草叉。」

「有使用魔石和自己的魔力两种款式，客人您要哪一种？」

「用自己魔力的。」

「那总共是29000斯特。」

「麻烦找零。」

「多谢惠顾。」

我付了三枚小金币，对方找给我一枚中银币。

把买来的东西塞进道具箱之后，我们走向下一家店。

「这里卖的是什么？」

摊位上摆着光看外型搞不懂功用的商品。

「唔嗯……这里是适合业者来逛的店，例如这个魔法道具是建筑业界在用的。」

那是一根金属棒，上面有七个固定间隔的圆形突起。这个要怎么使用啊？

「这些圆形的部分各自设置了威力不同的土魔法『Break Rock』，只要依照顺序对石材或墙壁使用，就能测出它抵抗土魔法的强度。因为就算使用了可以抵抗土魔法的涂料，放着不管的话效果还是会随着时间劣化。」

「原来还有这种道具啊。」

「顺带一提，以前您卖我的石材，我用同样的工具验证后发现它的强度相当高喔。」

「现在提到那件事，有种怀念的感觉呢。」

「虽然还不到一年就是了……唔？」

「怎么了吗？」

「我发现一家令人在意的店。」

赛尔吉先生走向广场某个角落，在一家地垫上摆了几件商品的店前弯下腰。

「可以让我看一看吗？」

「好、好的！」

年轻的男店员看起来很紧张。

他看着正在端详商品、神色严肃的赛尔吉先生。

「……这个石臼的Spin是你赋予的？」

「是的！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

「恕我失礼，你隶属于哪间工房？」

「我……目前没有加入工房……」

听到他的回答，赛尔吉先生露出笑容，买了小型石臼并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交给对方。男子看了那张纸之后，深深低头行礼，目送我们离开那家店……

「赛尔吉先生，那东西很重吧，可以先放在我的道具箱里。」

「谢谢您。」

「这点小事不算什么。话说回来，那个人是？」

「他的店没有帐篷对吧？那些帐篷是由市集的营运委员会租给申请摊位的工房与商店，因此没有帐篷就代表那是个人摊位，也可以用来表示『自己正在寻找僱主或修业场所』。

他应该是因为学得太慢，被某间工房赶出来的。虽然控制方面看得出来还很稚嫩，但让石臼旋转的速度相当不错。而且他看起来个性认真，如果在好一点的地方修业，说不定能因此脱胎换骨。」

原来是发现有潜力的人才啊。这么说来，那张纸是介绍信吗？

「正是如此，我介绍他去的地方是迪诺姆工房。」

「……您打算让他製造魔动车的动力部位吗？」

「这也包含在未来的期待里。」

就算他被工房录取，要参与魔动车製造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该说赛尔吉先生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吗？

我们聊着天，并继续在魔法道具市集里四处閑逛。